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这个真好吃。”刘楚一边吃着手上的烤红薯，一边道。

    欣不话，只是边吃边拿眼睛看林弯弯。

    她的记忆断断续续的, 一边是自己和眼前女孩吵架的场景，心里又嫉妒又羡慕；另一边又是饿得发慌, 手上食物的香气让她又无法拒绝。

    “……你们吃吧。”林弯弯见他们浑身湿透, 身上还有伤口，吃起东西来和饿死鬼投胎似的, 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已经习惯了这坑爹的世界，但此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冒出许多句脏话来。

    十分钟后，两人，或者两鬼吃完了林弯弯和谢行舟手上的存货, 终于停下来，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两人。

    “你们谁来？”看着两人与后世梦魇如出一辙的天真神态, 林弯弯觉得分外头疼。

    刘楚眨眨眼：“姐姐，我能先问个问题吗？”

    “。”

    “我……是不是死了？”

    林弯弯凝视着他, 没有话。

    刘楚眼中流露出几分伤感来：“我就知道。”

    一旁的欣抿了抿嘴。

    只不过, 和npc的难过不同，作为玩家的欣冷静许多。毕竟，在玩家的认知中，只要意识还没有消散, 自己就还不算完全死亡。

    “我……记不得之前发生什么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记忆似乎一直在消失。”

    之前几分钟，她还记得自己和林弯弯吵架的内容呢, 几分钟过去，她脑海中五彩纷呈的记忆就和被橡皮擦擦掉一样，只余了寥寥几笔痕迹。

    “你还记得出事时的情况吗？”林弯弯问。

    欣皱眉：“我被迷晕了。”

    “但不是他。”

    欣认为刘楚不是导致自己死亡的罪魁祸首, 刘楚投来感激的一瞥：“我、我是路过那里……”

    两人虽然死了，但看上去怨气都不重，无论表情和语气都有种迟钝的茫然感，而且看向林弯弯的眼神愈发亲近。

    林弯弯见不对劲，连忙问：“杀你们的凶手是谁？”

    刘楚低下头：“我做了个梦……梦到有人让我晚上出门……”

    “梦到了谁？”

    刘楚鹿般的眼神望过来：“我不记得了。”

    这么巧。

    做了个梦晚上出门就丢了性命，还被人诬陷是凶手，那这梦可真是夺命之梦。

    欣举手：“昨天晚上的时候，我也早早睡了……”

    又是做梦。

    林弯弯凝视着他们，仿佛透过两人胆怯的神色，察觉出一个正在急剧旋转的旋涡。

    “那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刘楚声道：“因为河。”

    “这条河，让我们很舒服。”

    当然很舒服了，你们梦魇往后几十年都在这里工呢……

    等等，往后几十年？

    林弯弯回忆着自己见过的梦魇的相貌，和眼前两个家伙进行对比。

    “姐姐，你、你干什么？”刘楚被看得脸红。

    谢行舟嘴角抽了抽，伸手拉了林弯弯一把。

    “哦，没事，看你们好看。”林弯弯嘴上敷衍着，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也不知道是后来的几十号梦魇她没认全脸，还是梦魇们更新迭代又有新的梦魇产生，总之，她确定是第一次见作为梦魇的两位。

    稍等下。

    想到这里，林弯弯又觉得不对劲。

    欣身为玩家，也在第一轮的副本中存在过。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变成梦魇的欣，和上一个副本中的玩家欣，她们是一个欣吗？

    一不心，林弯弯就陷入了祖母悖论这一经典问题中。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傻逼。

    逃生游戏中的时间线未必是线性的，这个游戏怎么将玩家折腾来折腾去，不都是看系统的意思吗？

    想到这里，林弯弯淡定了，升华了。

    就在她自行解决了脑内疑问时，谢行舟在悄无声息中对她使了个眼色。

    虽然这人脸上还装怪带着面具，但是一双眼睛在火光下是很好看没错……林弯弯因为自己产生这样的认知而呆了一下。

    谢行舟伸出手拉起她。

    等到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在确定梦魇二人组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时，谨慎的主神大人这才停下来。

    “怎么了？”

    “你还觉得我们第一次来梦河时，遇到的黑影吗？”

    “嗯。”

    林弯弯当然记得，她还记得谢行舟拿了一把红色的道具伞出来，威风凛凛又极具美感，直到现在她还惦记着呢。

    “我刚才远远地看着有黑影闪过。”

    徘徊在梦河中的黑影也在！

    林弯弯一瞬间就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谢行舟是在怀疑，那个黑影很可能是出来找新生出来的两个梦魇的！

    “走。”林弯弯眼睛闪亮。

    “干什么？”

    “抓他去！”只要将那黑影按住，从对方口中问出点东西，就不怕这个副本过不了。

    谢行舟无语片刻：“你得过人家吗？”

    “不是还有你？”

    谢行舟嘴角莫名地忍不住一弯，将那些“主神不能随便扰乱剧情”的借口咽下去。

    林弯弯拖着谢行舟气势汹汹地朝着梦河边上走去，那黑影显然也看到了两人，犹豫地看了看欣和刘爽，竟头也不回地撤了。

    “靠。”

