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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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季正则半睡半醒之间,习惯性的去捞身边的人,从前一直温暖的一侧变得冰凉,季正则惺忪的睁开眼,在屋里逡巡了一圈没有找到想要的人。

    床上的儿子,早就醒了过来,挥舞着手脚来回乱动,季正则抱起儿子突然发现,裹在被子里的儿子肚兜不见了。

    一阵慌乱心悸没由来的涌上心头,他急急的连声喊着:“阿英,阿英。”

    可空荡的屋子院子里再无熟悉的人影,也再无人回答。嬷嬷闻声前来询问,“公子可是找季夫郎,我们可是从早上都没见到他,公子……”

    一股不好的预感轰然在脑袋炸开,季正则匆匆的把孩子交到嬷嬷怀里,脚步慌乱的开始在家里的每一间房里寻找。

    找了一圈又一圈之后,都没有寻到阿英的身影,最后他脑子空空的坐在卧房里。忽地一阵风吹乱了案几,季正则抬眼望去,一张落满了墨迹的纸翩然落在地上。

    他似恐惧似不敢相信的看着纸上的内容,完全不敢相信这是阿英留给他的。

    长久以来的不安和担心,终于出现在他眼前,季正则不相信阿英能这么狠心,就这么抛下他和孩子一走了之。

    他直接冲进马厩里,原本季旭骑来的红枣马早就不见踪影,此时季正则才得不相信,他的阿英真的离他而去。

    他不死心的直接向大门跑去,直直撞上了前来的季博宇,季博宇拦着他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季正则不想多,仿佛他早出去一秒,就能找到他想要的人。季博宇哪里能放任他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出门,他喝道:“阿正,到底怎么了。”

    季正则被这一嗓子喊回了些理智,他即难过,又痛苦地道:“阿英,阿英,他走了。”

    季博宇当下就反应了过来,“谁走了?阿英走了,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不知道!”季正则理智全无,“我要去找他,我要把他找回来,他的丈夫孩子都在这,他要去哪,去哪!”

    季博宇心理咯噔一声,近来就觉得他舅子有些不对,但细瞧还看不出什么。他快速的镇定下来,:“阿正,你现在不能乱,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在的,我让人去追。”

    徐闻英突然的就走了,保不齐已经想起从前的事,现在北狄使团也马上要进京,这个时候出了一点纰漏就是大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季正则道:“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马也不见了,大哥,你他能去哪,他刚生完孩子,他能去哪。”

    季正则已经完全乱了心神,他知道阿英一身的武艺,又文采出众,肯定身世不能跟常人一样。这一走不定要出什么大事,季正则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

    “副官,”季博宇喊来副官,嘱咐好体貌特征,让人赶紧去追。

    以往只停在巷子口马车里的人,听见吵嚷里面尽是阿英,徐芳英觉得有些不对,他撩开车帘看见季正则失魂落魄的站在那。

    徐芳英直接冲到季正则面前,“怎么了,阿英怎么了。”季博宇心理一忽悠,这祖宗这会怎么还下来了。

    “阿英走了,”季正则死盯着人群接踵的街口道。

    “走了?”徐芳英有点不太明白,一瞬间复又面露惊恐,仅剩的一只手倏地抓着季正则的领子,“他怎么会走,一直不是好好的,”

    季正则面目狰狞地道:“你是谁,你不是季博宇的夫郎?你怎么会认识阿英。”

    “我是他哥,”徐芳英急的瞬间哭出声,“博宇,赶紧派人去找。”

    “去了去了,”季博宇连忙安慰。人是昨夜走骑马走的,茫茫天地,一夜的时间过去到底去哪里找。

    “你是阿英的哥哥,”季正则反揪着徐芳英恨恨地:“我家阿英,从来就没有什么哥哥,你到底是谁。”

    几个人在闹在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热闹,季博宇推着两人进院,关上大门,“正则,你先听我,芳英不是别人就是阿英一奶同胞的哥哥,之前不见面就是怕阿英想起从前。”

    “芳英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而你的夫郎则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

    季正则如遭雷击一般的愣在当场,一切过往都如走马观灯一般的在脑子里闪过,从第一次听见许佑安起北疆,阿英的头痛,再到生产那天季旭起北疆战事。

    阿英一身超凡的武艺,不凡的学识。

    所有一切的一切全都浮出水面。

    “镇国公,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季正则跟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他桀桀地惨笑着,“我的夫郎是二爷花了一吊钱,从人贩子哪里买来的,根本就不是你的什么狗屁二公子,怎么可能跟镇国公有关系,你撒谎!你撒谎!。”

