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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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悠然并不反对许氏改嫁, 相反,她一早就对许氏过,支持她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一味围着她和二丫转。

    然而, 当真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母女三人生活中的时候, 林悠然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担心谭木匠不靠谱,担心母亲给别人做老妈子,担心她这个年纪再生三胎……

    林悠然简直操碎了心, 又不敢表现出来, 免得让许氏胡思乱想,以至于每次见到谭木匠都不大自然。

    许氏瞧出来了, 误以为林悠然不接受谭木匠, 因此每次见谭木匠都偷偷摸摸的, 生怕惹得女儿不高兴。

    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过了半月。

    这日, 是柳福娘的“大回门”。

    当地风俗, 闺女出嫁后有两次隆重的回门宴。一次是成亲后的第三日, 叫“回门”, 当天吃完宴席女婿还要把闺女接走。

    第二个月的十六日还有一次“大回门”, 闺女这次回来后可以在娘家住上一宿。第二日婆家会派人来接,接得时辰越早越代表婆家对新妇的重视。

    眼下, 孙淳将柳福娘抱下马,笑吟吟地保证:“放心, 明日过了五更我便骑马来接, 必不叫你丢了面子。”

    柳福娘红着脸应了一声好, 连头发丝都沾染着幸福的味道。

    娘家人眼瞧着, 纷纷露出欣慰的笑。

    当夜, 依着风俗,须得有年长的姐姐或嫂子与新嫁娘同住体己话,新嫁娘在婆家受了委屈也好告知娘家人。

    柳福娘出嫁所戴的牡丹兰花簪子是林悠然送的,这时候也便由她担当起长姐的角色。柳福娘自是兴奋不已,早早地便拉着林悠然歇下了。

    两个娘子头挨头躺在炕上,柳福娘叽叽喳喳着话,了成亲那日的趣事,又了孙家人待她多好。

    林悠然趣:“是孙家人待你好,还是淳哥儿待你好?”

    柳福娘不知想到什么,糯糯地哼了声:“他才没有待我好,他……可凶了。”

    林悠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孙淳真的凶她了,连忙问:“他朝你发脾气了?”

    “没,这倒没有。”柳福娘摇摇头,突然拉起被子蒙住脸,声音闷闷的,“就是、就是那事呗……我都不要了,他还一个劲儿地动弹……都出血了,他不仅不心疼,还抱着我傻笑……”

    林悠然这才听懂了,笑道:“傻丫头,出阁前婶子没教给你吗?”

    “阿娘倒是来着,但我太困了,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柳福娘露出一双眼睛,羞答答地瞅着她。

    “你呀,”林悠然戳戳她脑门,“放心吧,淳哥儿那是疼你呢!”

    “才不是,分明是欺负我。”柳福娘重新捂住脸,苦恼地,“阿娘了,女儿家在这方面要矜持守礼,切不可沉溺放荡,也不能由着爷们的性子胡来……偏偏孙淳那个家伙可恶得很,骂他不听,求他更、更过分。”

    林悠然听她着夫妻间的床笫之乐,不禁脸红心跳——她想起了和赵惟谨的亲密。

    尤其上次,赵惟谨帮她争取到种麻山药的田地,她情不自禁圈住他的脖子,赵惟谨几乎疯了,霸道地把她压在榻上。他炙热的胸膛,细密的汗珠,深邃黑沉仿佛想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目光……

    即便没有做到最后,林悠然还是深刻地意识到了男人的身体与女子的不同,他们的攻击性和占有欲是印在骨子里的。令人胆怯,但更多的是欢愉。

    柳福娘戳戳林悠然,声道:“吖吖,你怎么不话?你是不是和阿娘想的一样,觉得我不该如此……不矜持?”

