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生辰那日, 天朗气清，秋风送凉，寿宴上的菊花摆的极为绚烂。

    若枫笑吟吟的安排着一切, 她扮的花枝招展，头上那只金凤步摇十分夺目，若是叫不知情的人来瞧，还以为今儿生辰的主角是这位熹妃呢。

    皇后端坐在上首, 面色晦暗。

    她已然跟雍正貌合神离，若不是为了维持形象, 只怕她今儿也没资格有这么一个盛大的寿宴。

    “熹妃娘娘, 您怎么瞧着胖了些。”

    外命妇们都笑吟吟的同若枫招呼, 若枫今儿没穿厚衣裳遮肚子，故而瞧着丰腴不少。

    这人情商也实在是低，难怪能跟十王爷做夫妻。

    若枫笑吟吟的望着十福晋, “本宫胖了吗？想必是本宫如今富贵了，这才瞧着胖。”

    短短一句话，膈应的十福晋不出话。

    是啊，当初没人看好的四阿哥当了皇帝，就连她这个上不了台面的钮祜禄格格如今都当了金尊玉贵的熹妃了。

    想到这里十福晋心里头就酸的要命，狠狠瞪了不远处的老十一眼。

    老十感受到媳妇莫名其妙的恶意, 还是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你怎么了？”老八蹙眉，冷声问。

    “臣弟没事。不过臣弟听闻今日的寿宴都是熹妃一手操办的，八哥啊，看来这个女人还真是同从前不大一样了。”

    老十摇摇头，从前的熹妃虽然生的漂亮但气质总是畏畏缩缩，跟如今这个神采风扬的富贵花全然不像是一个人。

    “她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钮祜禄格格。”老八眯眼。

    人都是贱的，从前熹妃跟在他屁股后头只求让他施舍一眼的时候, 老八对她没有丝毫在乎。

    但如今瞧着当年跟在自己身后苦苦哀求的女人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身边最为得宠的妃子。从前的那段旧情她不仅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将他按在地上践踏。

    老八冷冷扯开嘴角，心里头除了不甘心还涌出些许占有欲来。

    各人落座，宴席开场。

    若枫先举起酒杯给皇后敬酒，她本只是妃子，如今俨然成了后宫主位。只见她施施然抬手，在旁人看来是满脸笑意，可在皇后眼中，熹妃分明是在挑衅。

    皇后不想顺她的心意，“本宫今日身子不适，太医不宜饮酒。”

    雍正转眸，漠然的看着皇后。

    “皇后，今日是你的生辰。”

    这话的意思是，千万别扫了大家的兴致。

    若枫淡然一笑，“既然皇后娘娘不舒服，那这酒就算了吧。”

    她装作宽宏大度，却难掩面上失落。

    众人眼神齐刷刷看着皇后，叫皇后尴尬的下不了台。

    “多谢熹妃操持，本宫怎能驳了你的心意。”皇后咬唇，被裹挟着举起酒杯。

    若枫这才灿然一笑，一时众人皆跟着起身敬酒。

    “恭祝皇后娘娘寿比天齐。”

    宫里头的祝贺只怕没有几个真心，皇后苦笑着一口饮下。

    若枫清了清嗓子，朗声又道。

    “臣妾知道皇后娘娘素来最爱听戏，故而今日特意替娘娘您安排了一场。”

    若枫转眸，同老十三眼神相会。

    老十三面色凝重，瞧着颇为担忧。她勾唇笑笑，抬手示意。

    殿前黑布猛地揭开，露出里头早就搭好的戏台。

    那戏台看上去眼熟，皇后下意识攥紧椅子。戏台上所飘扬的旗，分明就是当年红漆班的图案。

    怎会如此！皇后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情绪。

    锣鼓开场，唱的是贵妃醉酒。皇后半边身子都瘫了，心头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熹妃究竟要做什么？

    若枫面色平静的坐下，没有去看皇后。

    她想都想的出来皇后会是怎样的神色，但这都不是最精彩的。

    直到扮贵妃的戏子缓步走出来，伴随着清澈悦耳的唱腔，皇后手边的酒杯洒落。

    酒顺着桌布一直流到皇后衣裳上，可她却一动不动看着台上的花旦。

    雍正蹙眉，“皇后？”

    在这样的场合下如今不顾仪态，实在有损大清颜面。

    皇后却好像听不到雍正的话，她的眼睛只是紧紧盯着台上的人。

    时间好像一下子倒回到十五年前，台上角儿身段如柳，一双凤眸如丝线。只轻飘飘站在那里，一个眼神便能将人的魂给勾了去。

    皇后眼眶涌起热泪，直到雍正的手按在了她放在桌下的手腕上。

    “皇后要去更衣。”

    雍正再次重复，显然已经十分不满。

    雍正力度可不，皇后紧张的转眸看向他。

    “去更衣。”

