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从衍盘腿坐下，并且直接把琴摆在腿上，开始接着弹曲之后，看台上的观众都被她的操作愣住了。

    随即爆发出轰鸣般的掌声。

    舞剑的女孩子在澎湃的掌声下，回头看了眼她，终于再次鼓起勇气，抬起了腿，继续舞动。

    掌声持续不断，这个插曲直接点燃了全场观众的热情，他们从未如此专注，看完一个节目，并且讨论度极高。

    “救命，谁没有实力？谁是靠贺舒怀？这样临危不乱还不叫实力吗？”

    “拍下来了没？拍下来了没？发给我再看一遍，我的天，这都能继续弹！”

    “换做是我，估计琴都要被踢了，我去，程渺渺也太飒了！”

    “就是就是，简直酷毙了，要是一等奖不给她，我可不干了！”

    话剧社的节目在全场观众最高的热情欢呼下谢幕。

    程从衍抱着琴鞠了一躬，跟着社团的人一起下台。

    “程渺渺，对不起！”

    跳舞的女孩子一下台就哭开了，抱着程从衍泣不成声。

    “我太紧张了，对不起，要不是你，我真的就要完全搞砸了。”

    “没事的，人总会犯错，及时止损就好了。”

    程从衍怀里还抱着琴，没法好好安慰她，只能浅浅了两句话。

    顾涵涵抽抽噎噎放开她，一边抹眼泪一边：“但是程渺渺你真的太厉害了，居然这样都不乱，我真的好佩服你，你太棒了。”

    “谢谢。”

    程从衍习惯性抿嘴浅笑，抱着琴的手稍微动了动。

    顾涵涵以为她是抱累了，赶紧要帮她抱琴，但是琴还没接过，就有一只手截胡，把程从衍和琴一起从她手里抢走了。

    贺舒怀面容严峻地过来，一手抱琴，一手抓住程从衍发红的指尖，迫使她摊开掌心。

    后台强烈的白炽灯下，掌心的划痕和血迹清晰可见。

    顾涵涵当即惊呼。

    “抱琴的时候伤到了？”

    贺舒怀拧着眉头，看着伤口。

    程从衍乖乖应声：“嗯。”

    古琴的边角都是比较锋利的地方，稍微不注意就会磕碰，刚才的舞台变故发生的太突然，程从衍抱琴太急 ，掌心被割出了浅浅的伤痕。

    本来问题不大，及时处理就好，但是她在受伤的第一时间，并不是下台处理，而是选择继续弹琴，这就导致原本不深的伤口，血却已经溢出来不少。

    “跟我去医务室。”贺舒怀把古琴交给一边的顾涵涵，拉着程从衍离开。

    贸之云刚好赶上来，想要嘘寒问暖，结果只看到两人牵着手，匆匆离开的背影。

    程从衍坐在医务室，等着校医给自己消毒，包扎伤口，贺舒怀看来看去觉得不放心，问：“真的不需要个破伤风吗？”

    “这个程度的伤，不问题也不大，但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去医院一下。”

    “那我们待会儿还是去医院一下吧。”

    贺舒怀不会容忍她有任何一点再受伤的可能。

    两人一起坐车离开学校。

    程从衍脸上还化着妆，身上穿着演出用的汉服，带着假发包和头饰，一路上不少人都在量她，甚至还有直接掏出手机拍的。

    这个时代，穿汉服上街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漂亮的姑娘穿着汉服上街，总会吸引点路人的注意。

    程从衍从到大都是在世人的关注下长大的，所以再多人看她，她也不稀奇，并且能坦然接受。

    但贺舒怀就不一样了。

    程从衍受伤，他本来就生气；一路还那么多人关注偷拍她，他更生气了。

    “拍什么拍？没见过正常人吗？”

    他阴着脸，直接吼走了一个举着手机的男人。

    “贺舒怀。”程从衍紧了紧他的手，“不要随便发脾气。”

    贺舒怀喘着粗气，回头看她。

    程从衍觉得他眼神莫名有一点凶。

    “程渺渺。”他喉结上下滚了一遭，话艰难，“下回要是还不管不顾把自己弄伤，我就再也不给你买飞机模型了。”

