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 92 章 霍启年,你简直是个变态
有那么一瞬间, 苏允白很想电话叫救护车。倒不是霍启年的情况看上去吓人,而是——在这个城市,救护车一响, 起步价一千美元。
他不是有的是钱吗?让他好好感受感受资本主义贵得吓死人的医疗资源好了!
可这种念头在苏允白脑海里也就是一闪而逝。一方面是这种意气之争显得很幼稚,另一方面, 谁知道有钱人如霍启年到底买了什么级别的医疗保险?万一救护车之类的,于人家而言只是基础款, 急救直升机才是标配呢?
苏允白承认自己怨气满满, 可现在她丝毫不想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麻烦到别人了还指望她能有好脸色?想什么美事呢?
苏允白转身出了门, 到楼上自家屋里拿了温度计, 又回到霍启年这里。
她上前推了推霍启年, “霍启年?霍启年!”
喊了好几声,霍启年终于睁开了眼。
他看上去有些茫然, 眼神好半晌才聚焦,连声音都透着点懵然, “允白?怎么了?”
苏允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只把温度计往他跟前一递, “温度计, 自己测!”
霍启年长出口气,似是终于清醒了些。
他仍然躺在沙发上,伸出手接过温度计, 随手一掀身上居家服的领口, 露出片胸口和大半锁骨。
苏允白别开眼。
霍启年很快放好了温度计。他人依然躺着, 却没闭上眼,而是偏头看着苏允白,一直看。
苏允白冷冷淡淡瞥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霍启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看你。”
苏允白冷笑一声, “我看你现在精神得很啊。你刚才那副样子不会是装出来演我的吧?”
霍启年想了想,道:“我之前是有这么想过。他们像我这种情况,卖惨博同情的效果是最好的。我虽然不全信,但想着也可以试一试。
“可是我最近事实在太多了,有点没时间排一个好计划。最主要的是……”他看着苏允白,语气低落,听上去有些可怜,“我怕你真的不管我……”
苏允白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竟然还敢承认!
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逻辑都这么清楚明白,可见是没什么大事了。
苏允白甚至想转身走人。
这时候,嘀嘀嘀的声音响了起来。
温度计时间到了。
霍启年慢腾腾又去掀自己的领口。拿了温度计后,他自己却连看也不看,直接往苏允白眼前一递。
苏允白深吸口气。
这一副大爷的模样……她是欠他的还是该他的?
一会儿要是温度正常,她一定要让他见识见识她的“好脾气”。
苏允白接过温度计一看,下意识皱起眉。
102华氏度,转换过来……三十九摄氏度了。
高烧。
苏允白又看向霍启年。
他还在看她,眼神无辜里透着点讨好,乖得都不像霍启年。
这该不能是已经烧傻了吧?
苏允白收起温度计,忍住想发火的心情,硬邦邦道:“你起来换个衣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算了。给我你私人医生的联系电话,我让他上门看诊。”
霍启年往后躲了躲,声音闷闷的,“不用。”
苏允白咬了咬牙,“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霍启年见她真要炸毛了,叹了口气,道:“你先别生气,我不是耍赖……我昨天晚上去看过医生了,医生给开了药了。就在包里。”
苏允白当机立断:“包呢?”
霍启年想了想,“好像是在房间里?”
苏允白转头去了霍启年卧室。
霍启年卧室的布局很简单。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床头柜往外是一个大衣架子。除此之外就是一张大书桌。
大书桌放在床的对面,面窗。桌上没什么摆件,只放了个黑了屏的电脑以及配套的鼠标和鼠标垫,一沓文件夹,再往旁边就是被随意放置的公文包。
苏允白拿起公文包,心翻了翻,没看见任何药品。
她不耐烦了,把包里大样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掏,而后将整个包反过来往外倒。期间她的动作幅度不心大了些,一个黑皮本子,两支笔以及剩下一些零碎的额美钞直往地上掉。
苏允白弯腰想捡东西,结果空了的公文包又不心蹭了桌上的文件夹一下。光滑的文件夹表皮不耐摩擦,有一部分紧随苏允白的动作掉到了地上,内里的文件页还没夹好,由此散了出去。
满地狼藉。
地上虽然铺了地毯,但东西掉落还是有动静的。霍启年很显然听到了,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苏允白憋了一口气,“东西掉了!”
她蹲下身来,一样一样地把文件页收拾好。为了整理文件夹,她不可避免地看了点文件的内容。
出乎苏允白意料,这竟然不是什么商务合同,而是带着霍启年批注的资料。
科技城,短视频,市场份额……
厚厚的一沓,霍启年的批注却几乎每一页都有。批注中英文混杂,却不显杂乱,反倒因为主人的字迹龙飞凤舞、气势非凡,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赏心悦目。
苏允白甚至看到了TargetR和二次放疗软件相关的数据。
她看得粗略,但被霍启年用黑笔标出来的地方她却并不觉得陌生——她记性不差,这些数据分明是那天霍启年跟珍妮弗交锋时提到的。
苏允白看着这一沓文件,心情有些复杂。
哪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呢?精明强势如霍启年,也有这样对着一页页资料看过去的时候——虽然她早明白这个道理,可知道跟亲眼见到还是两回事。
苏允白心里的火气不由得散了两分。
她一副教授日常都很忙碌,霍启年这样相当于是另起炉灶的,繁忙程度可想而知。
真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时间去掺和她的事。
这些文件,到底还是涉及了一部分商业机密。苏允白不好多看,便收敛心神,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文件夹收拾好后,就是散落在地上的零碎额钞票、笔和摊开了的黑皮本子——这黑皮本子掉下来的姿势很巧,整个本子被摊开了,上面全是霍启年手写的字迹。
苏允白对探霍启年的隐私没有丝毫兴趣。可人的视线自有追踪的敏感点,她即便再是匆匆一瞥,还是看到了一些令她本能在意的信息——
【17 th Street, 2406……Spring Garden……】
苏允白眉心一跳。
这是她今年夏天预计要搬去的地方,前两天刚跟房东签定好了合同。
她下意识往下看。
【备选2404,2408,2419……】
苏允白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
2404,2408,2419……它们都是2406的邻居。前两者跟2406在马路的同一侧,后者则跟它隔街对望。
苏允白冷笑两声。
原来他们是这么成为邻居的!
