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文丑丑有意不把饭菜分开送，叫鹿鸢去秦霜房里吃。鹿鸢去了，文丑丑就寻个由头跑了。

    最烦这种嬉皮笑脸的撮合怪了,鹿鸢嫌恶地想。

    “让你见笑了。”秦霜话里带着歉意。

    鹿鸢笑笑，没有话。雄霸叫她像对待丈夫一样照顾秦霜,但具体怎么照顾，雄霸没。

    当作丈夫是不可能当作了，但鹿鸢觉得可以捡起老本行，做做样子,照顾一下秦霜,如果他需要的话。

    秦霜发现鹿鸢在偷偷往他脸上瞄,以为鹿鸢在看他脸色。大多数情况下，秦霜都是一个温和的人,何况是对一个姑娘,他不希望鹿鸢因他而陷入不安，于是主动开口,“你长的和我过世的妻子很像。”

    所以文总管才会做这些让人尴尬的事。

    鹿鸢从碗口上方抬头。

    “她叫孔慈。”

    “嗯。”

    秦霜以为鹿鸢会问一问孔慈的死因，但鹿鸢什么都没问。

    “他们让我穿孔慈的衣服，梳孔慈常梳的头发，他们希望我能变成孔慈”鹿鸢顿了顿,放下碗，还有一句话她没,就是那些人都希望她能代替孔慈，“可是我没见过孔慈,更没有与她相处过，没办法模仿她的言行举止。”

    鹿鸢在试探，她想提醒秦霜,她不是孔慈。

    “你不需要模仿她，她是她，你是你。”没有人可以代替另外一个人，秦霜微微侧首看着鹿鸢，淡淡一笑，“你叫鹿鸢？我记住了。”

    “你就是鹿鸢，变不成孔慈的，我分得清。”

    鹿鸢一听，顿时感觉轻松不少，心分得清就好，如果有修罗场的那一天，希望姓步的大兄弟也能分清。

    秦霜想随便聊聊，“我听师父你是无神绝宫的人，你是东瀛人？”

    他想起来了，白天鹿鸢在院子里喂鱼穿得那身衣服，好像就是东瀛那边风格。

    鹿鸢摇头，“不，我是中州人。”

    秦霜倒也不觉得意外，又问起鹿鸢的身世。

    鹿鸢再次摇头，出准备已久的答案，“记不清了，打记事起就到处讨生活，什么活都干，给人洗衣做饭，卖过艺唱过曲，后来去了东瀛，干得也是伺候人的活，哦对了”

    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有件正事需要提一嘴。她看向秦霜，表情很认真，“雄帮主让我伺候你。”

    你要不要表下态？给我安排一下具体工作，像浇花、喂鱼这种就挺好的。

    秦霜一惊，呛得咳嗽连连，还不忘大声拒绝鹿鸢。

    好吧，任务完成。鹿鸢点点头，露出互相理解的友好表情，实则为自己终于不用再从事密集的劳动服务工作庆幸不已。

    秦霜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反应太过强烈，忙又温声找补了一句，“你什么都不用做，每天看看花喂喂鱼就好。”

    鹿鸢抿抿嘴，看上去心有顾虑，“如果雄帮主问起”

    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但你师父是个大问题。

    “如果师父问起，我自有法。”

    衣来伸饭来张口的好日子没享受几天，雄霸的问题就来了。

    那天秦霜不在，鹿鸢被雄霸叫过去，她以为雄霸是想跟她讨论一下，对秦霜不够热情是要受到惩罚的这件事。但当她在房间里看到断浪的时候，她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鹿鸢看了断浪一眼，像是在打量房间里都有谁，结果看到了一个陌生人，随后便移开了目光。

    我不动，看敌人怎么动。如果断浪告诉雄霸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经过，也就提醒了雄霸几个本来无人在意的事实，比如，她并不是无神绝宫的老人，比如，一年前她还在中州，再比如，她在拜剑山庄戴面纱的可疑行径雄霸会不会生出其实她就是孔慈本人的想法？

