第290章 按律,谋反之罪当处凌……
容敏一身银铠, 走动时发出轻微的嚓嚓声,这声音一直向前,走上台阶, 来到大殿之上。
他单膝跪地, 对太后行礼, “皇祖母可有受伤?”
太后谨慎摇头,目光疑惑, “二皇子来的及时。”
容敏道:“儿臣听闻皇宫被围, 便带领属军前来救驾,总算赶上了最后的关头, 没让……”
他看向狼狈被缚的大皇子, 叹了一口气,“没让大哥的计谋得逞。”
接着,他转身面对阶下群臣,朗声道:“诸位,皇宫内的敌军已被全数解决,大家不用慌张,待外面清理干净后,我便派人护送诸位回家。”
“太好了, ”刘参议瘫倒在地, 紧紧地握住右丞相的手, “徐兄,我们得救了。”
“是啊, 得救了……”徐丞相缓缓站起来,拍了拍下摆的灰尘,看向高处的容敏,神色质询, “宫内敌军三万有余,敢问二皇子属军几何,才能冲破包围,来到紫宸殿?”
“徐丞相不要轻信大哥的话,”容敏摇头,“宫内的敌军根本没有他的那么多,我与御林军里应外合,便把他们给解决了。”
“若敌军数量不多,如何能冲破城……”
老人正欲再问,一道震惊的声音断了他。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陛下他!”
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从暗门冲进来,走上高台的几步台阶,摔了好几个跟头,最后摔在了太后面前。
“皇帝怎么了,他出事了!”
太后半点没了刚才的气定神闲,声音提高几分,满是紧张。
“不,不是出事了。”太监喘了几口气,摇头道:“是、是,陛下醒了!”
“父皇醒了!”
“他醒了?”
第一个容敏的声音,满是惊喜与不可置信。
第二个则是容改的声音,同样不可置信,却满含憎意。
太后瞥了后者一眼,眉头微敛,没什么,对容琤道:“你们先留在这里,安抚群臣。”
又看向太监,“带我去见皇帝。”
刘喜也跟在太后身边,脸色满是迫不及待,若非顾及尊卑礼数,他早就甩开太后,自己先奔去见皇帝。
“是。”太监点头。
他转头,还未走出半步,暗门便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不必,朕自己过来。”
宫女搀着一人从暗门走出,那人一身明黄的衣袍,原本合体的衣服如今却空落落地挂在瘦弱的躯体上,行动间颇为蹒跚,不得不依靠别人。
宫女用力搀着皇帝,支撑得很吃力。
刘喜忙迎过去,代替宫女,搀住了皇帝,刚一握住对方的臂,他便忍不住眼眶泛红,“陛下怎的瘦成了这样。”
皇帝吃力地上了台阶,直到坐在龙椅上,刘喜才松手,只是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皇帝。
太后也来到皇帝身边,眼神上上下下地量着皇帝,“你醒了……终于醒了。”
她笑起来,无奈又庆幸,“还醒得这么是时候。”
若是早上半天,也许逼宫就不会发生,若是晚上半天,群臣离去,或许就没有这么好的效果了。
看,阶下的人又跪下来,不过这次不是畏惧,而是因为恭敬,右丞相和几位老臣已然涕泗横流,感谢祖宗保佑。
皇帝没有追问对方这话的意思,望向容琤,“十弟怎么站在那里?”
容琤步过来,看着皇帝深深凹陷下去的脸颊,“皇兄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吗?”
“哦,现在是什么时候?”
“六月已近。”
“竟然……快三个月了。”皇帝把手抬起来,看自己枯草一般的手指,“难怪朕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无力。”
“十弟不在草原,而是回了京,想必也跟朕有关。”
他叹一口气,“朕昏迷的这段时间,辛苦了母后,也辛苦了十弟。”
又看向刘喜,“还有你,照顾朕的三个月,想必也不好受。”
“陛下哪里的话。”刘喜擦擦眼眶,“看见陛下醒,奴才受什么苦都值得。”
“好了,朕都没事了,伤感也不必了。”
他依靠在龙椅上,微微喘了一口气,纵使身体枯瘦如柴,依旧是威严的模样,声音加大,在殿中回荡,“都给朕站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柳阳景也站了起来,沉默地立在高台的边缘。
皇帝看他一眼,“柳卿,站过来。”
柳阳景走到皇帝面前,“陛下。”
“现在,你来告诉朕发生了什么。”
“还有,”他瞥向容改,“朕的好儿子,又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柳阳景垂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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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殿下冲进紫宸殿之后,陛下就醒了过来。”
随着最后一句的落下,皇帝终于回过了神,之前他眼神空茫,像是在发呆,让人分不清他是否在听柳阳景话。
他看向柳阳景,“爱卿辛苦了,先退下吧。”
柳阳景躬身,推到了一旁,于是容改再一次□□裸地暴露在皇帝面前。
他的情况已经恢复过来,不再喘气,身边的四个侍卫将他牢牢看着,不准他动弹半分,他便闭上眼,什么都不做,似乎睡着了。
“容改。”
皇帝唤他。
大皇子睁开眼,望着自己的父亲,笑起来,“父皇。”
笑容温和而恭顺,让人恍惚认为他还是那个孝顺的孩子,而不是一个反叛的臣子。
皇帝看了他一会儿,伸出右臂,刘喜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赶忙搀住,扶他来到大皇子身边。
“朕自认为从未亏待你。”
“为何要这么做?”
