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路凝霜是个守约的人,……
时间流逝, 天气一日日燥热起来,太阳暴晒,水道干涸, 连虫兽也懒得出来, 蝉鸣声显出衰弱来。
皇宫中, 宫规也阻拦不了大家偷懒的决心,到处都是在檐下避暑的人。
无论宫内宫外, 无论是贵族还是官员, 商人抑或是农民,都迫切地期待着一场雨, 一场洗去燥热, 带来凉意的大雨。
而在整个皇宫内,唯一不希望这场雨落下的人,只有杭絮。
她同样燥热,一件薄薄的单衣穿在身上依旧显得多余,汗水浸透丝线,跟皮肤黏在一起,那感觉实在不好。
但她抬头望着明亮的太阳,只希望这样的天气一直延续下去, 最好旸河永远干涸, 最好永远都不要下那一场雨。
容敛想趁汛期, 用旸河淹没京城,若一直不下雨, 水道干涸,无水可淹,他的目的便永远不可能实现。
但杭絮也知道,幻想不能变成现实, 无论她如何期待,这雨也一定会下。
于是她只期盼,落雨日能晚些,再晚一些,给容琤留出足够的准备时间。
“叩叩叩”
有人轻轻敲门,杭絮回过神,把门开,一个宫女走进来。
她满头大汗,脸颊在烈日中被晒成通红,把一个瓷盘放在桌上,话间都带着股有气无力的味道。
“王妃娘娘,刚从井里拉上来的葡萄,还是冰凉的,您快用吧。”
她罢,行了个礼,便欲出去。
“等等。”杭絮叫住她。
“王妃?”宫女回头。
“你待会儿还有事吗?”。
“无事。”宫女迟疑地摇头,她被派到清荷苑,专门伺候这位王妃娘娘的起居,平日清闲得很,也就送送吃食衣物,再没有别的事,不用伺候穿衣化妆,也不曾受过指使骂。
“那就坐下来歇会吧。”
杭絮将一把椅子踢过去,扬起下巴,示意宫女坐下。
宫女不敢拒绝,战战兢兢地坐下,只敢用屁.股边挨着椅面。
她拈了颗葡萄,青色的皮,入口冰凉,激得人暑意暂退,但实在太酸,汁水迸溅,她忍不住了个激灵。
还不是葡萄成熟的季节,这盘冰果大约只能尝个凉意。
杭絮不再看那盘葡萄,撑头望着宫女,“我待在后宫,不能出去,对外面的事情很好奇,你能给我讲讲吗?”
宫女想起那位三王爷的叮嘱,心中提起警惕,“王妃娘娘想听什么事。”
“皇宫最近安静得很,以往还能听见交战声,爆炸声,现在倒什么都听不见,难不成已经休战了?”
“没有呢。”宫女摇头,心想这事不算隐秘,出来应该没什么。
“皇宫附近虽然不了,但南边还在,听得可厉害了,只是太远才听不到。”
“这样啊……”杭絮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点点瓷盘,“多谢。这东西,你喜欢便拿去吧。”
“娘娘不吃吗?”宫女心翼翼地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端着葡萄,欢天喜地离开了,大约是去和伙伴分享。
杭絮一个人留在屋内,燥热得鬓发黏在额上,神色却是平静的,她望着从窗户缝隙射进来的一道日光,陷入沉思。
南边吗……为什么要去那里,扩大战场,很没必要,难道是为了容琤口中所的那个“行动”?
