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 81 章 当爱已成往事,所有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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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完文件后的第三天, 徐助理给霍启年送来了一把钥匙。

    他道:“房子是以我妹妹的名义租的,原律师只给签了一年。房子本身是三室一厅一卫的格局,但其中两间房是不对外开放的……”

    霍启年静静看着这把钥匙半晌, 却什么话也没。

    他把这把钥匙放在了书桌抽屉的最底层,仿佛是慎重相待, 又仿佛是尘封不理。

    时隔一周,霍启年西装革履, 恢复了上班。

    他似乎还是从前的那个霍启年, 只除了消瘦一些, 神情更冷峻了一些, 看上去更不好糊弄了一些, 闲暇时间更沉默了一些……

    这些变化并不明显,所以看上去, 他与从前似乎并无不同。

    他忽然消失的这一周时间,就仿佛只是一次没有安排到位的出差, 或者是一次突如其来的休假。短暂的脱轨后,一切似乎又将重新恢复正常。

    但霍启年知道, 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

    霍启年坐在办公室里, 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生平头一次产生了一种倦怠感。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决定事关重大,也知道这些文件有很多人在等。他应该抓紧时间, 毕竟一寸光阴一寸金……

    道理他都懂, 可他就是提不起劲儿来。一贯被他撑在皮相上糊弄世人的那种懒散感, 这一次似乎钻入了他的骨子里,赶也赶不走。

    晴天白日里,他竟然有种睡不醒的颓丧感。

    这很不同寻常。

    霍启年一贯野心勃勃,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喜欢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从不肯服输,连他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都有一半是他从霍董手里抢过来的。

    这样一个事业心重的人,竟然有一天会觉得倦怠。

    霍启年自己都看不惯这样的自己。

    不就是……失恋吗?

    不就是她再也不喜欢他了吗?

    振作起来!

    你就这点出息吗?!

    霍启年深吸口气,强起精神,逼着自己将精力集中到眼前的事务上。

    翻开文件,第一份就是关于追加在智能医疗领域的投资的报告。而之所以要追加投资,是因为季氏集团在后面紧追不舍。

    霍启年冷笑一声,倒真起了精神。

    他还能让季承看了笑话?

    霍启年高效地工作了一整个上午。临到午饭时间,徐助理贴心地给他送餐。霍启年看见食盒的第一时间,竟然是想着去看手机。

    多奇怪啊,他已经离婚一年了,苏允白早在一年前就不会提醒他按时吃饭了,可到了现在,他似乎又重新不习惯了。

    他其实早就收不到她的短信了。

    她甚至已经被拉黑很久很久了。

    霍启年丢开手中的笔,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那种颓丧感又要回来了。

    霍启年心里一凛,强撑着不想被情绪左右。

    该如何才能不被情绪左右?

    他想起这半天以来的经历,想起自己此刻的心情,也想苏允白。

    没来上班的那一周,霍启年不是真的只知道沉迷于往事和悔恨里,当个可怜的只知道逃避的懦夫。

    没被酒精麻痹的时间里,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起跟苏允白的这段关系,也是第一次不抱任何侥幸心理地思考自己以后的路。

    霍启年讨厌恋爱脑,哪怕到了今日,他依然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任何错误。他痛恨没办法自控的自己。他甚至不愿意染上烟瘾,更别提因为失恋而酗酒、而意志昏沉……

    他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理智上讲,他应该远离这种错误,拨乱反正。

    苏允白已经给出了她的态度了。她一走了之,她毫不留恋。

    按照霍启年一贯的脾气,她这样决绝地决定一刀两断,他也应该有风度地不再纠缠才对。

    他是不该沉迷于此的。

    所以,他应该如她所愿,就此跟她一刀两断,继续当他的霍总,从此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这是个很顺水推舟的决定。

    苏允白得对,这世上没有谁少了谁是活不下去的,地球离开了谁都能转,没有谁会那么不可或缺。

    他该试着走出来了!

    霍启年一遍又一遍地这么告诉自己。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他知道自己该做回他的角色。所以他按时来上班,逼着自己冷静从容,逼着自己忙于公事。

    可为什么心里总有种无边的孤独感呢?它如影随形,它无孔不入。他越是想压抑,心里空着的地方就越来越大,大到甚至能左右他的理智,影响他的判断。

    他到底该怎么办?

    霍启年仰面靠坐在办公椅上,喟然长叹。

    **

    苏允白离开后的第二周,霍启年不再酗酒,忙于公务,却开始频繁地失眠。

    他睡不着,只能像是一只午夜幽灵一般,在空荡荡的莲山别墅里游荡着。

    也是直到这时候,他才清晰地意识到,莲山别墅实在太大了——多稀罕,他竟然还有嫌自己的房子太大的一天。

    寂静的夜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踩在地毯上,唰唰唰地响,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莲山别墅空荡荡得吓人,莲山的夜晚,同样冷清得吓人。

    站在窗台上往外看,偶尔能看见两束车灯在盘山道上时隐时现。每当这时候,霍启年就控制不住地想,这辆晚归的车上坐着的究竟是谁,是否有人会为他或她在夜里点一盏灯。

    那些他晚归的夜里,她是不是就是这样等他的?

