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你别入戏太深
正如程愿安预感的那样, 施晴的手术完成的很顺利。
她和尤铭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日出如约而至。
尤铭拍拍程愿安的肩膀,“今天晚上辛苦了,程医生。”
经历了连续几个时的奔波劳累,程愿安却像是感觉不到疲乏,眼中神采奕奕的笑着应:“不辛苦,感觉还能再来一台。”
一切的辛苦, 在手术成功结束的那一刻,都值得了。
在医院简单冲了个澡,程愿安车回到融侨里。
一进门,许霁深不知是没睡还是已经起了, 正支着腿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脑。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暖黄色的从落地窗前的纱帘中透进来, 将他的轮廓都衬得朦胧暧昧。
“你是又失眠了?”
程愿安走到沙发旁边量他。
许霁深将电脑放到一边,盘坐着腿, “睡了又醒了。手术怎么样?”
“挺顺利的。再观察半个月, 没什么问题的话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嗯, ”许霁深应了一声, 突然凑近程愿安, 吸了两下鼻。
程愿安见状连忙低头抬手去闻,大概是刚刚洗澡洗的有些敷衍, 她的头发和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术后常见的烧焦味。
“……我去洗澡。”
程愿安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立刻从许霁深身边弹开,往次卧的方向去。
走到一半,她回过身来,看着沙发上的人道:“昨天晚上, 谢谢你啊。”
许霁深两手撑在身后,仰着头似笑非笑的看她,“这次怎么谢?”
程愿安想到前几天去超市花的大几千块钱,头皮一麻。
“……活佛,要不要我给你跪拜谢礼?”
许霁深忍不住扬起唇角笑起来,
“那倒不必。去睡吧。”
程愿安望着他的笑容怔了一会儿。
自从认识他以来,就几乎从没见他正经的笑过。
即使在婚礼那样的场合,他也只是笑的礼貌,却始终带着距离感。
上次她从床上掉下来,是她第一次看他笑的无所顾忌。
这会儿,他的笑容就像屋外熹微的光,带着这晚春里恰到好处的温度。
程愿安回过神来,赶紧转身快走了几步。
在浴室里脱了衣服,她又使劲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今天那股焦味,尤其刺鼻。
她在浴缸里放满水,扔了一颗玫瑰味的香氛浴球进去。
过了一会儿,又扔了一颗。
开音乐钻进水里,全身都酥软的放松下来。
沉重的疲乏感后知后觉袭来,程愿安将头靠在浴缸边,眼皮渐渐沉了下去。
许霁深煮完一杯咖啡,次卧那边依旧飘来隐隐的音乐声。
距离程愿安进去,大概也有四十来分钟了。
他坐在餐桌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穿过客厅走到次卧门口。
床铺还是没人动过的模样。
他敲了敲浴室门:“程愿安?”
唤了好几声,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许霁深突然就有点紧张,又加重力量敲了敲:“程愿安?你没事吧?”
只过了不到三秒的沉寂,许霁深再也按捺不住,“我进来了。”
他猛地推开门。
浴室内的音乐还播放着,空气中充盈着潮湿的水汽。
程愿安赤身躺在浴缸里,白皙的手臂搭在边沿,头歪在浴缸边缘微微仰着,双眼紧闭脸颊潮红。零零散散的玫瑰花瓣飘在粉色水面上,将她水下那片旖旎春光隐约遮了些许。
目光不自觉的一寸一寸扫过她的身体,又赶紧收回。
一股热流从胸腔涌上来,连带着气息也变得沉重而浑浊。
许霁深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握着门把,不知该不该走近。
他再度加大了音量,喊了一声:“程愿安!”
浴缸中的人终于慢慢掀开眼皮,意识涣散的盯着门口闯进来的男人。
懵了数秒。
程愿安逐渐清醒过来。
她看着许霁深,瞳孔骤然紧缩,原本蜜桃粉色的脸颊此刻变得像滴血般通红。
“你……你!!!!走开啊啊啊啊!!!!!”
她蜷起身体,抄起浴缸旁的一瓶沐浴液就朝着许霁深甩过去。
许霁深将手臂驾到脸前,敏捷的躲开了这用尽全力的一击。
“抱歉……我以为……”
“滚出去!!!!!”
在程愿安歇斯底里的怒嚎声中,许霁深有些无措的退了出去关上门。
站在门外,他无力的大大吐出一口气。
刚才那副粉艳场景却一直停在他的脑海里,还带着几丝暧昧的玫瑰香气。
心中像是有只猫伸着爪子一直在挠,连带着嗓子眼都涩涩发痒。
他走到厨房拉开冰箱,一口气灌下一瓶冰水。
过了许久,刚才剧烈的心跳终于慢慢平缓。
听到次卧那边传来开门关门声,他走到房间门口,心翼翼的轻轻敲了敲门,温声道:“对不起,我看你很久都没出来,所以……”
听见里面并没有出声,许霁深又火上浇油的加了一句谎话:
“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头再次传来一声怒吼:
“流氓!!!变态!!!滚!!”
“……”
许霁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去上班了,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谈个屁!!!”
-
下午,程愿安正在给施晴检查术后体征,许霁深给她来了电话。
她看了一眼屏幕,并不想接。
现在一看到这个名字,她就感受到昨晚自己□□的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股羞耻感。
单是想想,脸就烧得厉害。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丢人了。
比喊他“老公”还丢人。
许霁深了三次,她才走到一边没好气的接起:“干嘛!”