杭絮想起路凝霜带来的信——自从通过路凝霜和容琤联系后,两方交流了几次信息,她把自己在宫中探到的消息传出去,容琤则告诉她目前正在进行的行动。
而那个“行动”,则是容琤最后一封信中的内容,或许是还在尝试,他没细,只道能阻拦容敛水淹京城的计划。
行动之日近在眼前,然而杭絮却连计划是什么都不知道,这种失去掌控的无力感让她有些焦躁。
温瀚波即将到达京城,她期待那场为其接风洗尘的宴会,让自己能见上路凝霜一面,得到容敛的最新信息。
-
两日后。
温瀚波抵京,容敏设大宴款待。
杭絮怀着期待赴宴,没等见到路凝霜,率先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没想到王妃娘娘也来了。”
萧沐清微微屈身,微笑道:“臣妾原以为这样的宴会,您会不屑参加,今日前来,难不成是为了别事。”
她的神色依旧温柔,像是那场谈话不曾发生在两人之间,但言语中分明又多了些不加掩饰的咄咄逼人。
“我来不来,干你何事。”
杭絮简短回应,而后绕开她,向前走去。
落座后,她发现温承平正巧坐在自己的斜对面,他同上次见面没有半分变化,膀大腰圆的身材,黝黑的皮肤,豹眼炯炯有神,正端起壶来喝酒,笑哈哈地同儿子温瀚波话,萧沐清时不时插上几句。
杭絮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都是些无意义的恭维话,温承平如何如何勇猛,事成之后有如何如何殊荣。
不过有一点奇怪被她给发现了。
温瀚波曾言父亲十分欣赏自己的妻子,但听温承平的语气,明明对萧沐清多有轻视,后者似乎听不出来,依旧笑眯眯的,神色温柔而恭敬。
歌舞伴随宴会进行,由于这回温承平自登州来,带了不少手下,他们性情粗犷豪放,时常起哄,弄得大殿声音嘈杂,其他官员敢怒不敢言。
还没到最后一场歌舞,已有不少人激动起来,他们期待的不是别人,正是路凝霜。
这些天来,路凝霜的名声已积攒得很高,许多大臣专门赴宴,就是为了听她唱一曲。
而她也从不让人失望,总是尽心尽力地展示自己的歌喉。
正如这一场,一曲毕后,大臣皆流连忘返,那群登州来的将士更是一边鼓掌一边吹口哨,似乎忘了自己身处皇宫。
在一片喝彩声中,路凝霜恭敬地行礼退场,接着琵琶的遮掩,瞥了眼杭絮。
杭絮了然,走出宫殿后,沿着熟悉的道路前往那个僻静的地点。
半刻钟后,她到达这处隐秘的角落,却没有见到路凝霜。
她仔细听了听,周围没有呼吸声,路凝霜还没来,
这实在奇怪,为了避免她人注意,杭絮每次都要等众人散尽再离开,因此以往路凝霜都比她到得要早。
难道是被什么事拖住了手脚?
杭絮心中疑惑,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刻钟,依旧无人来。
路凝霜是个守约的人,到现在还没来,一定是出了事。
她不再等待,朝原路返回,脚步飞快,锁链和石砖摩擦,几乎要迸出火星。
官员离开走的是正南门,舞女则是偏门,趁着军队在正门护送官员,她来到偏门。
门半开,从缝隙中可以看见外面驻守的士兵,进出需出示令牌,杭絮没有那东西,就算有,自己这幅模样也不像舞女。
她消抢令牌的注意,一边往回走,一边思索着主意。
到底该如何查询,皇宫之大,她的行动又受着约束,能采取的方法很少。
但有一点,绝不能让容敛知道路凝霜跟自己有联系,因此不能向宫中的人听。
其实,等到下一场宴会就能确定对方的安危,但杭絮心中隐隐怀着股不安,让她不愿就此放弃。
思考间,她的脚步一顿,前方宫墙的阴影处有一道浅浅的呼吸。
她假装没注意,继续向前,在靠近时猛然动作,擒住那人的颈脖。
“唔唔唔……”那人挣扎起来。
杭絮又锁住对方双手,把人拖到光亮处,看见模样,她一愣,放开手。
这是个女人,穿着薄纱制成的舞裙,正是方才在宴会中表演的舞女。
“呼……”她连喘气也来不及,双膝跪地磕头,“大人饶命,奴婢不是停留的,只是在等人……”
“你在等谁?”
舞女抬起头,面前不是想象中的御林军,而是一个女人,她稍稍放松,但依旧恭敬道:“是奴婢的姐妹。”
“她叫什么名字。”
“凝霜,奴婢的姐妹唤路凝霜。”
杭絮一惊,把人拎起来,“她去了那里,你为什么要等她?”
她心中焦急,语气便不自觉染上凌厉的质问,舞女吓得战战兢兢,抖着声音回答。
“我与凝霜出了大殿,忽的有人拦住她,什么……有位将军要见凝霜,请她去个什么地方。”
“凝霜是不愿意的,但大人物的话,不敢拒绝,便跟着人走了。”
“我心中实在不放心,想跟上去,他们不让,便想着在这里等凝霜。”
听到这里,杭絮的眉头已锁起来。
“你记得带她走的是谁吗?”
舞女摇头,“奴婢不知道。”
“那他们长得什么样子?”
“长得很高大,脸又黑又皱,还有股腥气在。”
杭絮喃道:“登州的人……”
她抓住舞女的胳膊,“她是在哪里被带走的,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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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女带着杭絮向东,来到一处殿落后,停下脚步。
“大人,”她细声道:“我偷偷跟着他们来了这里,看见有人守着,就不敢再过去了。”
这里似乎是登州来人落脚的地方,门口数人看守,皆是登州样貌,杭絮并非不赢,但被人发现意图就不好办了。
她带着舞女远离大门,想从围墙上找到缺口进去,尚未发现缺口,便听见转角处响起熟悉的温柔笑声。
“大人,好、好像有人来了!”舞女惊慌道:“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笑声越来越近,她心电急转,想出一个方法,把舞女推进花丛,“在这里等着。”她压低声音嘱咐。
而后转身,面向声音来处,此时,萧沐清和温瀚波的身影恰好出现。
“王妃怎么在这里?”萧沐清脸上的笑意收敛,透出讶异来。
“我在等你。”杭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