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交锋
因有天宫朝事,二仙定下了午后会面,越祎开始日日前往曲乐司,入夜才归。
是日。
越祎午觉方醒,推开房门,就见那身着月白仙袍的男仙坐在清池畔。
南楼曲听到动静,偏头望过去,略一颔首道:“月一仙君。”
“楼曲仙君怎么过来了?”
“不能总让你往我那里跑,换我来寻你一次,”南楼曲笑道,“琴和乐谱都带过来了,还有你素日最喜欢的茶种。”
越祎暗叹当真是体贴入微,道了句谢,在他一旁坐下。
越祎翻过散在桌上的乐谱,抽出下方一页,指着中间位置道:“昨日我回来后又改了两处,这里不妨添上……”
南楼曲听着女仙将所思细致地解释给他,心神却飘到了别处。
目光沿着那轻点纸面的手向上,划过她的下巴,落在她的唇上,又描摹过鼻尖,流连在她的眉眼之间。
越祎没有听到回应,抬头道:“可是有哪里不对?”
南楼曲不知何时已然靠得她极近,在她觉得不适要退后时,指着一处字迹,道:“为何不添在这里?”
见她将注意力偏移,没有心思去管他们过近的距离,南楼曲唇角微弯。
越祎思索着,再度将想法与他。
南楼曲收回了放肆的视线,凝神听起她的见解。
二仙商议许久,南楼曲倒了杯茶,递给她道:“歇息片刻再改也不迟。”
越祎接过。
南楼曲道:“先前一直未问,那竹笛为何会落入月池中?”
越祎动作一滞,又喝了两口才放下茶盏,不好将具体情形告诉他,只得避重就轻,道:“我那日在月树上饮了壶酒,又因着倦意,下来时不太稳当。”
“确是闲情逸致,”南楼曲望见女仙身后不远处,那道刚从屋后走出来的身影,不动声色地道,“不知是月一仙君独饮,还是与谁在一起?”
越祎也没有隐瞒,道:“还有玄溯。”
南楼曲眸光微闪,道:“都那位仙君不是很好相处,终日冷冰冰的不见笑颜,与他同在月宫,也是难为你了。”
“倒也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虽然是有些不爱笑,”越祎顿了下,想起玄溯与她在一处时,好像时常带着笑意,“……他本性极好,只是与众仙少有往来罢了。”
听到这话,南楼曲心下一沉,面上却是意会之态,道:“你不必碍于仙僚身份为他好话,以你我的关系大可坦言,我可是记得你曾过,最不喜他这样的仙君。”
越祎正回忆着究竟是哪句话让对方有了这般误解,就见他两指拨弄过乐谱,皱眉道:“怎么缺了几页?”
“缺了?”越祎将茶盏拿开,帮他一一数过。
“想来是我漏拿了,”南楼曲面露愧色,道,“待我去取来。”
“且慢,”越祎唤住了他,道,“我去吧,哪能再让你跑个来回?”
南楼曲也没有推辞,轻声道:“那就有劳月一仙君了。”
待将女仙支开,南楼曲才出声道:“方才不知玄溯仙君在此,话中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对方并未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识趣地离开,反倒在他面前坐下。
南楼曲眸中划过惊讶,抬手为他斟了杯茶。
玄溯接了过来,却是放在手边,并没有喝,道:“清音谷老祖,南楼曲?”
南楼曲看到他的动作,笑意未减,道:“你是何方后辈,可知这样有些失礼?”
“不必以辈份压我,”玄溯的眸光尤为平静,甚至有些漠然,道,“你的手段无伤大雅,但有时用得过了,会招来你最讨厌的麻烦。”
“手段?”南楼曲觉得好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生灵这样评判他。
“若想我换个法也无妨,”玄溯道,“你可以一直做下界修士口中那个风华无双的老祖,或是天宫众仙称赞的楼曲仙君,但万不该把主意到她的身上。”
“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这种话的?”南楼曲一手摩挲着杯壁,语气不紧不慢,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平和,吐出的字眼却没有那么无害,道,“你也该听到了我与她的话,你所把握不了的,还要占着不许别的生灵碰?”
