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呵呵,呵呵,三叔的那话,侄儿都听三叔的。”季博宇此刻恨不得割了舌头,这都什么事,他早上定是把脑子也忘到了徐芳英的里衣里,要不然怎么能青天白日的就乱胡话。
……季正则在一边听的甚是无语。他这个便宜爹可真是,拎的一脑袋浆糊,在辈面前竟能如此没脸。
阿英还是等在家门口,和前两次不同的事,季正则下车以后身后跟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之前见过的季将军,另一个则是和他相公面目相似的男人。
“阿正哥?”阿英走到前去,声问了句。
季正则托起他的手腕道:“阿英,这是我父亲,叫爹。”
对着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老公公,阿英楞了下,温顺的叫了声:“爹。”
“哎哎,好孩子,”离开一年多,自个儿子不但娶了亲,连孩子都有了,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季旭上下量着阿英。
他这个儿媳妇的长相……要是放在男人身上,能叫一声俊朗,这……怎么哥儿也有长成这样的,这眉眼鼻子轮廓……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便道:“好孩子,你叫阿英是吧。”
“是,爹,”阿英道。
“家住哪里,家里还有哪些人,父母高堂可都好?”季旭这个当爹的,孙子都有了才想起来问自个的亲家。
他是被买来的,阿英本来就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好季正则把话接过去,拦者他的肩膀道:“进屋吧,外头风大省的阿英着凉。”
季正则本就不喜欢有人听阿英的来历,仅剩的那点耐心也都快耗尽了,语气不怎么好,季旭被儿子下了面子也没底气生气,只得讪讪的跟着进了院。
季博宇一个人在后头看戏看的津津有味,他这个三叔,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不停的听爷爷念叨他死脑筋不知变通。
他三叔从前只知道死读书不问世事,一副世人皆愚钝,我自高洁的做派,现在可倒好被自个儿子治的死死的,下了面子一声都不敢吭。
进了院子后,季正则也不知道他这便宜老爹回来干什么、待多久,便让嬷嬷准备了个房间,领着头也不回的夫郎就回了自己屋。
季旭还想多问点什么,怎奈何儿子只留给他个后脑勺,季博宇好笑的看着他三叔道:“三叔,你先别急,正则刚出考场,这会正累呢,左右您都回来了不差这半天。”
“哦哦,”季旭垮着脸道。
季正则还是跟前两次一样,沐浴之后直奔床上,阿英媳妇似的跟在后头,声问道:“阿正哥,爹……爹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季正则头枕着夫郎的腿,对这事根本不在意。
他季三爷的儿子早死了,下边效率高的话没准现在都投胎了。要不是他这么不靠谱,原主投了河,现在的老婆孩子也没他什么事。
“那……那他问我家在哪里,”平日里他们谈话,阿英也多少听了些,知道自己相公其实是出身名门,不配个官宦人家的女子,就是配个大户人家也是使得的。他一个被人贩子倒卖的哥儿,万一再被公公嫌弃了。
“他问什么,你不想的就喊我,”季正则明白自个媳妇的顾虑,直白地道:“他这个当老子的没尽到责任,还想管东管西,要是敢嫌弃你,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季正则爱重他,阿英心里清楚,但听见这么一番话,还是心头一暖,他俯下身去面颊贴着季正则的脖颈,抿嘴笑着道:“嗯,我相公最好了。”
“我也觉得我好,”季正则扑腾一下翻身,把夫郎搂进怀里,在人身上乱揉一通,笑着道:“相公这么好,还不赶紧给他暖被窝。”
阿英让他弄浑身的咯咯自笑,等大手终于停下,阿英咬着季正则耳朵:“阿正哥,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一股股的热气吹进耳朵,弄的季正则后背发紧当时就,硬,了,孩子马上就要出生,这会他也不敢放肆,连忙道:“睡觉!睡觉!可累死我了。”