    帝王已然发怒，皇后不是看不出来。

    更何况她比谁都清楚，在大庭广众惹恼雍正的下场。

    “是。”

    皇后也觉得自己应该出去好好冷静一下，否则她害怕自己会失控。

    她起身扶着春熙的手往外走，消失在侧门。

    若枫见状，瞧了一眼老十三，随即牵着封儿的手也跟着出去了。

    老十三抿唇，将手边酒一饮而尽。

    皇后走的颤颤巍巍，双腿几乎都要站不起来。哪怕是已经离开了正殿，慕容彦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皇后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下意识扶着鲜红的廊柱，哭了出来。

    “他还活着，这么多年过去，本宫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春熙看见皇后情绪失控，吓得环顾四下。

    “皇后娘娘！今时不同往日，您可千万不能被旁人瞧出半分端倪。”

    皇后笑笑，“除了你，这宫里还有谁知道那件前尘旧事。”

    “娘娘您糊涂啊，这雁儿已经离开京城十五年了。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今日的寿宴上？”

    春熙急的跺脚，皇后还是头一回这么蠢笨。

    被春熙这么一提醒，皇后后背顿时冒了一身冷汗。她的护甲紧紧扣着柱子，留下深深浅浅的划痕。

    “莫非是熹妃故意所为？”

    “皇后娘娘果真聪慧，一下便猜得到。”

    若枫笑着鼓掌，在皇后身后朗声笑道。

    皇后像是看见鬼一样猛地转过身，“熹妃！”

    “皇后娘娘做什么用这眼神看着臣妾，臣妾为了您的生辰可是费尽心思啊。”

    若枫轻笑一声，她坦然走到皇后面前。二人距离不过一尺距离，皇后真有一种掐死这女人的冲动。

    可她不能，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若枫耀武扬威。

    “臣妾给您送的这个生辰贺礼，您喜欢吗？”

    “你到底想怎样？”

    皇后咬牙，她觉得眼前的女人无比可怕。

    “臣妾只是想让皇后娘娘告诉臣妾，当初齐妃给臣妾下毒是否是娘娘您指使。”

    若枫摇头，温柔的望着皇后。

    她的笑容对于皇后来却是杀人的钝刀，一寸寸割在肉上。

    “齐妃所做的那些事早有定论。”

    “皇后娘娘若是不实话，那往后您恐怕就再也看不见这位慕容彦了。”

    若枫摇头，陡然变了神情。

    她看得出来皇后对慕容彦的爱意，这般深沉只怕皇后不可能任由慕容彦死吧。

    “熹妃！你以为本宫会在乎一个戏子吗？”

    “戏子您可以不在意，但娘娘可想过这个戏子能否经受得住慎刑司的酷刑。”若枫扬唇，她上下量着皇后，后者的惊慌已然表现在脸上。

    “你敢！”皇后握拳，冷声喊道。

    “皇后娘娘何必为了一个戏子跟臣妾生气呢。”若枫摇头，“臣妾敢不敢，娘娘您应该最清楚了。”

    看着眼前女人自信的神色，皇后头一回感到深深的无力。

    “齐妃已经认罪，本宫日后也不会再对你下手，你又何必非要苦苦相逼？”

    皇后像是在哀求若枫，对于若枫而言，这话不过的可信度几乎为零。

    “娘娘，咱们都是明白人。”若枫叹了口气，“如今在娘娘您身边不过只有这两种选择，您掂量着办。”

    “熹妃，你一定要将本宫逼到绝路吗？”

    皇后冷声问她。

    “是。”若枫颔首，她筹谋半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二人谈话的功夫，慕容彦已经唱完。

    “娘娘，您没得选。”

    若枫让开一条道，让皇后能够看见离场的慕容彦。

    他甚至没来得及脱下戏服，就被若枫的人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皇后眼泪涌出，“放过他。”

    “取决于你。”若枫复又回到原位，笑着看向皇后。

    “你想知道什么？”

    “当日在潜邸时年妃死去的三个孩子与你是否有关？”

    “是，都是本宫下毒所害。”皇后冷笑，她万万没想到熹妃居然会先问这个。

    “给本宫下毒的人。”

    “齐妃是被本宫怂恿，不过本宫还特意在毒药中加了剂量。”

    皇后颔首，桩桩件件抵赖不得。

    “最后一件事，年妃进宫后死的孩子……”、

    “都是本宫，年妃怎么配有子嗣。”皇后清楚的明白年羹尧在雍正眼中的地位。

    若是年妃真的有了阿哥，那她皇后的位置必定保不住。

    她虽然不爱雍正，却绝对不能将凤位拱手让人。

    “十三爷，你可都听清楚了。”

    若枫颔首，轻声问道。

    皇后面色微变，紧接着却笑出声。她知道熹妃一定会将事情告诉雍正，没想到若枫居然还请来了十三爷。

    难怪，她们能找到慕容彦。

    老十三面色灰暗，心中无比失落。他从暗处走出，静静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