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忘却(补29日)
即便一切如同预料,但只要弈疏未离开冥界,就全是变数。
于是本着做戏做全的原则,越祎被关在房中的几日,坚持让护卫带话。
弈疏心中气怒更甚,不肯见她,直到听闻她病倒了。
冥官从房内走出,对着弈疏一礼,道:“冥主。”
弈疏背对着房门,也没有回头看那女仙,道:“她怎么样?”
“回禀冥主,冥后忧思过度,郁结于心,长此以往,怕是会致神魂受创。”
弈疏沉吟良久,对着冥官耳语几句。
冥官目露惊惶,迟疑道:“这……怕是会伤及仙躯。”
“我自然知晓,你去做就是。”
“……是。”
弈疏眯眸看着远方。
左右都免不了受伤,与其让她念着那个魔物,不如让他来动手。
兴许还能让他得偿所愿。
护卫进门时,越祎正靠坐在软榻上,身上披着件衣衫,满是虚弱之态。
那护卫瞧了一眼,惊叹于冥后的姝色,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越祎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回禀冥后,这是冥官开的药,用来调养身子的。”
越祎将碗接过,丝丝缕缕的药香逸散在空气中。
嗅了一下,略分辨出几种,暗道好像将弈疏刺激得太过了。
亏得她对此界灵植的了解,已是帮了她第二次。
护卫没听到动静,担心被察觉出什么,就听得她将药饮下。
护卫接过空碗,走到门口忍不住回身望过去,见那冥后有些落寞地看着窗外。
不由叹了口气:孽缘啊。
也不知冥主与冥后,谁更可悲一些。
应时道:“祎祎,你喝的是什么?”
方才她喝下药之前,将一个光球丢到了苍韶剑旁。
“清除情念或是记忆的药,具体我也不知,”越祎感受着药效在体内散开,道,“我复刻了一份记忆,等过几日将它戳破。”
瞒过护卫将药倒掉不是难事,但易露出破绽,索性顺水推舟。
弈疏看着昏睡的女仙,从日暮坐到了黎明,又到了次日深夜。
越祎睁眼,先是觉得心脉绞痛,扶着榻沿吐出一口血。
弈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见她抬起头来,伸手抚上她的侧脸,将血均匀地抹到她有些苍白的唇上。
弈疏注视着那漂亮的唇形,眸色幽深。
越祎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压着,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而面前这个男子,给她的感觉十分不适。
因不清楚眼下的情形,越祎没有贸然开口。
弈疏见她沉默,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此为何处。
正疑心药效未到,对上她带着戒备和审视的双眸,才笑开了。
以她的性子,又怎么会在陌生的环境下轻举妄动?
越祎量着对方。
盯着她的目光透露着诡异的愉悦,像是将她当作了所有物。
那份近似疯狂的独占欲和浓烈的情意,让她心惊。
分明阴毒而狡诈,偏又笑着掩下一切卑劣的盘算。
弈疏道:“我猜,你有很多想问的。”
越祎点头,道:“不错。”
于是,她从他口中听到了他们的“过往”。
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
最后是她受了伤,忘了一切。
他带她看遍了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越祎翻过那一页页字画,给了他这些时日的第一个笑容。
“抱歉,我之前还怀疑你。”
“你信我了?”弈疏抱住她,道,“越祎,来年开春,我们就成婚。”
她终于完全属于他了。
越祎隐去眸中的冷意,道:“嗯。”
太假了。
他所的那些根本不是她会做出来的。
机关算尽,侵略感如此之强,她不可能爱上他。
“越祎,”弈疏摩挲过她的腰侧,哑声道,“我们……”
越祎猜到他想什么,勉力凝出微弱的法力,逆着经脉走过,成功让喉间涌上腥甜。
当即别开身形,吐出口血。
昏过去时,识海中好似有一团光亮炸开了,越祎忍着头疼将记忆看完。
隐约听到外间的交谈声。
“冥主……药已熬好……”
“多久……”
“……伤重……十年。”
越祎知晓无论是内伤,还是失忆的反应,应当都让弈疏消了疑虑。
又在他面前顺理成章地对虚弱的身体感伤一番,让他歇了那份欢好的心思。
越祎再没有被拘在房中,弈疏时常会遣护卫跟随在侧,由着她四处散心。
借着养伤之由,越祎与冥官有了接触,不但借来了医书典籍,还请教了许多识草与制药之法。
在弈疏整顿好随行的冥兵,离开冥界那日,越祎将炼制好的药汁涂到手心,隐匿了颜色。
弈疏到了人冥两界相交之地,就见一个身影向他奔来。
示意护卫将出口严丝合缝地挡好,才笑道:“越……”
话未完,却是愣在了原地。
越祎主动抱住了他。
她没有看出口,也没有看周围的冥兵。
她不好奇外界的山河,也不在意谁的目光。
弈疏心中鼓噪,双手圈紧了她。
想将她牢牢地勒入骨血,想将她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但是此时不可,不能将她带出去。
至少也要等千年之后,她的心定了,再谈其他。
更何况,他是要去杀那个魔物,不能让他们碰到。
越祎放在他身后的手攥住衣服,不动声色地将药蹭上,道:“弈疏,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我知道,我不想你有事。”
“不会,这世间能取走我性命的,除了我自己,就只有你。”
别的生灵没有那个本事,更没有资格。
“好,我等你回来。”
越祎看着他开启出口,带着冥兵消失。
一旁的冥官道:“冥后好像很开心?”