他搂着媳妇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等便宜老爹见到他的时候都已经是晚饭了。非是季正则要拖着见他,一来他对这个便宜点没什么好感,二来刚考完试着实是累。
季三叔对着儿子有愧疚,晚饭准备的极为丰盛,季博宇被拉来作陪,俨然一副准备亲情牌要拉感情的架势。
他既占了这幅身子,那这些人和事就是逃也逃不掉,便拉着阿英大大方方的坐下用饭。
儿媳妇在场,季三叔拉不下脸来给儿子赔罪,一桌子好饭吃的尴尬无比,阿英见他们有话要,也怕再吃下去自己胃疼,便早早的下桌去。
“阿正……”季旭满腹的话不知该如何,酝酿了半天才开口,“阿正,爹对不住你,我知道我走了之后,你大病一场险些……险些,但爹不后悔,我等男儿饱读圣贤诗书,为的就是报效朝廷安黎民社稷。”
家庭和黎民社稷能扯什么关系,还不是让自己儿子,在乡野待了二十几年,还不是死了也没见到自个亲爹,季正则不知道原主临死前,到底有什么念想,是因为爱而不得的情伤,还是因为亲爹的抛弃。
只能面色凝重的把后世酒桌上,万能的四个字吐出来,“我都明白。”
见儿子不再冷脸,季旭接下来的话就好多了,他道:“我们季家饱受皇恩,大昭有难必然不能坐视不理。”
刚刚出去的阿英去而复返,见里面正气氛严肃便端着酒壶,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
季旭沉重地道:“我自幼长在京城,与镇国公府的世子和二公子一同长大,自是情同手足,北疆世子罹难天子被俘,这叫阿爹如何能坐得住。”
“镇国公府世代镇守大昭北疆,世子徐严庭待我如亲弟,他就这么窝囊的死在了北狄强刀之下,北疆烈土一夜之间成了人间炼狱,阿正啊……”季旭哽咽出声,“我去的时候已经是月余之后,那焦土之上的血腥气,隔着几十里都能闻到。”
“大昭将士的尸骨堆成一座山,烧了一个月都没烧完,你,你这得死多少人,”季旭带着哭腔,“阿正,我不能不去。”山河有难他不能不去,他心爱的人生死未卜,他不能不去。
而他却不能与人言,只能像个懦夫一样祈求儿子的原谅,季旭一时间难过的不能自已,同是一时间赶过去的季博宇也面色凝重地看着季正则,“正则。”
古人的文人风骨,生长在现代物欲横流的社会季正则从前不懂,但过去一年了他多少也明白一些,古代的开疆扩土保家卫国,都是用一条条人命填成的,他叹了一口气道:“爹,我懂,不怪你。”
镇国公……镇国公这三个字霎时间变得极为熟悉,世子徐严庭……不知怎地阿英脑子里浮现一个男人的笑脸,那人总是笑着对他喊,阿英,阿英。
从幼年覆在那人膝头,到第一次被他抱上马,再到第一次策马疆场,那个面容粗狂的男人总是笑着对他:“阿英,阿英!我的好儿子,别怕!”
阿英感觉周围所有的凉气都往他身体里塞,五脏六腑都凉透了,被大幕蒙住的过往,好像放到了他的手里,只要一拉就能排山倒海的呼啸而来,直至将他湮灭。
年近四张的男人哭不成样子,季正则安慰也不是,扭头就走更不是,只能尴尬的陪着他这个梨花带雨似的便宜爹,忽地一转头就见阿英双眼无神站在门外,季正则赶紧把人拉了进来,端着酒壶的手冰凉,也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怎么没回屋休息,”季正则道:“冷不冷?”眼前的人他无比熟悉,可是他了些什么,阿英全都听不到,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带着一层白色的气雾,把他深深笼罩在里面。
肚子里的孩子胡乱的踢了好久,直到重重的一下,腹部剧烈收缩,阿英脸色煞白,眉头突然间就拧紧了,然后就痛苦无比的卷缩着肩膀,季正则惊叫了一声:“阿英!”
季正则横抱起阿英,从正厅到卧房这短短的几步路,却感觉无比漫长,事先早就准备着的嬷嬷大夫,问讯赶来鱼贯而入。
而正厅刚刚还沉浸在悲痛里的两个男人,直到季正则抱着人都走了,才反应过来,阿正的夫郎可能是要生了。
适才还在乱蹬的孩子,顷刻间就像睡着了一样没了动静,阿英的肚皮发硬,从下至上开始一阵阵的抽痛,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滚落,他死攥着身下的床单紧抿着唇一眼不发。
“大夫,大夫,怎么样了,”季正则焦急地道。
经验丰富的大夫,安慰道:“公子放心,尊夫郎之前胎相一直都不错,这才刚刚开始发动,会无恙的,你先出去等着吧。”
完就使了个眼神,两个嬷嬷立马会意,直接把季正则推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