    庭院里的路灯还亮着,照亮了别墅区的一角。灯光的范围再往外,一棵棵高大的树在夜里站成了一团团阴影,像是一个个无声地望着他的人。

    偶尔风来,吹动得树梢哗啦啦地颤。这一团团阴影就在风里左左右右地摇晃着,在灯光的尾影里张牙舞爪,显出一种无端的阴森来。

    她是不是看惯了这样的景?

    她会害怕吗?

    霍启年控制不住地联想,越是联想,越是无眠。

    苏允白离开后的第三周,霍启年开始体贴下属,主动揽下出差的任务。

    霍氏的业务多,出差的目的地也各异,霍启年盯着“美国”那一栏,迟疑了一整个上午,还是不敢选。

    既然不选美国,剩下的目的地也就无所谓了。

    霍启年开始频繁地出差。

    旅途疲惫,琐事累人,他终于能睡着了,却总是睡不踏实。他觉得酒店的床和枕头太软或太硬,房间的味道太过憋闷……

    奇怪啊,他以前怎么没这么多毛病?

    八月二十二号如期来临。霍启年出差归来,对着空荡荡的莲山大门,只觉自己的脚步似有千斤重。

    不知从何时开始,回他自己的家,已经成了一件沉重的事。

    更别提是在今天这个日子。

    他不该选在今天回来的,今天的日子太过特殊——倘若故事始终完美,今天该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今日的莲山,空荡冷清得过分刺眼了。

    霍启年忍不住又喝了酒。一杯酒下肚,酒气未上涌,他一直强撑着的理智却已经溃不成军。

    无边的孤寂感卷土重来。应该,它们从来就没离开过。

    霍启年终于耐不住,开书桌抽屉的最底层,取出了那把钥匙。

    他驱车直奔A大花苑北区,开了那间屋门。

    这是霍启年第二次走进这间屋子。

    A大花苑的购房资格不是每一个员工都有的,需要排队以及审批。苏允白刚回国时,一开始是租房住的。后来购房资格下来后,正赶上他出差,她便自己来看房买房。

    后来的装修和添置家具,都是她自己一手完成的。

    细细想来,他这个丈夫当得实在不称职极了。

    上次来时,霍启年跟苏允白闹了个不欢而散,还真没好好看过屋子的布局。

    屋子的面积不算,因为是在一楼,还带了一个庭院。庭院和阳台对着开,整个屋子因此十分亮堂。

    厨房外摆了一张餐桌,餐桌再往外是客厅,客厅往内则是三间房间,一大一中一,往外租的就是那个中型的房间。

    屋子已经一个多月没住人了,门窗都关着,空气里有一种特别的憋闷感。可如霍启年这般挑剔的人,一走进这里,却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公共区域都已经收拾过了,没有多少私人的物品。即便如此,这里还是有一些霍启年很熟悉的东西。他甚至不出来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入目所及,处处顺眼。

    不,还是有不顺眼的地方的。

    庭院一看就是曾经被精心理过。可如今看去,花草疯长,野性之外,只剩荒芜。这满园的花花草草,精心培育的和野性生长的相互混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霍启年,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离开多时。

    霍启年脸上放松的神色再次收紧,心里又变得空落落的。

    他在原地出了半晌神,眼神像是自己长了脚似的,不受控地放在紧闭的房门上。这里面一间是苏允白的卧室,一间是她的书房。

    莲山的屋子收拾得太干净了,她存在的痕迹,被她亲手扫得干干净净。

    而这里,两道屋门相隔,全是她的气息,全是她的私人物品。

    霍启年甚至记性很好地想起了当初她离开时的样子。就她背的那个手提包,连电脑都装不下。

    众所周知,电脑是不能托运的。所以,她的电脑肯定是放在家里了。

    本来也是,国内的电脑和美国的通用电压甚至都没办法匹配,她又不缺钱,肯定是买新的电脑了。

    霍启年的心跳忍不住微微加快。

    她在他的生活里消失得太干净了,他再想寻找一些关于她的喜好的蛛丝马迹都显得徒劳。可现在,他离她不设防的样子,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霍启年知道这种想法有些变态,但他几乎是本能地感到好奇并且蠢蠢欲动。

    他若真想开这两扇门,两道锁根本就不是问题。

    别跟他隐私这种事,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短暂的心动后,霍启年又压住了自己的窥私欲。

    当爱已成往事,他再苦苦地追寻她的喜好以及她爱他的证据,除了徒增不堪和后悔之外,又能如何呢?

    霍启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怔然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