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才貌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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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明茶:“……”

    方才燃起来的斗志, “噗”得一声,变成了一朵飘摇的火苗。

    戚淮阑那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可什么样的人, 才能入她的眼,进她的心?

    “我觉得红豆姐的很有道理, 公子若是想追人, 不妨先从以上这几方面着手。”汤余安罢,点头肯定。

    鹿明茶长睫轻垂, 若有所思。

    汤余安悄悄瞅一眼认真思考的鹿明茶,好奇勾得心里痒痒,想问又不敢问,只能在心里偷偷琢磨。就他家公子这简单的人际圈, 接触最多的也就是戚宴姑娘了吧……

    “汤余安,待会儿你去找周康乙听一下, 找几家有名气的制衣铺子。”鹿明茶似是有了计划,忽而侧首对汤余安吩咐道。

    “好。”汤余安迅速点头, 看了眼自家公子的清峻眉眼, 笑眯眯道,“公子穿素布麻衣都好看得紧,若是换上锦衣绣袍,配上玉带银冠, 那就是天人下凡,到时一出门指定能让姑娘家都看呆了。”

    鹿明茶表情一僵,压下一闪而过的心虚, 平静道:“莫要胡言乱语,只是季节变换,正常添置新衣罢了。”

    “哦, 那公子还是只要偏墨色的衣裳?”汤余安悄悄咧开嘴。

    鹿明茶突然迟疑:“……款式新颖好看即可,也不必拘泥于颜色。”

    闻言,汤余安抿紧嘴,无声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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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宴忙完再去找鹿明茶,已经是午休过后。

    “先生今天想去哪里走走?”戚宴看一眼身姿如松,安静站在那里等汤余安牵出马车的鹿明茶,随口问道。

    “西街街市。”

    戚宴微愣:“先生不是不喜人多的地方吗?”因失明行动不便,除了第一次要去凌钺涧取货,鹿明茶之后散心都是去的河边绿堤花圃等空旷少人之处。

    鹿明茶抿了抿唇,低声道:“在下想买一把琴,所以需要亲自去看一看。”

    买琴?戚宴愣了愣,看向那双剔透的凤眸。虽明亮却仍无神,并未恢复。

    既不能抚琴,那鹿明茶是要赠人?戚宴下意识想道。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到了西街入口,将马车寄存,几人便朝着街口走去。

    鹿明茶没坐轮椅,偏偏临近节日,街上往来行人多,戚宴只得盯得更仔细。

    “哎呀,不好意思,老夫又赢了,哈哈哈哈!”一道得意的笑声兀的在街角响起。

    “唉,是在下技不如人,两局两败,我心服口服。”另一道男声叹气认输。

    “嘿嘿,可要再来三局?我看你面善,方才两局不作数,重开三局如何?”

    “不了不了,郭老棋艺高超,莫再来局,就是再下上一天我也是下不过您的。”青年男子连连摆手,从凳子上起身。

    “嗨,没意思,”名为郭老的人撇撇嘴,扫了一圈围观的路人,中气十足地嚷嚷道,“可还有人来对弈?赢者可得老夫店中镇店之宝,宝贝只有一个,先到先得啊!”

    “嘿,这整个西街谁不知道郭老您的棋艺,跟您下,这不是找虐嘛!”有路人笑着喊道。

    “不下不下,根本下不赢,憋气得很,影响心情。”一老熟人被郭老盯上,也连连摆手。

    “哎,我你们这些人,可真没意思,有好东西白送都不想要。”郭老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拽着白胡子撸了两把,“老夫都把镇店之宝拿出来了,这赌注还不够有吸引力?”

    “郭老头啊,您要是真想忽悠更多人跟你下棋,别拿一枚普普通通的木簪子当什么镇店之宝吆喝,换根有重量的金簪嘛,好歹看着更值钱些。”

    郭老掀眉,怒骂:“滚滚滚,不识货的玩意儿!你懂什么,那可是前朝簪师珄弥大师的遗留之作!那价值哪是一根普通金簪比得上的!”

    街角林荫处吵吵嚷嚷。

    汤余安从街角林荫处收回看热闹的目光,看向忽然停住脚的自家公子,低声唤道:“公子?”

    “您老别急啊……”那边,那人还想争辩。

    “滚,爱下不下,不想要上边儿去,别挡这儿,别人还有下的呢!”郭老大着嗓门,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走过路过别错过,经弥阁镇店之宝,定情求婚绝佳之物,不要一文钱,只需对弈三局两胜,免费奉上!”郭老蹬着藤椅,仰天吆喝。

    “汤余安。”鹿明茶忽而低声唤了声汤余安。

    “诶?”汤余安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公子你要……”

    鹿明茶轻轻颔首:“嗯。”

    一旁,看热闹的戚宴也缓缓收回目光,扫了一眼忽然达成默契的鹿明茶和汤余安,略微茫然。

    “老先生!我家公子想与您对弈三局。”汤余安高声喊了句,举着手挥了挥,隔着人群将郭老头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来来来!”郭老头高兴招呼。

    一听有人要与郭老头对弈,深知郭老头棋艺的人纷纷看好戏地往后看,给戚宴三人让开道路。

    “诶,他家公子是中间戴帷帽这人吧?”

    “他手中可是盲杖?”

    “什么,是个瞎子??”

    “瞎子如何下棋?莫不是来糊弄人的?”