“从未亏待吗……”大皇子重复一遍,声音低得让人听不见,下一句,他放大了声音,“父皇既然认为从未亏待我,那为何不能把皇位给我?”
皇帝皱眉,“皇位有能者居之,你若能力足够,我会考虑。”
“难道父皇认为我现在展露的不是能力吗?”
他死死盯着皇帝,一字一句道:“我韬光养晦、从不出风头,暗中发展人脉,你昏迷后,我每天都要进宫侍疾,在你的床头待半个时辰。”
“我招揽了数万兵马,攻入京城,围住皇宫,原本,皇位就会由我这个能者居之。”
他瞥了一眼容敏,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我的好二弟阻拦的话。”
皇帝也看向一身铠甲的容敏,对方忙拱手,“儿臣救驾心切,未经允许便带兵冲入皇宫,请父皇责罚。”
对方摆手,“既是救驾,何来责罚一,过些日子朕另设奖赏。”
容敏大喜,脸上却只是微微显露,“谢父皇。”
皇帝疲惫地摇头,重新坐回龙椅上,“刘喜,那圣旨在何处?”
“圣旨?”刘喜被问住了,方才他紧张太后安危,根本没注意圣旨的去向,“奴才想一想。”
“在这里。”容琤出声。
他手中正拿着那卷圣旨,脚下是仰躺着的容改,他袖袍被撕开,圣旨正是从那里取出。
皇帝拿过圣旨,展开,看着上面规整的楷,赞道:“刘喜,你的字还是这么好。”
刘喜立刻跪倒,“陛下赎罪,奴才只是想稳住大皇子,保住太后,绝无拥立大皇子之意。”
“朕没有怪你。”皇帝握住刘喜的手,将人引起来,“母后的安危最为重要。”
他看那份圣旨,轻声念出来,“……授容改以册宝,立为皇太子。”
“皇太子……容改,你倒是给朕留了几面分子,没让刘喜直接写成皇帝。”
“父皇误会了。”容改温声道:“刘公公写得太快,我来不及阻止,若非圣旨只有一份,我原想重写的。”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他未出声,大殿中却沸腾起来。
徐丞相来到阶下,跪倒,朗声道:“陛下,此子狼子野心,以性命威胁我等为他作伪证,若非二皇子来得及时,老臣或许已经变成他的刀下亡魂!”
容敏也下跪,“父皇,大哥对您,儿臣看不出半分敬畏之心。”
他举起手臂指向后方殿门,“皇宫沦为战场,御花园被践踏地面目全非,宫墙倒塌,遍地横尸,这哪里是皇宫的模样!”
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容改,你做得好、做得很好啊……”
他的脸色原就蜡黄苍白,此刻又白了几分,呼吸也越来越快。
杭絮率先从呼吸发现了不对劲,她冲开围着龙椅的人群,来到皇帝跟前,草草掐脉,又去按人中,待看见涣散的瞳孔重新聚集,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刘喜,“刘公公,陛下刚醒没多久,受不住冲击。”
“对对,我扶陛下去休息。”
“不必,朕留在这里。”
“那奴才去请宋大夫,对了,药还在炉上温着,奴才命人端过来……”
刘喜退下去请宋辛了,药也很快端了上来,皇帝皱着眉喝完,气息匀了些。
他把药碗放到一边,皱眉道:“听刘喜的话,这段时间都是宋大夫为朕医治的?”
“前段时间是太医院的太医,后来是宋大夫发现了情况,才加上了他。”太后道:“若是早发现宋大夫的才能,你未必会醒得这么晚。”
“宋大夫是为梓童看病的,若是调到我这里,梓童不就没人了。”
“陛下放心吧,皇后的身体早已好转,如今与常人无异。”
到这里,太后笑起来,“霁儿已经半岁多,能开口喊娘了,现在皇后正教他喊爹爹呢。”
“甚好,”皇帝也笑起来,“朕没有错过霁儿的第一声爹。”
几人话的这段时间,外面的人不断进来,有士兵,想要离去的,便有士兵护送出宫回府,也有宫人,照顾那些年老又受惊的大臣。
但大部分的臣子都不愿离去,想要留在这里看完容改的结局。
休息了一段时间,药效渐渐发挥,皇帝的情况好了很多,不用人扶,自己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大皇子面前。
他容色复杂,“容改,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父皇可会放过我?”
容改满意地看着皇帝的脸色沉下来,哈哈大笑,“我只不过想拿到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你要杀便杀,何苦在这里假惺惺地作怜悯之态?”
容敏劝道:“大哥,父皇仁善,你若认错,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容敏,你也不必演什么兄弟情深,”他盯着容敏,“找面镜子吧,看看自己脸上的笑。”
对方神色僵住,略微恼怒,慌忙看向皇帝,“父皇,儿臣并无——”
“容敏,你不必。”
皇帝制住他的话,眼神却没有离开过容改,“按律,谋反之罪当处凌迟。”
“但你毕竟是我的儿子,骨肉一场。”
他闭上眼,“大理寺卿,传朕旨,褫夺容改所有爵位官职,收缴府邸财产,改姓易字,贬为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