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栩砚在意识到莫雨是在等他后，匆忙地跑下石桥的台阶，朝蹲在湖边的少年跑去。

    “雨！”

    莫雨听见声音抬头，见是段栩砚来了缓缓站起身。

    等段栩砚跑到他面前，莫雨低头找出一张叠好的纸，“礼物，生日。”

    段栩砚接过他递来的纸，展开一看是一张画，画得还很好，比他想象的要好。

    画上两个坐在一起吃蛋糕的人，其中一个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一个则穿着黑色，从衣服上的颜色来看莫雨画的是昨天的他和他。

    简单的线条和色彩却透出一种别样的温柔。

    段栩砚看着这张画，没忍住笑了，“谢谢雨，画得真好，我很喜欢。”

    莫雨嗯了一声，点点头。

    段栩砚又认真地把手里的画看了一遍，妥帖地对折收好，对眼前的人轻声道：“雨今天想吃蛋糕吗？”

    莫雨听得一脸茫然，“没有生日。”

    段栩砚现在与他交流已经可以是毫无障碍了，四个字就明白了莫雨的意思，“没有人生日也可以吃蛋糕。”

    莫雨似懂非懂地点头。

    段栩砚直接用手机在网上下单了一个草莓奶油蛋糕，还额外多买了一点草莓，收货地址就定在了杏雨古镇的湖边咖啡厅。

    骑手接单后大约还要四十分钟才能到，这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段栩砚算就在这里等着。

    但莫雨显然不这么想，他甚至都不明白段栩砚刚才做了什么，把要送给段栩砚的画送出去后他就想走了。

    结果他这刚一转身就被段栩砚眼疾手快地拉住手腕。

    段栩砚面露些许惊讶地问他：“你要去哪？”

    “回，回家。” 莫雨着指了指天，“要黑了。”

    段栩砚轻声道：“我买了一个大蛋糕，我一个人吃不完的，雨和我一起吃吧。”

    莫雨没有立刻答应，他低下头一脸的犹豫，显然不知道该顺从自己的内心留下一起吃蛋糕，还是该听奶奶的话，太阳下山了就该回家。

    段栩砚又接着，“吃完了我送你回去，像昨天一样。”

    像昨天一样几个字动了莫雨，这回他只犹豫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段栩砚拉着他走到昨天坐过的位置上，咖啡店还在营业，段栩砚就点了两杯椰奶，一杯加冰一杯不加冰。

    店员把椰奶送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段栩砚，像和莫雨搭话般，用一种哄一样的语气，“雨等到啦！”

    莫雨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眼店员，一脸严肃地点头。

    店员笑了笑，把没加冰的那杯递给他，另一杯加了冰的递给了段栩砚，然后微微俯身靠近段栩砚，声音很轻，像怕被莫雨听见，“雨等了你很久，有四个时了。”

    段栩砚听得满眼惊讶，转头看向店员，“四个时？一直在这？”

    “嗯，我和他如果你来了我会告诉你他在找他，但他不肯，一定要在这里等你。”

    段栩砚看向坐在对面位置的人，莫雨正偷偷瞄那杯就在他手边的椰奶。

    这明明是段栩砚特意点给他的，但莫雨就是不敢伸手去拿。

    店员完就走了，段栩砚默默地看了莫雨一会儿，忽然伸手把那杯莫雨不敢碰的椰奶往他手里推，“雨，这是给你的。”

    莫雨听了抬起脸看了他一眼，低头想掏口袋，但段栩砚察觉到后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拿硬币。

    “雨，这不要钱。”

    莫雨皱眉，秀气的脸表情有点生气，“要钱！我有！不要可怜！”

    段栩砚听得一愣，声音放得更轻，“雨不可怜，但这是栩砚送给雨的，雨不用给钱。”

    “…… 栩砚？” 尾音还有点儿向上扬，像是疑惑。

    “对，我，我是栩砚，段栩砚。” 段栩砚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雨刚才送我一副画对不对？这是谢礼，等一下还有蛋糕，还有草莓，都是谢礼。”