    林悠然从心猿意马的回忆中脱身,故作镇定地:“我倒觉得,夫妻之间不必忌讳鱼水之欢,你让他得了趣,他自然会在别的地方多多地疼宠你。”

    “真的?”柳福娘拉下被子,目光灼灼。

    林悠然趣道:“难道单是他停不下来,你就没觉得舒爽吗?”

    柳福娘蓦地红了脸,还是忍不住答道:“就是后来还、还挺开心的……”

    林悠然笑意加深,“这就是了。此事并非什么恶事,夫妻两个在一起时不必觉得羞愧——只一点,若你当真不愿意,或者身子受不住,须得让他知道,不能生受着。”

    “嗯嗯,晓得了。”柳福娘认真地应下。

    安静了一会儿,她猛地坐起身,上上下下量着林悠然,问:“吖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你和郡公早就……”

    “没有,别胡。”这下,轮到林悠然脸红了。

    柳福娘自是不信,眼睛狐疑地盯着她的肚子。

    “快住,乖乖睡觉!”林悠然恼羞成怒,一把将她压回枕头上。

    柳福娘笑嘻嘻地叫着,两个人顿时闹作一团。

    ***

    第二日,孙淳没有食言,五更鼓刚刚敲过他就已经在柳家门外等着了。

    柳家自然不能让他这么走了,按规矩须得摆一桌丰盛的酒席,招待好了新女婿,过了晌午才能放他们回孙家。

    交好的妇人们都来帮忙,大伙一边洗菜刷锅一边大声气地着话。

    这边,一位熬汤的妇人笑闹道:“豆腐不够了,许嫂子回去拿,怎的这么久不见人影,该不会掉进茅坑了吧?”

    “我去瞅瞅,若大嫂真掉进去了,我便回来喊人捞!”钱氏拍了拍裤脚的灰,起身笑道。

    大伙一阵笑。

    这钱氏正是林三叔的妻子,林四郎的母亲。从前赵氏没跟林老二和离时,钱氏就像赵氏的狗腿子,村中妇人表面跟她客气,私底下却不大瞧得上她。

    如今不同了,林四郎日日黏在河沿儿食肆,林三叔又帮许氏管着豆腐坊的买卖,钱氏自然而然跟许氏走得近了,渐渐地也便因着许氏和林悠然的关系得了些好人缘,谁家有个大事情的,都愿意叫上她。

    眼下,钱氏笑盈盈走进豆腐坊,正要开口喊许氏,突然瞧见一个人影从半开的门后闪过,躲进了里屋。

    看身形,分明是个男人!

    钱氏吓得一哆嗦,转身抓起墙边的铁锨横在身前。

    就在这时,许氏从屋内走了出来,瞧着钱氏手里的铁锨,诧异道:“三弟妹这是……”

    钱氏愣了下,忙放下铁锨,道:“哦,我来拿豆腐,方才瞧着有个人影,还以为是家里招贼了。”

    许氏脸色有些不自然,强装镇定道:“三弟妹瞧见的是我吧?我方才到家才发现衣裳脏了,换了一件,耽误了些工夫。”

    “没事没事,大嫂只管安心洗衣裳,我带着豆腐回去就成。”钱氏着,便拿上豆腐,一路跑着往柳家而去。

    一路上,钱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方才看到的身影人高马大,百分百是个男人,再加上许氏遮掩的神色,钱氏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许氏该不会在偷汉子吧?

    钱氏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兴奋又紧张,一脸坏笑地跟旁边的妇人念叨:“我在豆腐坊瞧见个男人,我正要开门他竟然躲了,你猜会是谁?”

    对方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趣道:“整日守在豆腐坊做活的,除了你家林老三还能有谁?”

