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花摆在窗边的书桌上,床收拾好了,衣服鞋子该洗的洗了,地擦了,大熊坐在干净的地毯上,圆眼睛永远温和地看着人。
客卧门没反锁,雪里偷偷看了眼,春信在睡觉,就没扰她。
干完活雪里累了个够呛,躺在沙发上无聊按着遥控板,蒋梦妍进屋去看了看花,“啧啧”两声,“你挺会啊。”
羡慕完又开始酸,“人家冬冬都知道送妹妹花。”
雪里哼笑,“叫你老公送你。”
赵诚在厨房做饭,听见客厅母女俩话也没吱声,蒋梦妍给自己找补,“我才不喜欢花,有什么用啊,能看不能吃的。”
雪里抬头看,赵诚低头挑虾线,她也没话。
蒋梦妍坐不住,又去房间看花了,这时候门铃响,赵诚假装没听见,雪里扯着脖子喊:“有人敲门。”
蒋梦妍坐在书桌边,“有人敲门你就去开啊!”
雪里:“我好累啊。”
蒋梦妍气哼哼冲出来,“开个门就累着你了,老娘一天上班挣钱养你们,回家还得任你们差使……”
骂到一半就没声儿了,雪里抬眼瞅,蒋梦妍抱着一大捧红玫瑰从玄关出来,走两步停两步,眼睛都快笑没了,“这个老赵,花这钱干嘛。”
赵诚这时候才看过来,也不话,就笑。
“你俩自己腻歪吧。”雪里起身走了。
春信在睡觉,房间少个人,雪里看书学习都静不下心。
突然被冷落,她很不习惯。
阳光斜落在木地板和粉白乳胶漆的墙面,色彩温馨明亮。花在花瓶里,花瓶在铺着蓝色桌布的书桌上,对着窗户,四处都能闻见花香,又不会过分浓烈。
一切都很好,可再是天上人间的好地方,没有春信都索然无味。
客卧里遮光帘拉着,不透光,雪里轻手轻脚摸进去,感觉春信半醒不醒的,在她耳边声话:“快吃饭了,肚子饿不饿,起来擦擦脸准备吃饭吧。”
夏凉被里躺的人睁开半只眼,没搭理她。
天热,拉着窗帘,这个屋又没空调,她睡得不好,额上全是汗。
雪里手伸进被子里,她睡得衣服都卷起来,半截身子都是空的。背上倒是没汗,脖子和脸有点湿。
“你干嘛?”她细声细气抱怨,刚睡醒,整个人都热乎乎奶烘烘的。
雪里没话,出去拿包湿纸巾回来,“擦擦,都是汗。”
“别弄我。”她翻了个身,腿夹着被子背对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偷偷出来换的睡裙,都卷到背上了,白色裤子上面缀满粉色草莓,一颗颗形状圆润饱满。
雪里抿抿唇,指背擦两下鼻梁,撩开她颈后浓密的长发,“你不是不喜欢黏黏,我给你擦擦。”
春信没出声,但冰凉凉的湿巾贴在皮肤时,还是没忍住舒服得哼哼。
雪里只觉烫手,热度传递非常迅速,一下就烧到脸。
雪里不行了,脑袋要炸了,手掌按在后背随意糊弄两下就跑了。
临出门时春信扭头过来看她,“你就弄好了?”
“我走了。”雪里落荒而逃,脚后跟有鬼撵她似的。
春信咬牙切齿,“你给我记着!”