    “我不要什么二公子,我就要我的夫郎,我的阿英回来!我要他回来!”就在这时,沉醉了一夜的季三叔,被吵闹声惊醒,正云里雾里的看着院子里的人,“怎么了这是。”

    季正则飞快的冲到季旭面前,牙呲欲裂的揪着季旭的脖领子,恶狠狠地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了什么,阿英才会走的,是不是你!。”

    “阿……阿正,”季旭懵在当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自己儿子揪着脖领子,像对仇人一样的嘶吼:“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回来干什么,你还我的阿英,你把我的阿英还回来。”

    一众嬷嬷们在廊下静若寒蝉,一动不敢动的看着院里的主家,季正则彻底发了狂双眼腥红,眼见着拳头就要挥到亲爹的脸上,季博宇手疾眼快的一记手刀直接砍向了季正则的脖颈上。

    三天后。

    西北大营的人遍寻了整整三天,只有豫州守城的士兵,那日半夜有一人骑马出城以外再无消息。

    这三天里季正则从头两天的满世界寻找,到第三天派出去找人的士兵带消息回来开始,就把自己的关在房里一言不发。

    整个季宅的气氛跌至冰点,季旭懊悔自责,他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突然回来,才把家里弄成这个样子。

    明明季正则已经中举,孩子也有了,哪里都是满意的样子,怎么会突然搞成这样,他守在季正则的房门外,担忧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三叔,你先去休息吧,”季博宇道:“给正则些时间,他那天肯定是一时冲动,你别忘心里去。”

    “博宇,”季旭沉默了半晌后才道:“三叔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是不是一开始就应该跟徐严青坦白,是不是一开始就应该公平的对待这个孩子,把他带回季家。

    在季博宇的认知里爷爷有些事上虽然与旁人不一样,但也不是不讲道理,至于三叔当年的事,毕竟是侍女下药爬床也不全是三叔的错,他想不明白,季旭的错了,到底是哪里错了。

    还未等他回答,季旭道:“博宇,帮三叔给你爷爷去封信,就……就他还有个孙子没回过家。”

    季博宇诧异地道:“三叔这是,想让阿正回家?”

    “嗯,去吧,”季旭仿佛累极,他站起身晃了晃,:“我明日就回北疆,见到你爷爷跟他我很惦念他。”

    他们季家的家训,就是不有妾更不能有外室,他爷爷却从来没过,三叔这种情况生下的孩子该怎么办,看他三叔的样子,想是用了他自己换了阿正进门的意思。

    季正则这头令人担忧,家里的徐芳英也需要他安抚,季博宇一个脑袋两个大,吩咐好人把院子看住后,又马不停蹄的回了军营。

    孤影残灯,以往温馨的卧房变得无比清冷,季正则窝坐在地上,头抵着膝盖不知在想些什么,屋里的窗子大敞着呼呼往里灌着凉风。

    他拎起旁边的酒壶往嘴里面灌了一大口,忽地一阵冷风吹过,在地上卷了个圈,案几下面勾出来一个纸团,季正则哆嗦着手,心痛蔓延到指尖。

    正则亲启:于蒙昧之时于君相遇,吾非美玉,却幸得郎君以至爱雕琢,而今灵台清明,吾自有去处,此后山高水阔,祝君前程似锦,后会无期。

    “于蒙昧之时,于蒙昧之时,”他猛的站起来,又哭又笑,“好一个蒙昧之时,你清醒了就要走,那我算什么,孩子算什么!”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嬷嬷抱着孩子站在屋外,怯懦的声:“季公子,公子一直哭,也没发烧奶也刚喂完没多久,要您抱一抱?”

    团子闻见熟悉的气味,在季正则怀里暂时停止了哭叫,过了一会之后好像察觉哪里不对,又开始放声大哭。

    嬷嬷窘迫的站在一旁,不知该进该退。季正则心中犹如刀搅,他抱着孩子道:“没发烧就行,我来带他,你去歇吧。”

    季正则不知道阿英从什么时候起恢复的记忆,也不知道他临走的时候在想什么,有没有舍不得他,舍不得孩子。

    他就知道他这辈子只认定了这么一个人,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他都要把他找回来。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