    钱氏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妇人得没错,自林老三接管豆腐坊便每日早出晚归,除了去县里送货,其余时间皆是守在豆腐坊和许氏等人一起干活。一男一女日日相对,其中一个还是寡妇……

    钱氏越想越心惊,当即扔下豆腐,抬脚就要去找许氏问个究竟。

    孙氏拦在她身前,“三嫂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不用管我,我去找大嫂。”钱氏脸色差到极点,一把推开孙氏大步朝外走。

    孙氏意识到不对,连拖带拽地把她拉回了林家大宅。

    没想到,当天傍晚,还是闹了起来。

    彼时,林悠然刚把柳福娘送到孙家,就见林四郎满脸带泪地跑过来,边哭边:“阿姐快去看看吧,我娘疯了,正堵在食肆骂大伯母呢!”

    林悠然脸色一变,拉着林四郎就往河沿儿食肆跑。

    路上,林四郎草草对林悠然讲了事情经过。

    原来,许氏到河边洗黄豆,不心掉进水里,林老三听到呼救声把她救了出来。两个人湿淋淋地进了河沿儿食肆,正要找件干衣服换上,好巧不巧被钱氏瞧见了。钱氏认定了他们有奸情,又哭又叫,闹得半个村子都知道了。

    林悠然到的时候,许氏正瘫坐在竹椅上捂着脸哭,林阿姑几人守着她低声安慰。

    钱氏则滚在地上,破口大骂:“有胆子偷汉没胆子承认吗?洗黄豆不慎落水?这样的瞎话都能编出来!谁不知道你向来是在清水溪洗黄豆,怎的偏偏今日绕了个大远来了河沿儿?”

    许氏只一味哭,一句辩解的话都不上来。

    钱氏见她这般模样,讥讽道:“你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野汉子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你自己守不住就算了,千不该万不该勾引到叔子头上,大哥在天上看着呢!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给我闭嘴!”林老三气得浑身颤抖,巴掌高高抬起,却没有扇下去。

    钱氏却更为恼火,声嘶力竭地嚷道:“你护着她?你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护着她?行啊,林老三,你我吧,死我还有我三个儿子,还有林家的列祖列宗,我看你能不能把那个贱人娶进门!”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钱氏脸上,不是林老三扇的,而是林悠然。

    林悠然气得面色铁青,极力克制着才没有撕烂钱氏那张嘴。她一字一顿道:“这一巴掌,是替我阿爹的。三婶若再敢满嘴喷粪,我敢保证定会如你所愿,死你。”

    钱氏生生被她周身的气势镇住,嘴巴张张合合,一个音节都没敢发出来。

    林悠然单膝跪到许氏跟前,抱住她颤抖的身子,温声询问:“阿娘,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不肯解释?”

    许氏哭着摇摇头,扯着她的衣袖虚弱道:“别问了,只要你相信娘是清白的就好……咱们回家吧。”

    林悠然没动弹,转头看向林老三,道:“三叔,你。”

    林老三却避开她的目光,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

    林悠然急了,道:“你们是不是有难言之隐?莫非是牵扯到旁人?你们在保护他?”她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没有瞧见谭木匠的身影,“那个人是谁?是不是——”

    “别了!”许氏突然拔高声音,断林悠然的话,继而看向钱氏,近乎恳求地,“三弟妹,你先回家好不好,稍后我会去大宅跟你解释……”

    钱氏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吗?我一个孤女,无父无母,又没有这么个一呼百应的闺女,若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谁能替我做主?”

    许氏极力解释:“我以性命发誓,我跟三弟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

    钱氏嗤笑一声,毫不惭愧地道:“我也发过誓不会在背后诅咒你,又一次次破誓言,结果呢,咱俩都活得好好的。”

    许氏一时语塞。

    食肆门口争辩得激烈,没人注意到,一个娇的身影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后面冲出来,然而不等冲向门口就被人捂住口鼻拖走了。

    另一边,柳福娘到底不放心林悠然,匆匆跟孙家的长辈见过礼就马不停蹄地跟了过来,刚好看到湿头发的娘子被拖走的一幕。

    天色已经擦黑了,娘子的脸被头发挡住,看不清是谁,柳福娘只是觉得眼熟,心一横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