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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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的,阿正哥,”阿英挺着肚子,帮他穿好衣裳,递上考试用的东西,晖斜斜的照进屋子全落在阿英的身上,整个人不出的温婉和煦。

    季正则心中一动,不顾几个嬷嬷都在屋里,揽过阿英的肩膀在唇上落下一吻,“乖乖的,等我回来。”

    “嗯。”

    季正则出门的时候,许佑安的马车早在门口等候,唐昊也端坐其中。他们没了往日的轻松,很明显的都多了一丝紧张。

    这种氛围下想不被感染都难,各州县的荫生监生浩浩荡荡的往考院去,季正则精神紧绷的浑身难受,他咳了下道:“你们……怎么不话。”

    许佑安往常最爱热闹,这会也好像被偷走了舌头,唐昊道:“乡试是跟各州府的人才在一起比试,难免心有戚戚。”

    “连你这个案首都心有戚戚了,还让我们怎么活啊,”许佑安丧气地道。

    “大昭西北人才济济,是个人都会心有戚戚,”季正则道:“大不了,两年以后再考一次,这次权当是长经验了。”他顿了顿道:“你俩还是多笑笑吧,弄的跟上刑场似的,我本来还好,被你们弄的手心都快出汗了。”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笑。

    唱名检查完之后,季正则到了自己将要待上三天的号房,每间号房都是三面墙,门口的长板即是出入的门,也是书写的案几,号房里除了一条板凳以外再无其他。

    随着三声锣鼓响之后,差役开始放卷,季正则看了一眼试题,一道大题三道题,正是他平时练习最多的国防与民生。

    初秋的早带着寒凉,季正则把手放在两腿中间暖了暖,定了定心神开始在草纸上答题。第一道大题他一直写到傍晚,赶在天彻底黑透之前又做完了一道题。

    直到对着烛火眼睛都已经花了才停下笔,这一天精神高度集中水米未金,此时才觉出脖颈生疼,胃里饿的直泛酸水。

    他拿出准备好的饼子和肉干,对着只能看清一个角的月光慢慢的吃了起来,整个考院里面鸦雀无声,斜对角的书生还在奋笔疾书,这么黑的环境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

    勉强填饱肚子之后季正则撩袍,躺在根本伸不开腿的长椅上,任思绪蔓延,一会是试题哪块有遗漏,一会是家里有孕的人儿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季正则把剩下的两道题答完,开始查缺补漏,精神高度集中到不知日薄西山倦鸟归巢,亦不知东方既白残月渐隐,就连下午的时候有学子因为作弊,哭嚎着被差役带走他也只是抬头扫了一眼。

    三天过去,季正则从考院跟随大部队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恍惚,胳膊腿只知道机械性的跟着前方的人走,若不是阳光太过刺眼,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考完了。

    考院门口人头攒动,放眼望去都是黑色的脑瓜顶,考试之前他三令五申不让阿英来接他,现在却在一堆接人的家属里面,用力的寻找熟悉的一抹身影。

    “正则!”人高马大的季博宇,显眼的站在人群里,朝他挥着手,“过来!”

    “季将军,怎么在这?”狠熬了三天的老男人,见的一个人不是他家阿英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不管是嫡亲的还是私生的,季正则怎么都是他堂弟,又有了徐芳英这层关系,乡试这种关键时刻季博宇还是想尽尽当大哥的责任。

    没想到一腔好意被人这么问,登时有些来气,他道:“不是好,咱俩按平辈论,叫大哥的吗,怎地又叫的这么生分!”

    季正则累的都快没魂了,不想跟他闲扯便一边上马车一边,道:“是是,好大哥。”

    见他脸色煞白,这几日想想都知道没少遭罪,就连季博宇递过去的参汤,他都懒得接,马车一路平稳的向季正则租住的民宅驶去。

    还没等下车季正则就看见自己家大门口,立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他急道:“车夫,停车停车。”

    阿英从吃完早饭就开始在自家门口张望,这会看见朝思暮想的人从跌撞的从马车上下来,脚下跟生了风一样,蹭蹭的往男人跟前跑,跑的时候还不忘了抱着肚子。

    他这一跑可把季正则下个够呛,连忙喊道:“阿英,站那!别动,别跑!”