她原以为许霁深是来给她道歉,谁知那头提也没提昨天的事,只:“晚上去爷爷那吃饭。”
程愿安握着电话想了几秒,“不去,我要加班。”
许霁深:“我查过你的排班了,你今天没有手术,正常时间可以下班。”
“……”
程愿安压低声音忿忿道:“许霁深你这是滥用职权!你监视我啊?!”
当总裁了不起啊?!
“我只是查了员工的排班而已,你也不用这么大反应。”
总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题大做的永远都是她。
程愿安越想越气,吼道:“不去就是不去!”
完就果断挂了电话。
电话又响了好几次,来一次,程愿安掐一次。
直到许霁深那头来了条信息:【接电话。是不是要我过来找你?】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程愿安只得又接起电话。
刚接起时,她隐约听到那头像是传来秦川的声音:“许总,会议已经开始了……”
“让他们等着。”
许霁深语气不太好的应了一声,听到程愿安这头接起,才对着话筒道:“今天是大叔伯的生日,大家都要去。下班了来昕康中心停车场,还是那个车位。”
程愿安压着火道:“我今天真的不想去,你就不能自己去?”
许霁深耐心道:“昨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会好好的补偿你。但今晚是正式场合,我们也好久没回去了,我一个人去不合适。下了班就过来,听话。”
程愿安还在因为那句“听话”发懵,电话那头已经收了线。
这算什么?
还真以为是什么霸道总裁的娇妻?
角色扮演玩上瘾了?
下午七点,昕康中心停车场。
程愿安左顾右盼,战战兢兢的钻进了许霁深的车。
许霁深升上后座隔板,看着她一副做贼似的模样,淡声道:“你也不用这么鬼鬼祟祟。”
程愿安睨他一眼,身体有些僵硬的靠向车门,头倚在车窗边,并不接他的话。
许霁深瞥了一眼她映在车窗玻璃上那张恹恹的脸,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递到她面前,“昨天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待会爷爷他们看到不好。”
程愿安低头看了那袋子一眼,“这什么?收买我啊?”
“开看看。”
程愿安将袋子推回去,“我不要。”
“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不用看也知道很贵,你少拿这些糖衣炮弹来腐化我,我可不想欠你什么。”
许霁深的手慢慢放下来,将纸袋放到两人中间,语气沉了些。
“你不想欠我?”
“是。我知道许总你买这些东西轻而易举,但这些对于我来过于贵重。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也没有想过从你那得到些什么,你不必试图用这些东西来让我听话。”
许霁深咬了咬后槽牙,轻哂一声,“你觉得我送你东西是为了让你听话?你是什么?我养的宠物吗?”
程愿安回过头,“难道不是吗?我都了今天不想来你非要我来,来了你又怕我在家人面前给你丢面子。你以为什么事情送个贵的东西就万事大吉了?别人还一定要收?”
许霁深听完她的话,眉头微微拧起,面色逐渐不耐:“你现在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就因为昨晚我不心看了你?你别忘了,我们是合法夫妻。”
程愿安愣了半响。
大概是最近许霁深温和得有些反常,她才忘了他以前一贯的冷淡模样。
此刻面前的这幅脸孔,或许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她低声道:“可能对于你来确实不算是个事吧。可许总你也别忘了,我们只是合约夫妻而已,都是假的,你别入戏太深。”
镜片后的那双深眸凝望她许久。沉吟间,眸光渐渐隐于那深邃眉骨的阴影之下。
而后,冷淡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的回应:“谢谢程医生提醒,我会谨记。”
两人走进许老爷子的城北老宅,其他许家亲戚大多已经到场。
许霁深朝程愿安伸过手臂,连弯曲的角度都冰冷。
从刚刚出那些话起,程愿安心里便憋着一股郁结情绪,心里堵得难受。
但纵使是此刻多么没有心情去应付这样的场合,她仍尽量配合着许霁深的表演,在他身边扮演着温婉可人的许家太太。
饭桌上,许老爷子兴致勃勃的询问着二人的婚后生活。
许霁深依然淡淡笑着回答:“一切都好。”
许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又笑眯眯的问:“有没有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程愿安低着头没有做声,许霁深看了她一眼,道:“暂时还没有想过。”
许齐昌在一旁道:“她俩刚结婚不久,还没开始考虑也是正常的,但也可以开始计划了……”
大伯妈赞同道:“对对对,早点计划好。总是要生的,晚生不如早生。这女孩子啊,是有黄金生育年龄的,愿安这个年纪,刚刚好。”
程愿安听着众人开始讨论她的黄金生育年纪,心里渐渐起了烦躁。
一顿饭下来,她并没有吃什么,只觉得胃里有一股不适一直在翻涌。
前脚从老宅走出来,她立刻将手从许霁深的臂弯间抽出,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两人一路无话的回到融侨里,又没半句话的各自回了房间。
程愿安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胃部的刺痛感又隐隐传来。她开门走到厨房接了杯热水,刚喝完,许霁深也从房里走了出来。
一人站在厨房,一人站在客厅。
距离不过五米,却像是隔着道银河。
许霁深率先破沉寂:“昨天的事情你很介意?”
程愿安紧抿着嘴,垂眸盯着手里的玻璃杯。
她也不知道怎么。
长这么大,她从未和异性有过亲密,更不谈坦诚相见。
她就是觉得难堪和羞耻,难道这是题大做了吗?
“是我不该就这么闯进去,我也承认是我的错。如果你真的觉得很吃亏……我也脱光了给你看?”
“……”
程愿安突然抬头看他。
“你觉得这件事很好笑是不是?”
许霁深迟疑半响。
刚才似乎是错话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
程愿安咬了咬嘴唇,将玻璃杯用力的往吧台上一放,恨不得将台子砸出一个洞来。
“那你脱啊!半块布都不准给我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