    但是声音麻麻的，很好听。

    程从衍没被他吓到，只是轻轻安抚他：“不会了，这次是在台上的时候自己也没注意到受伤了，而且校医也了，不严重……”

    “这是严不严重的事情吗？程渺渺，你知不知道你在这个世界受任何一点伤害我都会……”

    “会什么？”

    会心疼。

    会难过。

    会觉得自己很没有用，连你都护不好。

    “会生气。”

    冬天的风真冷啊，吹的贺舒怀眼角都红了。

    他脱下大衣外套，给程从衍披上。

    程从衍试图拒绝：“我不冷。”

    “披着。”他强硬的态度不容拒绝，牵着程从衍往医院里面走。

    医院里开着暖气，程从衍终于有理由把外套还给他，但他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十分直白地看着程从衍。

    “帮我穿上。”

    “……”程从衍举起自己受了伤的手。

    他仰天叹气，只能认命，自己穿回外套。

    程从衍完针出来，他正靠在墙上看刚收到的消息。

    “你们的节目分数出来了。”

    “是吗？多少分？”

    “九十六点五。”贺舒怀，“截止目前是最高分，如果后续没有能超过的，那么恭喜你，程渺渺，你就能获得一份海岛三日游大礼包。”

    程从衍眼神平静，没什么惊喜，反倒是问：“那你去吗？”

    “你们拿奖的去旅游，我又没参加，去干什么？”

    “那我把我的给你吧。”程从衍很认真地，“我对海岛暂时没什么兴趣，寒假少年宫有航天主题的讲座，会请很多著名的专家来，一天一场，一连十场，我不想错过。”

    “少年宫不是孩子去的地方吗？”

    “可是我也想去。”

    “程渺渺，你还是孩子吗？”

    “为什么不能是？”

    程从衍觉得自己的一点不过分。

    毕竟她落水的时候是十二月的冬天，十一岁。

    如果平平安安活下来，现在也才十二岁，的确还属于孩子的范畴。

    可是贺舒怀不明白。

    他知道的程从衍，死于十五岁的年华。

    如果是少年，马上就可以去科考了；如果是少女，也已经到了议婚的年纪。

    “所以，朋友还想再好好长大一次？”

    他俯身，满眼皆是疼惜。

    “嗯。”

    他的朋友，用充满希望的目光看着他。

    贺舒怀无声地笑了。

    “行吧。”他揉揉程从衍的脑袋，“那我就勉勉强强，再陪朋友长大一次。”

    “那寒假一起去少年宫吗？”程从衍仰着脸问。

    “去。”

    贺舒怀宠她到不行，给她重新披上外套，出去等车。

    “贺总？”

    站在角落的贺亭远被人提醒着，才想起回神。

    “贺总，刚才贺总和那个女孩子，感情挺好哈。”

    好友满脸尴尬，想不到一起来医院看个人，也能碰上这种家族秘闻。

    “是挺好。”贺亭远微微点头，“这孩子眼光从来不差，就是……”

    就是找的太好了，他怕人家女孩子将来越来越优秀，会看不上自己家的傻儿子。

    他开手机，看到秘书给自己发来的最新视频，视频里姑娘弹琴的桌子被人踢了，但是临危不乱，很快抱着琴冷静下来，盘腿直接坐在地上弹了起来。

    这样的临场反应，就是一个演出经验丰富的成年人也不一定有。

    “刚刚听到她寒假想去干什么来着？”贺亭远突然问向身边的好友。

    好友愣了一愣，不知道这能不能。

    了不就代表他的确听到不少墙角了？

    贺亭远一副看透的表情：“我知道你都听到了，吧。”

    好友干笑两声：“想去少年宫听航天讲座。”

    “喜欢航天啊。”贺亭远喃喃，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今晚是明城附中的元旦文艺汇演，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吗？”