越祎但笑不语。
那药没有别的效用,却能吸引——
凤凰。
她最担心的,不过是他在此界困住她,也困住他自己。
只要他出去,就有无数种方式将消息一并送出。
他与白钰相争,能败了最好,即便安然回来,也足够让他暴露藏身之所了。
两月后。
越祎正与自己下棋,忽然感到燃着的烛火跳了下。
也未放在心上,直到屋内的光明明灭灭,晃个不停,才发现不对劲。
窗户锁着,并没有风。
越祎望着烛火,竟瞧出个双翅的影子,将耳朵贴近,听到了极轻的声音。
“皇姐。”
“宛宛?”
“呜呜呜皇姐,我在冥界找了几千个地方,总算找到你了……你刚失踪的时候,我就怀疑是弈疏搞鬼,可空口无凭不好惊动他。之后他辞去了仙位,怎么想都有问题,可我根本找不到他在何处,”赤宛咬牙切齿地道,“若不是族中姐妹顺着梧清草的气味寻过去,看到他带着冥兵,谁能想到他竟与冥界有牵扯。”
越祎将掌握到的有关冥界的消息告诉了她,一妖一仙商讨着对策。
赤宛道:“皇姐,我给青桓了,只是仙界行事一向墨迹,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定夺。迟则生变,你等我从外面破开一个缺口,接你出来。”
“宛宛,他不好对付,有危险时先护好你自己。”
“好。”
又隔了一个月,弈疏才带着重伤回到冥界。
见有冥后守在一旁,护卫和冥官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越祎的视线上移,落在弈疏的伤口处。
虽以法力除去了附着的魔气,又涂了药,看起来仍是可怖。
此刻他昏迷不醒,又没有旁的生灵看着……
越祎眸光微动,生出个想法。
一面观察着他的神情,提防他醒来,一面抬手按在他的剑伤处,微微用力。
越祎取出玉瓶,接过滴落下来的血。
放好玉瓶后,拿起桌上的伤药,给他细致地涂上。
弈疏感到异样,抓住了那只手:“越祎。”
“嗯?”
没有听到回答,抬头就看到他的神色很是柔和。
越祎:“……”
他可别是感动了。
其实就是因为她,伤口才再度裂开。
为了断他的好心情,越祎道:“此去可还顺利?”
伤成这样,能顺利到哪里去?
果然,此话一出,就见他笑意收起,唯余郁气。
弈疏道:“侥幸让他逃了。”
越祎颔首,两败俱伤,也在预料之中。
“越祎,你就不好奇,他与我有什么恩怨吗?”
越祎顺着他的话道:“什么恩怨?”
“他曾经纠缠过你。”
“是吗?我不记得了。”
弈疏皱眉道:“你不在乎?”
“我不是喜欢你吗?他存了什么心思与我何干?”
越祎依着他为她编的“真相”完,以为会看到他如往常那般的笑。
谁知,他却沉默了。
弈疏松开了手,觉得脊背发寒。
她不喜欢的,再怎么纠缠,换回来的只是她这样的态度。
而她喜欢的,忘却后,也没有区别。
一瞬间,心中升起颓然之感。
他与她隔着一道天堑,永远都不可能跨过去。
好似有一道声音在问他——
她真的会动心吗?
让她生出私情的生灵,该是何等幸运?
极致的绝望,带着暗处滋生的嫉妒,啃噬着他的心神。
让他觉得熟悉。
好像多年以前,他曾仰视着谁的存在,犯下诸多错事,却换不得她半点垂怜。
越祎看着他背转过去,只当他涂了药嗜睡,轻声走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弈疏压下涩然。
情意几何又有什么关系,他都抓住她了不是吗?
只要她,永远留在他身边就好。
越祎取出卷轴,看向飘起的字迹。
扫过空白处,停在了那二代神祇中掌管冥界的位置,将瓶中的血滴落。
既得了机会,不拿来一试未免可惜。
至多不过是她与弈疏都受到反噬。
自己被限制了法力,又让药伤了身体,早已不惧这些。
至于弈疏……
伤上加伤,一时半会儿修养不好,拖到宛宛来时,反倒方便了离开。
等了许久,并未受到反噬之力。
越祎有些诧异,居然成功了。
待题上“弈疏”二字,就感到识海一震。
越祎闭上双眸,在识海中显出神魂,正对上半空中巨大的双目。
那是,蛇的竖瞳。
?
作者有话:
修完一看三点了,垂死病中惊坐起/(ㄒoㄒ)/~~
下章逃跑!
心疼弈疏一秒,虽然他不是个好东西。
好了一秒结束,心疼完毕~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可爱:momo 40瓶;眼神不大好 30瓶;静夜沉沉(づ ̄ 3 ̄)づ作者会继续努力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