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贵妃人已在墙外
关于男人是否是西毒欧阳锋这件事,鹿鸢没有去求证,因为是与不是都不关她的事,欧阳锋不在她的计划里。
可这个局外人偏偏要带着不友好,一次次走进她的故事。
次日一早,鹿鸢登上终南山,在半山腰被全真教的迎客弟子拦下。迎客弟子问鹿鸢名号,鹿鸢不答,只平静地她要见周伯通。
迎客弟子觉得鹿鸢古里古怪,想打发她走,正要开口,突然头一歪面露迟疑,看向鹿鸢身后,“你们,一起的?”
鹿鸢回头,只见男人气定神闲,抱着克儿站在她身后,克儿嘬着指,正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对她笑。
“你要找的人是周伯通?”男人的表情微微透着诧异。
鹿鸢不语,板着脸用眼神示意迎客弟子赶紧通传。
男人放声大笑,公然沿着步道从几个迎客弟子中间飞掠而上,从鹿鸢面前经过时,一把抓住鹿鸢,无视身后的叫骂追赶,不怀好意地对鹿鸢:“走,我带你找周伯通算账去。”
鹿鸢使出浑身解数,硬是挣脱不开,现在她可以肯定,这人就是欧阳锋,不光因为他武功高,还因为这人袖子里藏着蛇,蛇信子伸出来舔了她背一下,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男人拖着鹿鸢,来到建在山顶的重阳宫,直入大殿。
一长眉秀目的中年道士从后面走进来,面带微笑,从容拱,“不知欧阳先生到访,有失远迎。”
没错,这个从西域来的,武功奇高爱玩蛇,又姓欧阳的男人就是五绝之一的西毒,欧阳锋。
他的私生子克儿病了,他带着孩子来中原寻医治病,治好了病,想着别白来一趟,该去全真教看看,看看九阴真经的情况。他一向独来独往,不喜与人结伴,此行便没有带仆人,这也是他最后悔的一件事。
在白驼山的时候,他觉得孩子很好养,来中原的路上,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等克儿病好了,开始作天作地,他才发现,带孩子太难了。
如果克儿不是他亲生的,早死八百回了。
“王道长客气”这会儿欧阳锋变得谦逊有礼,仿佛刚才破门而入的那个人不是他。
这位仙风道骨的王道长便是中神通,王重阳。
一进大殿欧阳锋就放开了鹿鸢,与王重阳寒暄几句后,他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指着鹿鸢对王重阳:“这女子找周道长,不知所为何事。”
鹿鸢很清楚,欧阳锋是想看全真教的笑话,可来都来了,她不想走。
再了,全真教丢不丢脸,在什么人面前丢脸,与她何干?
王重阳定定看了鹿鸢好一会儿,险些认不出来,当想起鹿鸢是何人,他又惊又怒,“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鹿鸢昂首上前,毫不客气地:“叫周伯通出来见我。”
下巴上的长须抖了抖,王重阳的目光在欧阳锋和鹿鸢之间移动了一个来回,欲言又止。
不用他开口,鹿鸢也能猜到他想的是什么。王重阳见她和欧阳锋同时出现,欧阳锋又如此“热心”,认为她和欧阳锋勾结。
鹿鸢冷冷看着王重阳,“你不用看他,我先来的,他后到的,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信不信随你,反正天塌了也挡不住我要见周伯通。
王重阳将信将疑,同时也忍无可忍,指着鹿鸢斥道:“不知廉耻。”
这话憋在他心里很久了。
鹿鸢一脸无所谓,反过来嘲讽王重阳,“这话该给你师弟听,光对我没有用。”
自己家缺失的东西,就不别要求别人了
王重阳愤而拂袖,不欲与鹿鸢多言,低声吩咐左右,“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总之,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
侍立在王重阳左右的几个道士之前与欧阳锋对峙,剑已出鞘多时,如今听从命令,向鹿鸢靠拢,但在由谁动驱逐鹿鸢这件事上,他们犯了难。
毕竟,鹿鸢是个女人。
最后,唯一的女道冲上来,挥剑横扫,企图逼退鹿鸢。鹿鸢闪身避开,反从腰间抽出用布条缠裹的长剑,同时低声念出女道所用的招式,“春意阑珊。”
全真剑法,周伯通在刘瑛面前卖弄过,也教过她几招。
话音未落,鹿鸢还击,同样一招“春意阑珊”。
女道惊诧,失声道:“你怎”
你怎么会我全真剑法?
