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容琤不会做无用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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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监被扶到了殿内, 躺在外间的软榻上,腹部的伤口仍在微微渗血,把布条染红。

    大臣们也随他来到了这里, 二十几个人, 全聚在了外间, 眼神殷切地望着榻上的伤员,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刘喜, 既然皇帝曾告诉过你密道的位置, 现在就出来吧。”太后道。

    “是,太后娘娘。”

    刘喜脸色雪白, 似乎下一刻就会晕过去, 眼皮强撑着抬起来,“养心殿内有两处密室,三个地道,地道分别通向皇宫外的未央宫、城西军营、以及重玄门外。”

    太后眼睛微亮,“通往军营的在何处?”

    老人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门外,“在花园,最大的那块太湖石下面, 把石头移开, 下面就是密道入口。”

    “杭将军, 杜侍郎,你们俩去看看。”

    太后点了两个还算年轻力壮的官员。

    两人领命, 出门去寻,不过一刻钟便还,只是神色却有些凝重。

    “杜兄,情况如何?”

    兵部尚书忍不住出声询问, 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然而事实偏偏如此。

    兵部侍郎杜纬道:“太湖石下的确有密道,里面却被填满石块,缝隙灌入细砂灰土,难以通行。”

    “怎会如此。”太后问道:“石块有多少,能挖出来吗?”

    杜侍郎摇头,“里面的土石足有几十石。”

    “几十石……”工部侍郎估算道:“便是二十个精壮伙子,也要挖上大半天,更何况我们之中有一半是老人,也无器械,此法行不通。”

    太后只好放弃,看向刘喜,“其余的两处地道也出来罢。”

    剩余的两处地点隐秘,太后派人分头查探,两批人返回时皆神色颓丧。

    原来这二处与第一处无甚两差,洞口用土石填满,难以挖掘。

    希望破灭,太后神色不禁染上疲惫,“我真傻,容敛把我们困在养心殿,必然已做好十足的准备,怎么可能留下漏洞。”

    杭絮想的则是另一个方面,“把三处地道填满土石,人力物力花费不,更别提是在太后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进行的。”

    太后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禁喃道:“不只御林军,原来连来往宫人也受他指挥,他对皇宫的掌控,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杭絮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容敛回京后的这十几年,到底干了多少事。

    刘喜完地点后,就因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太后不忍再叫醒他,坐在一旁思索对策。

    忽的,她抬头看杭絮,“琤儿在何处,怎么没见到他跟皇后。”

    杭絮正欲话,第一个字还未出口就止住,她低声道:“容敏来了。”

    太后一听这名字就厌烦无比,出门去看,果真见到容敏正穿过门廊走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太监,提着笨重的食盒,跌跌撞撞追随。

    来到门前,容敏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接着走进屋内。

    他歉然道:“三弟纨绔成性,一时动手杀人,我没能拦住,让诸位受到惊吓,是容敏的不对。”

    一挥手,两个太监把食盒放下,拿出一碟碟糕点。

    “诸位清便进宫,想必已经饿坏了,我准备了些许糕点,给诸位填填肚子。”

    众人确实饿了,又都是老人,身体容易虚弱,见那糕点温热,便伸手去拿,不一会儿,七八个盘子就空了。

    容敏见状,笑意上脸,道:“诸位莫要害怕,三弟的那些话,并非我的意思。”

    “你们都是不可或缺的老臣,没了大家,朝廷便是个空壳子”

    他神色渐渐变得坚定,“若他真要对动手,我便是冒死也要拦住他。”

    闻言,几个臣子缓了口气,忍不住泪湿眼眶,“二皇子这话,老臣总算能放心了。”

    太后在一旁冷眼旁观,眼见容敏越越动情,眼眶微红,似乎连自己也服了,不仅嗤笑。

    “容敏。”

    她在门口突兀出声,“你出来,我有事要跟你。”

    容敏与几个臣子谈得正欢,不得不中止话题,向人告歉,随太后出门。

    杭絮也没有跟出去,反倒进门,找到拿个碟子,大嚼糕点的宋辛。

    “你吃这么多,不怕里面被下了毒?”

    “都是好东西,不吃白不吃。”

    宋辛把最后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再了,他要杀我们还不容易,一刀一个解决了,下毒还麻烦。”

    杭絮失笑,“也对。”

    他们这些人现在就是笼中之兔,容敛或容敏想杀人,易如反掌。

    便是杭文曜,也没有轻举妄动,他的威名流传北疆,百姓赞他有“敌万夫之勇。”,可一人怎能得过一万人,就算可以,容敛在皇宫中的人手,可不止一万。

    外面太后和容敏的对话继续着,隔着两层门板,杭絮没有细听,但声音依旧清晰地传进耳中,都是些谈判的话语,太后想保住臣子们的姓名,但方才在众臣面前温和的容敏,这回却坚定极了,怎么也不肯松口。

    “我记得你不是有种药毒性很强,下进水井里有没有用?”

    宋辛苦着脸摇头,“刚才我偷摸去药房看过,里面的药全被搬空了,我这个药箱还是一直背在身上才没被拿走。”

    连药房也没放过,看来容敛做了十足的准备。

    她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靠珟尘了。”

    话音刚落,容敏的声音响起来,“起来,我进来的这段时间,竟没有看见瑄王,难不成还在陪母后?”