    但是敌人也没动。

    断浪冷笑一声，不屑地扭开脸看向别处。

    雄霸在喝茶，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文丑丑二话不，展开一副画像让鹿鸢看。

    画上的人，鼻孔很大，肩膀很宽，头很大，头发很卷翘，像半生不熟的泡面。总得来，是个威武雄壮的汉子。

    “记住了吗？”文丑丑问。

    鹿鸢迟疑地点点头。记住与否，关键看你要干什么，如果是认人，悬。

    这种画法，画得再像，也有抽象的部分。

    文丑丑指着画像，像教孩子话一样一字一顿地：“他叫步惊云。”

    鹿鸢愣了愣，惊讶地睁大眼睛，“他就是步惊云？”

    看上去真凶。

    她看向雄霸，心果然，老东西不“物”尽其用是不会罢休的。

    雄霸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要你迷惑步惊云，盗取绝世好剑。”

    迷惑？这个词用得妙，鹿鸢暗暗冷笑。一会儿把我补偿给爱徒，一会儿叫我迷惑逆徒，你可真是个好师父，当你徒弟也不容易。

    “步惊云在哪儿？”她问。

    “这个不用你操心，有人会带你找到步惊云。”雄霸目光一斜，落到断浪身上。

    断浪对雄霸微微颔首，扭头对鹿鸢露出嫌弃的表情。

    糟糕透了，鹿鸢幽幽叹了口气，声问：“可是绝世好剑长什么样子？”

    不能明抢吗？兴师动众偷一把剑，不觉得丢人吗？

    雄霸沉吟，最终给出了一个绝世答案，“步惊云里的那把剑，就是绝世好剑。”

    鹿鸢呆了一下，忍不住露出赞叹之色。妙啊，这跟废话有什么区别，是我多余问这一问了。

    绝世好剑在步惊云里，但步惊云里的那把剑，就一定是绝世好剑吗？如果有万一呢？她只有一次会。

    没错，她要接受这个任务，并努力去完成，因为没有商量的余地，雄霸不会允许她拒绝，更不会允许她背叛。

    可是，雄霸凭什么相信她会乖乖听话，他们之间没有恩情没有共同利益，他甚至根本不了解她。

    为了避免雄霸用段控制她，鹿鸢决定先下为强，将自己的“软肋”拱奉上。

    “雄帮主”她犹豫地开口，低着头，表现得战战兢兢，“如果我成功盗得绝世好剑，你能把我送回去吗？”

    你拿这个要挟我，我肯定乖乖为你做事，我保证。

    雄霸玩味地挑了挑眉，不着痕迹地打量鹿鸢，“你想回无神绝宫？”

    “想。”鹿鸢绞缠指，眼睛里除了心酸，还有向往的光在跳动。

    雄霸笑了一下，笑声低沉，高高在上，“如果你能杀了步惊云，我就送你回去。”停顿片刻，为了让奖赏更具有诱惑力，他再次加码，“不仅送你回去，我还会把你收为义女，给你丰厚的嫁妆。”

    为什么想回无神绝宫，还不是对情郎念念不忘。初见时的情景在雄霸脑海中闪念，鹿鸢和绝天站在一起，举止亲昵。

    世上有许多愚蠢的男女，愿意为了所谓的爱情倾尽所有，堵上性命也在所不惜，雄霸轻蔑地想。

    鹿鸢适时地露出欣喜的表情，不过很快又陷入焦虑，她失声道：“杀了步惊云？他是武林高，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主角命那么硬，真孔慈活过来都做不到的事，她就更做不到了。步惊云又不是傻子，一拳就能把她捶进土里。

    “你可以。”雄霸充满信心，他对鹿鸢挥挥，示意她可以走了，“怎么做我会教你，先去取绝世好剑。”

    鹿鸢没能再次回到飞霜阁，文丑丑拒绝了她收拾行李的请求，将她推上一辆马车。

    马车飞驰而去，车厢很安静，鹿鸢抱着胳膊不停地翻白眼，无声地发泄自己的不满。

    过了一段时间，离天下会应该有些距离了，赶车的人不耐烦地扯开门帘，断浪顶着歪歪斜斜的苹果揪出现在鹿鸢面前，他恶狠狠地看着鹿鸢。

    “出来，别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