南楼曲一边饮着茶,一边不动声色地量着对方。
倒是沉得住气,没有被刺激到失态。
他原本还有几分与其结交的兴致,毕竟无论是哪一方面,对方无疑都远胜过别的生灵。
自己引以为傲的所谓“风华”,对方也有,且几乎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举手投足间毫不费力。
可越是这样,同在月一仙君面前,对方于他的威胁就越大,所有的欣赏便全然化为了敌意。
玄溯并没有将他的挑衅放在眼里。
不管自己有没有立场,都不必在这种时候讲出来,他不想把和她的关系作为炫耀的凭恃。
至于对方与她的话,也是不可信的。
她少有在背后议论哪个生灵的时候,想来是对方看到自己在场,才会刻意与她那句话,好挑拨他们的关系。
“你执意要碰,我也不会拦你,但她的情意不是用什么手段就能得到的,你不信大可以试试,”玄溯知晓他的意图,道,“只是试些闹也就罢了,若敢伤到她,我不介意出手,也不介意诛仙。”
与最后一句同时落下的,是堪称恐怖的威压。
南楼曲勉力稳住身形,触及到对方冰冷至极的视线,心中剧震。
面前这位玄溯仙君,此刻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不是能轻易惹怒的生灵。
遥望见女仙的身影,玄溯收起威压,南楼曲也平复好纷乱的思绪。
“月一仙君既已回来,我也无法继续同玄溯仙君相谈了,”南楼曲目露可惜,好似他们从来没有针锋相对过,言语间却没有忘了给他添堵,道,“毕竟时间紧迫,我与她又总会聊起私事而误了时辰。”
玄溯没有理会,回身之际,见女仙飞落到院中,眸中忍不住带起笑意。
越祎也不禁笑了下,注视着他离开。
南楼曲状似趣地道:“月一仙君,他已走远了。”
越祎收回视线,扬起手中几页白纸,道:“我不好翻你的东西,也不曾乱闯别处,只在你往日抚琴的地方找了找,原是落到地上了。”
“找到就好,”南楼曲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实则早知它们在何处,在她坐下时,语气莫名地道,“别的生灵不能翻我的东西,月一仙君不同,我那住处中哪里都是去得的。”
越祎心道他这客套话也太暧昧了,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去接。
南楼曲观察着她的神色,知晓点到即止,才好长久下去,于是将话题带回了乐谱上。
之后,南楼曲再也没有去过月宫,只若有似无地向越祎提起,在她追问时又面露难色。
越祎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如此作态,显然是因为玄溯。
她清楚玄溯很有分寸,即便他真的做了什么……
那又如何?
玄溯和别的生灵相比孰轻孰重,应该如何抉择,是无需犹豫的。
一日,二仙在月宫同坐,无意中聊起曲乐司,越祎也就随口提了句,问他是否与南楼曲生了不快。
玄溯虽在用心擦拭着佩剑,回话却很是认真:“你若想知道,我会将我同他过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你。”
“不必,你想如何和做,只依着你的意愿就好,我不会插手,”越祎笑道,“我更想知道另一件事,你如今不介意我同他来往了?”
“……介意,”玄溯将剑缓缓归鞘,低声道,“但只要你与他不曾越界,就是无碍的。”
“那若是我,或者是他哪天越界了呢?”
“我相信你不会,至于他,”玄溯望着曲乐司的方向,道,“倘或他越界了,我也相信你会解决好一切。”
总之,他相信她。
越祎看了他半响,颔首道:“嗯,我会解决好一切。”
乐谱半数初成时,南楼曲言要自行完善前半段。
越祎得了闲暇,刚好天朗气清,便拿出了卷轴。
神器碎片六具其四,除却人界那片,就只剩仙界了。
她帮着准备乐谱,不能离开太久,如此寻仙界的碎片再合适不过,一来一回耽搁不了几日,大概能赶在南楼曲整合好乐谱之前回来。
越祎摊开卷轴,让阿卷动用了力量,霎时,一道白芒指向了东方。
阿卷惊喜道:“仙界的碎片就在天宫之中!”
越祎一愣,卷轴向来寻的都是离她最近的碎片,但没想到此番居然能这么近。
几个仙君四处探神器的消息,谁知有一片就在他们最容易忽视的地方。
越祎飞身跟上卷轴,途中却生了意外,那指引的力量逐渐减弱,眼看就要消散。
越祎来不及细想,连忙加快了速度,也顾不得留意周围的环境。
桃红衣裙的女仙远远瞧见越祎,正想与她会儿话,就见她风一般地掠了过去。
一旁的蓝袍仙童看着她飞入一处,疑惑地道:“月一仙君去殿下的寝宫干嘛?”
“难不成……”女仙与仙童交换了个眼神,反应过来,轻咳了两声,道,“想什么呢,年纪轻轻不学些好!”
仙童被倒一耙,委屈地道:“你自己乱想,还要反过来赖我!”
女仙捏了捏他的肥脸,吓唬道:“敢顶嘴了是吧?我找你师父去!”
“别别别,我错了!”
越祎赶在白芒消失前,到了碎片所藏之处。
“阿卷,为何力量会散?”
“我也不知,”阿卷满是不解,贴着墙壁飞了一圈,恍然道,“啊,这下面埋着仙阵!有仙阵相阻,无怪乎力量散去。”
越祎想什么,就见几步开外的房门从里面被开了。
青桓轻靠在门边,戏谑道:“皇姐,你在我卧房外做什么?不如……进来坐坐?”
?
作者有话:
要破仙阵啦,所以谁会上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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