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站起来的时候，娇弱的身体都有点轻晃，脸苍白如纸。

    她定了定神，还是走到手术室门前，医生率先走了出来，“家属哪位？”

    少女直直地望着医生，眼神殷切，“我是。”

    “手术很成功，这么严重的车祸，不幸中的万幸，没有血块。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缝了几针，唯一担心的就是脑震荡，变数很大。有可能会昏迷几天才醒来，也有可能失忆，也有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慕凌点点头，将一切铭记在心里。

    回了病房，少女坐在病床前，一直守着御深。

    伤口处包了纱布，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平时少年本就一言不发，但这会儿闭上眼，连冷漠都没了，一丝活气都没有。

    慕凌心都要碎了，贝齿轻咬着下唇，眼睛红红的，都有些肿了，看上去可怜极了。

    于巧巧捂着嘴，于心不忍，她想着闺蜜都这么难受了，她能不能为她分点忧。

    拉冯家俊和薛朝出来，她看着冯家俊，“钱还够吗？不够我现在就回家拿。”

    “不用。”薛朝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拽着她。

    于巧巧看他这样子，半点都不心急，她心里也有点冒火，“你拉我干什么啊？医院里一天开销可不低。”

    薛朝微微抬起下颚，“你看看这是什么病房。”

    于巧巧一抬眼，“VIP”三个字母，金灿灿的，赫然在门的左侧。

    难怪她刚才进去就觉得不大对劲，病房简直大得夸张，而且陪护床，沙发，甚至娱乐设施都一应俱全。

    冯家俊耸肩，笑了笑，“你们就放心吧，深哥是我大哥，多的算我账上。”

    “你可以吗？”于巧巧迟疑地看他。

    平时篮球队出来玩的时候，冯家俊总是最抠的那个，为了找到一个便宜的营地，宁可多走两三里路。

    薛朝语气轻描淡写的，“你不知道吗？他家能把江城买下来。”

    “……”

    **

    于巧巧帮慕凌给秦沅了电话，所以慕凌一直守在御深的病床前，一整晚没睡。

    第二天，他们来换班的时候，于巧巧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心酸又难受。

    仙女眼神都涣散了，一丝光都没有。

    “凌凌，你稍微去休息整理一下啊。”于巧巧俯下身来，轻柔地劝，“你也不想御深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你这样憔悴可怜的样子吧，他心里也会难受的呀。”

    现在只有御深两个字能触动她，慕凌乖乖点头，“好。”

    她去洗手间洗了个脸，用冷水让自己清醒了些，又吃了点于巧巧她们带来的食物，一个包子再加一杯热豆浆，人舒服了点，但实在吃不下了，她满脑子都想着御深，吃完就立刻往病房走去。

    还没走到，就听到里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声响。

    她一进门，便看到少年在拼命摔东西，薛朝和冯家俊两个都摁不住他，少年眼眶赤红，像疯狂的困兽。

    “慕凌，别过去！”薛朝喘着粗气，回头朝她吼。

    但少女却迅速走上前来，义无反顾地抱住他。

    “御深，御深……”

    那些重拳眼看着就要落下，砸在少女的身上，这熟悉的声音，还有这具柔软的身体，就像是唤醒灵魂大门的钥匙，少年的拳峰在半空僵住了。

    他脸上的疯狂迅速褪去，黑瞳轻眨了一下，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薛朝一声叹息，“你离开不久，他就醒了，医生，这是其中一种情况，他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

    “慕凌。”少年突然低喃，声音依旧，只是褪去了平时刻意压抑的外壳，压抑的感情像是喷涌出来了，他一遍又一遍轻唤这个名字，手放在她的发丝上，轻轻摩挲，脑袋深埋在她的颈窝。

    “我在呢。”慕凌一瞬泪水都涌出来了。

    病房里几人呆呆的，而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御深不记得所有人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却唯独记得她。

    这个世界他就只有她了。

    这件事，医生也难以解释，而对于御深这失忆状况要持续多少天，他也不准，有可能很快，也有可能很久。

    其他几人都忧心忡忡，但慕凌半点不担心，“没事，他很快会好起来。”

    少女原本破碎的眸光在看到他苏醒的那一刻，重新汇聚在一起，坚定如磐石。

    他以后还会成为能在商界无所不能的御先生呢，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不会被击溃在这里！

    那么多给他痛击的人，他都会一一还回去！

    慕凌恍然间发觉，他在海边救自己的那时，她就被惊艳到了。

    遇到了一个惊艳她岁月的人，然后又回到他的年少时光，能够拯救他，这是多么幸运的事！

    夜晚，VIP病房，也是视野最好的病房。

    这个角度看到的不是医院里的苍凉，而是江城的繁华，霓虹灯初上，月色迷离，一点点揉碎了星光。

    慕凌坐在床边给御深讲故事，她手里拿着一本童话书，少女眼睫微垂，目光轻缓，落在书页上。

    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甚至连孩子爱听的故事，他都觉得新奇有趣。

    少年躺在病床上，安静又乖巧地看着她，手轻轻地放在被子的边缘。

    她的嗓音轻柔和煦，像三月的风，讲起像美人鱼那样悲惨的故事，听得人也一片柔和温暖。

    听完了，他望着她，“我们不要像故事里一样，好不好？你过，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慕凌背过身去，一滴珍珠般的眼泪瞬间从面颊滑落。

    他失忆了，甚至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却记得她的每一句话。

    “好呀。”她甜甜地应。

    他拉着她的手，他现在的爱很纯粹，“凌凌，我好喜欢你。”

    慕凌枕着他的手背，轻轻闭上眼。

    也许他明天就不记得了，但那又怎样？

    只要她记得，那就够了。

    少女趴在床边睡着了，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

    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似被轻轻抱起，安放在柔软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