她气得不行,也不顾虑是不是不尊重人隐私了,直接将黑皮本子往前翻。
【图像后处理……】
【图像降噪……】
【AI自动分割……】
苏允白怔了下。
这是她现在的课题。
霍启年写这些是做什么?
还别,看上去他好像还真懂了点皮毛。
苏允白又把黑皮本子往前翻,几乎翻到了整个本子的最开始。
【饮食偏好……】
【饮品……】
【人际关系……】
密密麻麻,深度剖析——全是关于她本人的。
苏允白眉心直跳。
她直接翻到了扉页,题头两个大字——“苏学”。
一股热血直往苏允白脸上涌。她一时甚至不知道是气、是怕还是羞。
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到底还有没有点下限了!
苏允白把黑皮本子往桌上猛地一拍。
黑皮本子碰到了桌上的鼠标,鼠标被这么一动,指示灯立刻亮了起来。然后,黑了屏的电脑屏幕随之被唤醒,显示出了屏保。
屏保是一张照片。阳光下,给玫瑰花丛浇水的苏允白正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神采飞扬。
苏允白都记不清自己何时拍了这么一张照片了。
她看着屏保里笑容飞扬的自己,两秒后,深深吸气,啪地一下合上了电脑。
她转过身来,气势汹汹地看向门口的霍启年——她听到脚步声了。
霍启年很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在苏允白面前站定,抿了下唇,神色里有强撑着的镇定:“我刚想起来,药我拿出来吃过,应该顺手放在床头柜上了。”
苏允白看着他,不住冷笑:“霍启年,你可真是厉害!这算什么?stalker跟踪狂?你知不知道要尊重别人的隐私?”
她越越气,不仅脸色潮红,气得声音都有点变形了,“你还要不要脸了?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真的是……”
话没完,霍启年忽然一把抱住了她。
灼热的温度自四面八方包裹住苏允白。
苏允白一口气好悬没喘上来。
她使劲挣扎着,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你撒手!你放开!霍启年?!你现在不仅不思悔改,你还想变本加厉?”
霍启年把下巴搁在苏允白的头上,几乎是用双手双脚困住了苏允白,沉声道:“你还是不会骂人。我告诉你要怎么骂!
“听好了——
“霍启年,你简直卑鄙无耻、下流、下贱,性.骚扰女同胞,狗皮膏药一样恬不知耻……
“你简直毫无自尊,你就像是阴沟里的臭爬虫一样心思肮脏……
“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心机深沉,你阴险狡诈……
“你简直就像是个变态……你可能真的心理有病……”
苏允白再是生气,这会儿也有点被这个发展震住了。
——霍启年是真的烧坏脑子了吧?
霍启年还在继续骂:“你人品败坏,你骄傲自大……
“你蛮横无礼,傲慢冷漠……
“你处理不好亲戚之间的关系……
“你不知道珍惜。你总是习惯漠视别人的付出,等到失去了才开始后悔。
“你总是高高在上,你连道歉都拉不下脸来。你要不是有两个臭钱,要不是长了张还算过得去的脸,可能早就被人揍一顿了——嗯,你已经被揍了,真是活该!
“你占便宜没够。你都得到过一段真挚的感情了,却犹嫌不够,还想着能长长久久地维系这段感情……
“你简直……一无是处。”
苏允白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可他以为这样就够了?
她冷冰冰道:“可以,可算会人话了。”
霍启年长叹一声,整个人的情绪似乎一下子低落下来,“所有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都认。
“我不止一次问过我自己,有那么难堪的过往夹在你我中间,我凭什么还敢要求你原谅,要求你回头……
“我不知道,我其实也没有答案。
“我劝过自己放手的,在你出国后。我跟自己了一大堆理由,讲了一大堆道理,分析了一堆利弊……
“我忙于工作,我频繁出差……我试过各种各样我能想到的办法,好给自己筑一道又一道厚厚的墙。
“我躲在墙的里面,告诉自己,坚持一天,再坚持一天……倘若就这么一直坚持下来,时间总会淡化所有的感情,抹去所有的不甘心。
“我甚至还试图服自己,服自己要尊重你的选择。服自己,只要你一切都好,你人在哪里,是不是跟我在一起,我都无所谓……
“我都试过的。
“可没有用。
“有些情绪汹涌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受这种情绪支配的感觉……我不否认,我其实恐惧过。
“我一直看不起受情绪支配的人……可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也会是这样的人之一。
“我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各种各样我能想到的办法才筑起一面墙。我以为它坚不可摧,可事实上,只需要有一点点轻微的风吹草动——就那么一点点外力,它们就跟纸糊一样,一下子就消失了,一下子就被推倒了。
“我再也没办法骗自己。我很想你,很想见你……哪怕远隔重洋万里,哪怕我对你而言是个过去式。
“哪怕……你未必会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