——唉,那你就记着吧,我是真不行了。
雪里情绪一向不上脸,她从前也常有喝醉的时候,怎么喝都不上脸,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直到现在。
镜子里那个人是谁,脸红到脖子根,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一向冷静的雪里难得有不冷静的时候,凉水泼泼脸,坐在马桶上深呼吸,好半天才开门出去,春信不知何时换了衣服靠在门外。
“你干嘛。”雪里后退一步,扶着门框。
“等你给我让位置。”春信挤开她进了卫生间。
本来都马上快要哄好了,是她自己不争气,能怨谁呢。
晚上一家人坐在茶几边看着电视吃饭,春信还是不搭理雪里。
搬新家头一天,她就欺负人,把人撵到房间里,还把门关了。
春信想起她平时老是对人家爱答不理,之前明明好晚上睡觉要亲亲,她死活不给亲,好像人家那嘴是烧红的烙铁,亲一下就把她皮烫掉似的。
行吧,不愿意咱也不勉强了,老是倒贴也没意思,让姓雪的自己过去,咱自己住一个屋,不用看人脸色。
虽是定主意要制裁她,春信还是掂量着分寸,没真的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到客卧去,换衣服拿东西也都是趁着雪里不在屋里的时候一次搞定。
吃完饭帮着收拾,雪里:“我来洗吧,你歇着。”
一三五是春信洗,二四六是雪里,今天周日,该赵诚的。
赵诚:“放假了就好好玩,我洗吧我洗吧。”
雪里一僵,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周日,马屁拍歪了。
蒋梦妍看得直发笑,春信收了碗洗干净手就回客卧了,雪里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洗碗呗。
完事自己回房间,拿上换洗衣服去洗澡,榆木脑袋泡了水,发了芽,还真让她想到解决的办法。
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走去。
雪里拿上水杯和书,进房间时春信靠在床头玩贪吃蛇,没理她。
房间白纱半掩,傍晚时光线温暖明亮,雪里自己在另一边躺下,扯了薄被半盖着腿,若无其事开始看书。
一局游戏结束,春信手机摁灭塞枕头底下,偏头看她,“你来干嘛。”
雪里也放下书本,这会儿她好好穿着衣服她也能好好话了,“我给你买了花,你看见了吗。”
春信:“没看见。”
雪里也不戳穿,“是百合花。”想了想又:“被店员骗了,那花不好,现在臭了,只香了三四个时。”
春信“啊”一声,“没有啊,我刚才闻见还挺香呢。”
趁人洗澡的时候,她偷着进去闻了,还摸了呢,花瓣好软好嫩。
雪里扯谎脸不红心不跳,“那是之前,刚才我进去,臭晕了。”她着掀开被子坐起来,两只脚划拉着找鞋,“不行,我赶紧去丢了,不然晚上臭得屋子里睡不着觉。”
走到门边,没听见身后有动静,雪里忍不住回头,春信看着她笑,“干嘛,你丢就丢呗。”
“哎呀!”雪里急跺脚,她彻底没辙了。
春信笑得满床滚,雪里坐回床边,“不要生气了行不行。”
她仰面躺着,长发铺了满床,衬得脸蛋又又白,微微扬起下巴笑,“你有那使坏的心思,多来哄哄我不就好了。”
雪里忍不住将手掌贴在她脸颊,不管多少次,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春信好漂亮。
从前的春信是早春初绽的梨花,一场淅沥的春雨就落了满地。
现在她是最晚开的樱花,不会遭遇突来的寒流,细雨也只会润泽她的花瓣,她想怎么开就怎么开,肆意张扬地开。
“我一直在哄。”雪里。
春信:“你哄得不对。”
“那怎么哄。”
“亲亲我,抱抱我。”
“抱抱行,亲亲,不可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春信真想不通,亲亲怎么了,她真的只是单纯想跟她亲近,亲亲脸蛋,亲亲额头都可以,为什么不行。
她还还没有为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磨不穿,也没辙,妥协了,春信躺在床上倒着头看她,“抱抱也行。”
不需要人家给她递台阶,自己就能找到台阶下。