    林弯弯骂了句脏话，松开谢行舟的胳膊就去追。

    “你给我停下来！”

    谢行舟见状，心里觉得眼前的场景又搞笑又无语，伸手拽了拽自己被拉皱的衣袖，上面还有一股林弯弯身上所特有的馨香。

    林弯弯当然没有追到人。

    那黑影胆子不大，见林弯弯来追，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那逃命速度，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欣与刘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呆滞地看着林弯弯追人，又呆滞地看着她捂着腰回来。

    “怎么了？”月光下，林弯弯友好地问了一句。

    “没没没、没事！”

    他们才不自己是被弯弯姐的凶悍吓到了。

    黑影之所以出现，林弯弯当然不会认为是因为自己，那么剩下的可能，便是对方的目标是欣和刘爽了。

    林弯弯权衡了一下，发现自己无法将两人带回玩家区域，于是只好出言道：“那个黑东西是找你们的。”

    “……哦。”

    “你们不要跟它走，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意识到自己对两人的行动并没有实际管束的权力，对方也完全没有按照自己要求做事的义务，无奈之下，只好使用“利诱大法”。

    “如果你们听话，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给你们做吃的。”

    话落，两人狂咽口水，连忙点头：“弯弯姐，你放心，我们绝对听你的话。”

    在回去的路上，林弯弯没有话。谢行舟侧眼望去，发现对方神情专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在想什么？”

    虽然身在局中，但谢行舟从头到尾都是局外人的态度，比起如何破局、如何完成任务，他更好奇的是林弯弯的想法。

    “想你。”

    嗯？

    嗯？？？？

    谢行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又逼迫自己重新上线。

    这人是在想他刚才为什么没有帮她追黑影么？

    林弯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当然没有注意到谢行舟脸上的不自在：“我是在想，你当时为什么会放任刘存杀人。”

    随着剧情的进展，梦魇族老所提供的线索已经被林弯弯推翻了大半。

    梦魇族老，他们刘家人是因为被人袭击，全族毁灭，在恩人的帮助下才变成梦魇的。

    刘存在他口中是那个老好人的族长，而疑似谢行舟的人是恩人。

    可到了现在，剧情已经有些眉目了。

    刘存非但不是故事里软弱无能的族长，还通过一些手段，人为地加快了将族人从人类变成梦魇的速度。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但杀族人，也杀玩家。

    林弯弯与刘存不熟，对方丧心病狂也好、毁天灭地也好，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相反，她好奇的是上一次的谢行舟为什么会选择“助纣为虐”的方法来通关。

    她根本不信对方会被刘存骗到。

    “……或许，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

    到这里，谢行舟也很好奇，他明明已经重申过，自己并不是玩家进阶成主神，之所以来到这里，也大概率是系统bug。

    但林弯弯似乎对他的过去深信不疑。

    “假如是你。”林弯弯轻松地。

    谢行舟收回了目光，想了想：“我不会帮刘存。”

    “为什么？”

    “因为帮助他无法通关。”

    林弯弯嘴角抽了抽。

    她发现谢行舟这人思想很务实，让他代入玩家，他就一瞬间抓到了问题的关键——还有什么是比通关更重要的事吗？

    没有。

    对于玩家来，一切都是虚妄，只有通关二字最真实。

    就在林弯弯无言以对，算结束这个话题时，谢行舟漫不经心：“何况，我讨厌不自由。”

    被别人安排生活方式是不自由，做刘壮手中的棋子也是。

    林弯弯慢了两步，沉默地看着谢行舟的背影。

    前者诧异地转过头：“走啊。”

    “嗯。”林弯弯疾步跟上，忽略掉心中忽然升起来的微妙念头。

    ·

    两人摸黑回到了村庄，回到了居住的房间。

    大家劳累了一天，都睡得很沉，没有注意到两人在悄无声息中离开又回来。

    第二天，光熹微。

    林弯弯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听到门外传来许多人话与路过的脚步声。

    “怎么了？”她清醒过来，换好衣服，敏捷地跟了出去。

    男性玩家们都聚集到了一起。

    “让让让，没让你们女的来就一边去，别在这碍事。”

    在前一天，村子里身体稍稍强壮一点的男人都被编进了自卫队，早上早早的就集合，显然是自卫队在训练。

    令人好笑的是，哪怕是在游戏副本中，npc们仍然保持着传统的思想，集体将女玩家隔离在外。

    “都什么年代了！”林弯弯听到有女玩家低声吐槽。

    林弯弯来到谢行舟门前，跟随他而来的弟也被邀请加入，反倒是他这个老大，被人漏在了外面。

    这样一来，倒显得谢行舟不合群。

    “这是第三天了，总得发生点事。 ”

    谢行舟嘴上噙着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茅草，含含糊糊地。

    他倒是不在意别人他不够男人、没被选中云云，他更在乎的是有没有收到投喂。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林弯弯塞了一片红薯干来。

    谢行舟觉得今天的天气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