    在众人低声议论纷纷中,三人走到树下棋桌前停下。

    “你要同老夫下棋对吧,坐吧。”郭老头指了指对面座位。

    “老先生,只需三局两胜,便可赢得您口中的镇店之宝,可是如此?”鹿明茶没有立即坐下,温声确认道。

    “对,老夫言而有信!”郭老头点头,捋了捋胡须,嘿嘿笑道,“想赢老夫镇店之宝的,不止你一人,可到现在为止,能赢之人至今没出现。”

    “话,公子不能视物,可是想与老夫下盲棋?”郭老头也注意到了鹿明茶的盲杖,捏着胡子,量着帷帽遮住半身的鹿明茶,语气充满兴味。

    “非也,亦是明棋。”帷纱轻晃,鹿明茶微微侧首,偏向戚宴一侧,低声问道,“戚宴姑娘可懂棋?”

    垂落的帷纱被清风吹起些许,拂过戚宴颊侧,惹出一丝痒意。

    戚宴愣了下:“略懂一二吧。”边关没什么娱乐,主要就是下棋看书发时间,只不过她对围棋兴趣不深,虽算不上臭棋篓子,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便麻烦戚宴姑娘了,还请帮在下落子。”

    戚宴微怔:“呃,好。”

    “即便有了落子之人,可对公子而言不仍是盲棋吗?”郭老头眯着眼,笑得意味深长。

    鹿明茶:“无妨。”

    “那便来吧,老夫可不会心软,不过若是你赢了,除了镇店之宝老夫再送你一对上好的阴阳玉佩!”郭老头棋瘾犯得厉害,完,心急难耐端上棋盒,“来,猜先吧。”

    鹿明茶微微颔首,入座。

    戚宴上前,帮忙猜先。

    郭老头:“公子先。”

    鹿明茶启唇轻声:“十七之十六,目。”

    戚宴执棋落子。

    “……”

    良久,伴随着棋子落盘声熄,两局终了。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好三局两胜,两胜有了还得三局呢!”郭老头嚷嚷着,迅速收拾棋盘。

    戚宴暼一眼鹿明茶,见他似是默应,只得继续猜先。

    又是一局终了。

    “嘶……再来一局再来一局!”郭老头白眉紧拧,眼睛冒光,虽是连输三局,却仍一脸兴奋。

    “他竟然连赢郭老棋魔三局!”

    “也太厉害了,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棋力……”

    路人纷纷惊叹。

    鹿明茶轻声提醒:“老先生……”

    “哎,急什么,你赢了东西我肯定给,再陪老夫下一盘嘛!”

    “刚才最后那几步,真的绝妙!妙哉妙哉,妙极了!好棋好棋!”郭老头连连夸赞。

    戚宴从鹿明茶棋艺高超的感叹震撼中回过神,扫过帷纱下的朦胧面庞,看向一脸兴奋显然不可能再来一局就满足的郭老头,忽而伸出手,指尖抵住郭老头推过来的棋盒,抬眸微微一笑:“抱歉,老先生。”

    “我家先生大病初愈,身体尚未恢复,不宜受累,今日便下到这里吧。”戚宴声音温和,笑容柔和,却无形中让郭老头兴奋的神经重新冷静了下来。

    着重于劝阻下棋的戚宴丝毫没注意到,整日被汤余安“我家公子我家公子”的影响,一个无意间的顺口便学着汤余安在先生前面加了个前缀。

    兴奋稍退,郭老头捋了捋胡须,站起身豪爽到:“行,有机会再下,我去给你们拿东西!”

    戚宴松了口气,可算结束了。又扭头看向似在发愣的鹿明茶:“还好吗?是不是累了?”

    帷纱左右晃动,传出鹿明茶的声音:“咳……无碍。”

    “给,老夫话算话!须弥簪,出自前朝簪师珄弥大师手下,虽是她早期之作,但也算是意义非凡,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郭老头着,递上一个敞开的长方形木盒,里面便放着一根做工精细的褐色木簪:“须弥簪,取自须弥纳芥子,此簪内有乾坤,公子可回去细细研究。”

    “另外,还有老夫许诺的一对阴阳玉佩,分别一阴一阳,二者契合为一。若是有机会,比如什么乞巧节,送个人也是不错的。”郭老头捏着胡须,笑眯眯地,意有所指道。

    鹿明茶接过的动作一滞。

    “拿着,棋逢知己,一点礼算不得什么!”迟疑之间,郭老头直接丢进鹿明茶手中,呵呵笑着,转身去收棋盘去了。

    拿着两样赢来的东西,三人走出热闹的人群,慢慢回到街上。

    汤余安悄悄瞟了眼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震惊与崇拜的戚宴,眉头不自觉拧了拧,眼珠子转了几圈,忽然抚掌,大叹:

    “公子方才的棋下得实在是绝妙,当真厉害极了!像公子这般年纪轻轻就棋艺超群之人,我敢,当今世上绝对不超过一掌之数!但若算上容貌,那公子必然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才貌双绝!”

    汤余安夸赞得起劲。鹿明茶却是身体一僵,头皮发麻,眼皮狂跳,步伐都有一点凌乱。

    汤余安夸完,又乐滋滋地扭头看向戚宴,问道:“戚宴姑娘,你觉得我的对不对?”

    戚宴愣了下,没什么犹豫,点头:“嗯,先生自是独绝。”

    声音在耳畔响起的一瞬间,莫名的刺麻从脊椎窜上额间,鹿明茶只觉脸颊倏地发热,瞬间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