“那你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春信。
雪里行,然后拍拍肩膀,“来吧,我怎么把你弄进来的,我怎么把你背出去。”
春信一听,那还耽误什么,拿上手机、书、雪里的眼镜、水杯,穿上拖鞋,一趟背走。
春信轻,好背,但人不好对付,要求她把自己背出去,好好看看这个家。
雪里就背着她走到客厅,又走到阳台,看看脚下的江山,厨房看看锅灶,卫生间看看马桶,还进去爸妈卧室里逛了一圈。
蒋梦妍和赵诚坐在沙发上看她俩发神经在家里骑大马,春信手撑在雪里肩膀,“驾驾”地喊。
夕阳把整个房间都渡成暖融融的金黄色,白色百合花随晚来的风轻轻摇曳,春信托腮坐在书桌边,鼻尖有一下没一下碰碰花瓣。
“香香的,白白的。”她眯眼笑,“超喜欢。”
春信看花,雪里看春信,“喜欢就好。”
她的头发已经很长,蓬蓬地披散在脑后,鬓角和额前的碎发俏皮着卷,迎着光,睫毛上像挂了碎星星,脸庞光滑,细绒毛也清晰可见。
这样的春信,很难让人不动心,雪里慢慢地靠近她,遵从本能的同时,克制谨守着她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只是浅浅想吻一吻额头。
春信却忽然猛地后仰,电脑椅瞬间滑出去半米多,伸出一根手指摇,“牙套别挂花我的脸。”
你想亲就亲,想不亲就不亲,把你惯的。
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就偏偏长了张嘴。雪里被气着了,一下靠过来,捏住她下巴,“我看看牙。”
“我牙怎么?”春信咧嘴亮出两排白牙,含糊:“看,好康吧。”
“真是牙啊。”雪里松开手,退后:“我以为那嘴里长的图钉呢,一吐一个钉,往人脸上扎。”
“哈?我嘴里长图钉?”春信都笑了,“你身上才长图钉吧,碰不让碰,亲不让亲。”顿了顿又:“也对,我嘴上长图钉了,一亲就扎你一脸血,行了吧!”
好嘛,这回换雪里生气了,拿上自己的东西走了,“你自己在这睡。”
“本来就是嘛,你老那样对我,我不会生气吗?你总是在拒绝我。”
“随你怎么。”
“随你!”
“随你!!”
“随逑你!!!”
雪里拿上自己的东西开门出去,去了客卧,门关上,反锁。
没好一个时,又吵架分居了。
蒋梦妍从卧室出来,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去敲雪里的门,“你怎么又把妹妹惹生气了。”
雪里不出声,春信:“让她在那睡吧,谁稀罕!”她蹦跶着上了床,一米八的大床上滚来滚去,“这床大,我一个人睡多爽,她爱去就让她去呗。”
赵诚出来,把蒋梦妍拉走,让她别管她们的事。
雪里也不是气,她没那么容易生气,就是想治治春信乱爱亲人的臭毛病。
她也反思过,春信什么也不懂,都是下意识想亲近,可她不是,她满脑子邪念,怕做错事。
越长大,心思越多了,跟时候不一样了,不能由着她来。
分居也好,雪里想,要不明天她就搬到客卧吧。
她们在家里很大声地吵架,亲嘴的问题,生怕爸爸妈妈听不见似的,春信不觉得,雪里都没脸见人了。
春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越想越气,越想越气,都快气炸了!
她越是不给亲嘴巴,春信偏要,就是叛逆。要是好好给一次,也不至于老这么惦记,她老不让,春信就老想,天生的倔种。
还真让她瞅准了,雪里最后一次出来上厕所,忘了反锁,让门缝里的一直竖着的耳朵听见了。
白天睡够了,晚上不困,春信玩贪吃蛇等,一直等到夜里两点钟,全家都睡着了,到处都静悄悄,她鞋也没穿,轻轻地拧了门把手出去,猫儿似动作很轻地溜进客卧。
房间里开着窗,纱帘被风吹开一半,雪里睡觉很规矩,侧躺着睡得很熟。
她面前还有空余,春信就躺她对面,一点一点挪过去,调整姿势努力地去挨嘴巴。
第一次让她碰到了,软软地贴了一下,第二次还想来,被一把捏住下巴。
怎么突然醒了,春信心都吓飞了,一动不敢动。
黑暗中雪里嗓音低低哑哑,很无奈的,“意思意思得了。”
感觉她身体僵着,雪里伸手揽过来,搭在后背由上至下轻轻顺,“好了,睡觉了。”
猫讨得吃食,终于老实了,动动调整好睡姿,剪刀脚把人夹住,哼哼:“你早这样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