    段栩砚着又再特意强调一句，“段栩砚谢谢莫雨。”

    尽管段栩砚的话有点长，但莫雨听得很认真，特别是听到段栩砚的他刚才送了一幅画给他，还严肃地点了一下头。

    段栩砚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雨收下吗？”

    莫雨想了想，忽然瞟了段栩砚一眼，“不要可怜。”

    段栩砚摇头，“没有可怜。”

    莫雨终于愿意接过那杯椰奶喝，也不再执着于掏硬币了。

    段栩砚松了一口气，松开他的手转移话题，“雨今天也在找瓶子吗？”

    莫雨用力点头，伸出手指比了个十二。

    “你找到了十二个瓶子？真厉害。”

    莫雨露出一个很浅的笑，“以前，更多。” 着还伸出手臂画个大圆弧，“这么多。”

    段栩砚很捧场，适时发出一声哇，这时莫雨脸上浅浅的笑就会多出腼腆。

    四十分钟后，穿着整齐制服的骑手出现在石桥上，此时天也已经擦黑了，湖边的咖啡店到了暂停营业的时间。

    段栩砚不想耽误店员们下班，拿到骑手送来的蛋糕和一大袋草莓后就送莫雨回家。

    两人像昨天一样一齐走到绿荫里长长的台阶下。

    段栩砚本想把手里的蛋糕直接给莫雨，让他拿回去吃，但是他正要把蛋糕盒子递出去，台阶上两盏明亮的路灯忽然熄灭了，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段栩砚还没反应过来就先听到一声短促的叫声，很，也不尖锐刺耳。

    “黑，黑了，好黑，看不见，雨看不见。”

    突然的漆黑显然让莫雨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段栩砚听见耳边不断响起原地踏步般的声音，能听出发出声音的人心里的不安和焦躁，不光如此，他还听见像狗呜咽一样的声音。

    段栩砚急忙腾出一只手，找出手机开手电筒，“雨不怕，你看有灯了。”

    段栩砚这个举动瞬间就让莫雨安静了下来。

    大大的杏仁眼惊魂未定地盯着段栩砚手里亮着光的手机，脸白得没剩下多少血色，嘴唇甚至还在微微颤抖，“天黑了，天黑了，看不见……”

    “你看得见。” 段栩砚靠近他，“你看见栩砚了，是不是？”

    莫雨抿了抿唇，“看见了。”

    “你看，栩砚手里有灯，我送你回家。”

    可能是因为段栩砚的声音始终温柔冷静，他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安抚下莫雨。

    莫雨也终于从路灯忽然熄灭的慌张中回过神，想起要回家。

    段栩砚把手机照向台阶，“雨你看，这是台阶，从这里上去就能回家了。”

    他这一下转开灯让莫雨有些不太能适应，身处黑暗的不安让他本能地寻求保护，主动贴近段栩砚但没敢伸手碰。

    段栩砚感觉到他的靠近，他一点也不排斥，反倒把自己拿着手机光照明的手肘送向莫雨，“雨扶着。”

    莫雨求之不得，飞快地伸手抱住段栩砚的手臂。

    “好，我们现在慢慢地走。” 段栩砚牵引着莫雨在漆黑的绿荫下迈步走上第一层台阶。

    他知道莫雨心里害怕，路上一直和他话，因为语言有镇定人心，安抚人心的神奇作用。

    没多久，他们就走上了最后一层台阶。

    杏雨街在高处，这里段栩砚从没来过，街道两侧都是老式的居民楼。

    一走到这里，莫雨就认出家就在附近了，他下意识拉着段栩砚往左边林立的房子走，一直走到一座独栋的楼前。

    楼只有两层高，门口有个院子用栏杆围了起来，院子的角落堆满了莫雨捡来的塑料瓶子，还有几个纸箱。

    看到家门，莫雨松开了拉着段栩砚的手，低头找钥匙开门。

    老旧的铁门吱嘎一声被莫雨推开。

    里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也没有灯，不像是有人住的。

    段栩砚微微蹙眉，他记得莫雨过他和奶奶一起住，可这怎么看像莫雨一个人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