    杭絮眉心一敛,站起来走出门。

    容敏也正朝这里走了,见到对方,停住脚步,微微一笑,“敢问瑄王妃,瑄王在何处?”

    “你找他做什么?”

    “有些事想与瑄王商讨。”

    “与我商讨也是一样的。”

    “这可不行,我必须要见一见瑄王。”

    容敏难得聪明一回,“王妃坚持不让我见,难不成藏着什么事?”

    “找我做什么?”

    一道冷淡的声音在几人的侧方响起。

    杭絮转头看去,侧屋的门被开,容琤走了出来。

    他一袭朱衣,鬓发不乱,气定神闲,此刻正转过栏杆,朝几人走来。

    “瑄王原来在这里,”容敏道:“方才久久不见,容敏有些担忧。”

    容琤凤眼微抬,扫过容敏,含着几分冰冷的不耐,“现在见到我,你可以离开了。”

    容敏微微一笑,“再容我留片刻。”

    他对两个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直冲容琤走出来的侧屋。

    杭絮走近容琤,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对方隐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握住她的,微微用力,这是让她放心的意思。

    那双手不复以往的微凉,而是滚烫,带着湿意,把两个人的掌心染得汗津津。

    屋里面砰砰当当的声音响起来。

    杭絮走到门口,见两个太监在屋里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些什么,皇后坐在窗前的榻上,哄着孩子,头也不抬。

    把整个屋子翻得没一个好地方,太监才收手,回到容敏身边,低声禀报几句。

    容敏放了心,盯着太后厌恶的神色,笑眯眯了声告退,悠哉离开了。

    待人远离,太后终于露出真实的情绪,“琤儿,这段时间你做什么。”

    她才不信是什么照顾皇后,她的孩子不会做无用功之事。

    杭絮则来到了榻边,那里有一条金黄的光边,往上看,开了一条缝的窗页微微摇晃。

    她开窗子,目及是繁茂的草木,有几个地方倒伏着,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宫墙。

    她回想起对方湿热的掌心,了然,“你找到了。”

    容琤点头,道:“找到了。”

    -

    入夜。

    夜虽已深,但星斗明暗交错,半点不显昏暗,同样,养心殿外的军队也没有休息,偶尔响起的纷杂脚步声显示出其数量之多。

    库房外,数名大臣惶恐不安地走动着,虽然知道没有外人,但仍忍不住压低声音。

    “太后娘娘,您让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太后不话,看了一眼容琤,众人于是也看向就在库房大门前的容琤,他正在解开门上的锁链——其实大门早就在白天被他弄开了,锁链缠上去不过是做个样子。

    屋顶的杭絮把目光从宫墙外的侍卫身上移开,看见陆续进入库房的大臣,松了一口气,继续把目光投向墙外。

    在这场行动中,她扮演的,是探子这个角色,她需要注意养心殿四处的情况,若有人来访、或是紧急情况发生,也好应对。

    “絮儿,皇帝的私库中,为何会有一条地道?”

    同她一起当探子的,还有杭文曜,两个听力最灵敏的人,被派到了这个活计。

    杭絮回忆起容琤过的话,“养心殿在建造之初,规划了三条地道,因此地图也只标注了三条,库房中的这一条,则是之后外人的。”

    “似乎是在□□时期,他宠信一名宦官,连私库也交给对方理,没想到那太监竟借此机会,在私库中挖了一条地道,直通自己在京郊的宅子,暗中偷运各种珍宝,抹去印记买卖。”

    “后来□□发现宦官的行为,大怒,将其斩首,这条地道却没有堵住,而是另做了设计,当做一条最隐秘的通路。”

    “原来如此,”杭文曜道:“怪不得那容敛堵了三条路,却留下这一条没堵,原来是根本不知道。”

    “这一代,只有皇帝了解这里,珟尘也是幼时听他提起过,容敛自然难以得知。”

    容琤隐隐预料到了容敛的行为,因此让杭絮先行,自己则根据微薄的记忆寻找密道,没想到这一举动竟能救大家的性命。

    “怎么门被柜子给挡着了?”

    “无事,这木柜不重,我们几人齐力,足够移开。”

    “那好,年轻些的都站出来出份力……”

    杭絮分神听了几句库房内的动静,见进展不错,放了心。

    “吱呀——”

    这是养心殿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父女两对视一眼,杭絮先道:“我去看看。”

    她轻巧地点踏琉璃瓦,跃到另一间的屋顶,行动迅速,身影在夜色间仿若虚影。很快便远去。

    靠近前殿,大堂内的交谈声清晰起来。

    “怎么是皇后娘娘来迎接,其他人呢?”

    “老人身体弱,早就睡了。”皇后身声音淡淡,“我也要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天色还早,臣妇再坐一坐吧,我还想同您话呢。”

    “不知温夫人想什么?”

    杭絮跳下屋檐,落地如鸿毛,轻巧无声,她理好衣衫鬓发,平复呼吸片刻,绕过廊檐,走向前殿。

    在见到那个熟悉的纤弱身影的时候,她的眉心蹙起。

    萧沐清,她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