    ***

    程从衍回到学校的时候，演出还剩十个不到。

    她换了衣服，和贺舒怀一起坐在看台上，前面是贸之云和祁远骞，还有他弟。

    “最后这两个，其中有一个是我们的劲敌。”贸之云回过头来给她分析，“就是这个男女合唱的，他们去年还参加过我们市的好声音海选，一路闯到了最后一关，人送外号，附中凤凰传奇。”

    程从衍睁着她好学又懵懂的大眼睛：“凤凰传奇是什么？”

    “是一个男女歌手组合，但这不重要。”贸之云摆手，“现在我的心里非常紧张，程姐你懂吗？万一我不能够拿到海岛门票，我的恬恬估计就不会开心了。”

    恬恬是贸之云喜欢的女孩儿名。

    祁远骞边刷手机边听他话，突然在一条朋友圈下驻足。

    过了半分钟后，他抬头看着贸之云：“兄弟，就算今天海岛的票拿到了，估计你和恬恬也不会有结果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祁远骞把朋友圈亮给他看，“你的恬恬，今天官宣了。”

    “……”

    如果悲伤像月亮。

    那十二月三十一号这天，本该是月亮最渺的时候，它却偏偏亮得跟满月一样完美。

    程从衍看着贸之云悲伤的模样，悄悄问贺舒怀：“官宣又是什么意思？”

    贺舒怀陪她咬耳朵：“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了，并且向周围朋友广而告之了。”

    “哦。”程从衍听完，忽然意识到：“贺舒怀，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些过于落后了？”

    “是啊。”贺舒怀并不否认，并且很快想到了办法：

    “这样吧，明天刚好一月一号，我先给你定个一年的报纸和杂志，你多看看，多了解一点社会新闻什么的。”

    “好，那我今晚把钱给你。”

    “跟我还这么客气。”

    “你们过分了啊！”

    贸之云难受地趴在椅背上，向这两个无视了他的悲伤并且全程在亲昵交流的人提出控诉。

    “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失恋患者吗？你们在这里卿卿我我的，好意思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贺舒怀一乐，“你那算失恋吗？你顶多就是暗恋结束了，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明天该干嘛干嘛。”

    “的好听，那我这大半个月的努力算什么？”

    贸之云不甘心，眼睛紧盯着底下的舞台：“既然已经失恋了，好歹一等奖得让我拿到，让我开心开心吧？”

    “我看不一定。”

    祁远骞扬了扬下巴：“我听过了，下面好几个音乐老师，对他们那个男女合唱都很看好，甚至还是他们的声乐指导老师，到时候分一定不会低。”

    “所以呢？今晚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样好处没捞着呗？”贸之云仰天长啸，好半晌才振作起来。

    “二等奖的奖品是什么？出来让我高兴高兴，不算空手而归就好。”

    祁远骞看了看手机：“海报上的是，一人一份电子词典，多国语言的那种。”

    “切。”贸之云瘫倒，完全提不起兴趣。

    可是等到最后公布合唱组合成绩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鲤鱼挺坐了起来，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关注。

    “接下来，即将公布的是我们男女合唱节目《我和你》的分数。”

    女主持人保持着一晚上都在线的得体微笑，优美的嗓音传遍大厅。

    “九十六点八五分！”

    贸之云倒吸一口冷气，彻底瘫倒在座上。

    最后的颁奖环节没有丝毫惊喜可言，他生无可恋地随队伍上台，接过那张二等奖的奖状。

    当主持人想要将属于二等奖的奖品颁发给他们的时候，现场却突然出现了一点变数。

    主持人中途下台，颁奖环节暂时中断。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又扬起那抹熟悉又得体的笑。

    “不好意思观众朋友们，现在让我们继续为本次元旦文艺汇演的二等奖得主颁发奖品，他们就是此次参与表演歌舞剧《高山流水》的话剧社全体成员，而他们的奖品是——

    一人一份多国语言电子翻译词典，以及寒假明城大学的航空航天主题冬令营入场券！”

    作者有话:

    贺爸爸（霸总深邃的目光）：没有错，奖品正是出自在下！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不舒服，只有一更啦，大家晚安，作者今天也要早点休息了，害

    今天就让贺播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