    本来就没有几步路远,季正则眨眼间就来到阿英面前,倏地把人抱住,也不管街上有没有人看。不远处坐在马车里的季博宇咂摸的啧啧直响,可真腻乎啊。”

    都是一个娘生的,的长的那么爷们都能成绕指柔,怎么他家芳英跟钢筋似的,就从来没有这个时候呢。

    家里早早就备着热水,洗去一身疲惫之后季正则连饭都没吃,直接拉着阿英上床睡觉,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他有没有闹你,”季正则摸着阿英的肚子,睡眼惺忪声音略带沙哑:“有没有肚子疼。”

    “没有,”阿英往他身边挪了挪道。季正则睡了多久,阿英就在床上陪了多久,困了就窝在男人怀里睡觉,睡醒了就倚在床头看书,总之是寸步不离。

    “那就好,”季正则长臂一揽,整个上身都贴在阿英的肚子和大腿上,肚子里的家伙许是感受到父亲的气息,隔着肚皮能感觉到他在踹自己的脸,他闷声笑道:“这么闹腾,还叫没有。”

    肚里的孩子过了八个月以后,动的就不像之前那么频繁,阿英也没料到这会他能这么欢腾,他的双手顺着季正则的后脑揉到脖颈,然后手指加大力度按揉着,“可能是知道父亲回来了高兴,你不在家的时候他都挺老实的。”

    “这还差不多,”季正则侧头对着肚子尖尖,轻轻的亲了几口。

    考试一共三场,每次中间休息三天,阿英还没觉出味呢,第二场考试就已经开始了。

    第二场和第一场没有什么不同,季正则出考场的时候仍旧是觉得皮扒了一层皮。就这么三场考完,考场里面被架着出来的不在少数。

    最后一场出来的时候,他和许佑安唐昊他们对视一眼,彼此都是一脚底虚浮一脸菜色,前两场考试都是季博宇等在门外,这一场也不例外。

    比旁人高出一截的季博宇在人群中很是好认,他跟丢了魂一样的上了车,连车里多做了一个人都没发现。

    “阿正,考的怎么样,”那人一把温润的嗓子开口道。

    “还成,”季正则迷迷糊糊觉得这声音不对,一睁眼便看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跟这位温润的中年男子面面相觑。

    “怎么了你,考试考傻了啊!”季博宇一个大巴掌呼到他的后背上,“连你亲爹都不认识了。”

    此言一出季旭立刻带着戒备的看着季博宇,正在蒙圈的季正则也被一巴掌呼的回了魂,他……他怎么知道,季博宇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自知失言的季将军,摸了摸鼻头讪讪地道:“三叔,你刚刚是不是没听见。”

    季三叔:“……”我岁数还没大到那个份上!

    季正则:“……”既然气氛如此尴尬,那我隐身行不行。

    “那个……”季正则咳了下,毕竟他上辈子也没管谁叫过爹,这会也没有让他做心里建设的时间,他十分不自然地道:“……爹。”

    这一年多季旭都在北疆帮着徐严青忙上忙下,这么久没见,连自己带大的儿子都跟自己生分了,不由得心里有些发酸,他道:“乡试辛苦,你先歇着,有什么话回家再。”

    “倒是博宇,你怎么知道阿正就是……”季旭一张白面书生的脸,当着辈的面红成粉的,竟是难堪的有些不下去。

    季博宇自就是世家公子哥里面的人精,见三叔面皮发讪立刻道:“这不是去年爷爷来,在书院遇到些事情,顺便就把书院的学生查了便么。”

    “是爹遇刺的事吗?”听遇刺之时,他远在北疆当时心里就一咯噔,索性有惊无险,要不然他这个饱读诗书之人,就彻底成了上顾不得生养自己的亲爹,下对不起自己生的亲生骨肉的混蛋了。

    当真是只想着男人,色令智昏,啥也不是!

    “当时杀手众多,昶在正则的夫郎也在,也算是有惊无险,”季博宇道:“起来,正则的夫郎身手还是相当不错的。”

    季正则成亲的事,许佑安的父亲寄给他的信中有提到,他一面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亲生儿子,一面觉得连成亲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给他来封信。

    到后来他才渐渐反应过来,自己一走了之,他这二十年都不离眼前的儿子,可能是被自己伤到了。

    “阿……阿正,”季旭语气极为不足,“你夫郎,怎么样是哪家的儿子,你们相处如何。”

    季正则累的要死,只要不是他家阿英,谁都不想搭理,只抬了抬眼皮,应了句:“都好。”

    “都好……都好,”季旭面色难看,勉强给自己找台阶下,道:“博宇,你……正则的事你能晚点跟你爷爷吗?我想等时机成熟了再领他回家。”

    “呵呵,呵呵,三叔的哪儿话,侄儿都听三叔的。”季博宇此刻恨不得割了舌头,这都什么事,他早上定是把脑子也忘到了徐芳英的里衣里,要不然怎么能青天白日的就乱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