鹿鸢潇洒地挽了个剑花,打量着眼前的几张面孔,“你们就是全真七子?”她数了数,“怎么少了一个?”
女道咬咬嘴唇,脸一板端出几分威严,正要话,却被鹿鸢一转话锋,堵了回去。
“见不到周伯通,我哪也不去。”鹿鸢自顾自地,“你们人多,有种就杀了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正着,只见后窗人影一晃,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又哧溜一下缩了回去。
鹿鸢捏紧拳头,突然提高声调,“周伯通!见不到你我不是不会走的。”
王重阳无奈长叹,沉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
全真六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一次他们不能再跟鹿鸢客气了。
鹿鸢不在乎接下来将面对什么,她看着那扇方才晃过人影的窗,继续喊话,“你师兄是个体面人,你这个当师弟的别总扯他后腿,让他在人前难做难堪”
也许,周伯通一直都在,他躲在后面偷偷地听,知道自己再不出来,师兄的脸就要从大理丢到西域了,于是飞蹿到鹿鸢跟前,抓起鹿鸢就要逃离。
鹿鸢执剑的右被周伯通抓住,可她还有左。
啪!
她用左狠狠给了周伯通一巴掌,周伯通傻了,僵在原地,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鹿鸢。
鹿鸢甩开周伯通,冷笑道:“不当缩头乌龟了?”
周伯通捂着脸,遮遮掩掩地向四周瞄了瞄,声央求鹿鸢,“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去外面。”
“就在这里。”鹿鸢眉梢一扬,语气坚决,“让你师兄师侄做个见证。”
周伯通又使眼色又做口型,见鹿鸢不为所动,只得作罢。他揉揉圆脸,脚尖并拢,低头捏着衣角,嘴里声嘟哝,“不是跟你了吗,你继续做你的贵妃娘娘,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不是来纠缠你的。”鹿鸢打断他。
周伯通愣住,半张着嘴,一双圆眼紧张地在鹿鸢脸上打转。
鹿鸢垂眸,把剑系回腰间,缓缓道:“上次你跑的太快,很多话都没来得及,我要跟你把话清楚。”
周伯通吞了吞口水,彻底闭上了嘴。
“你想跟我了断。”鹿鸢重新抬起头,却没有重新看向周伯通,她看着周伯通身后,全真六子的那一排剑锋,“好,我同意。”
周伯通的脸开始涨红,额角开始冒汗。
鹿鸢还是没有看周伯通,可即使不看,她也忍不住流泪,刘瑛死了,可留在心底的情感与记忆,仍能影响着这个身体。
他抛弃了她,然后仓惶逃离大理,多一句话都不愿留给她。
鹿鸢拿出一条帕,这是刘瑛和周伯通的定情之物,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和一首词。
四张,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鹿鸢看了看肩上散落的白发,这一次,她不再回避,直视周伯通的眼。
她举起帕晃了晃,“这是我送给你的帕,你不想要了”她古怪地笑了一下,一甩将帕子丢了出去,“扔掉便是,不用还给我。”
她用了内力,那条轻飘飘的帕子精准地落到周伯通脚下。
周伯通跳起来,忙将帕子拾起,他慌慌张张,瞅瞅帕子又瞅瞅鹿鸢,“你、你”
“还有这个。”鹿鸢解下背在背上的包裹,拿出里面的长方木匣,走过去塞到周伯通怀里。
鹿鸢给,周伯通就接,不敢不接,他抱着木匣,还不忘将那条鸳鸯戏水的帕子往袖子里藏,委委屈屈地问:“这是什么?”
“你儿子。”
鹿鸢丢下一包炸药,把在场的人都炸懵了,欧阳锋和吃指的欧阳克除外。
周伯通开始转圈,他要找师兄,他要向师兄求助。一定是他听错了,一定是阿瑛在骗他,他怎么可能有儿子,他的儿子怎么会死?
“你看看他,抱抱他,给他取个名字,然后好好安葬他。”鹿鸢冷眼看着,看着惊慌失措的周伯通打开木匣,扒拉里面的香料和盐粒,看着他扒了两下,不知摸到了什么,脸色煞白,一动也不敢动。
“我十月怀胎,熬尽心血,该尽的责任我都尽到了,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这不是气话,也不是怨言,鹿鸢想出来,让周伯通知道,她不,没人会知道。刘瑛离开大理寻找周伯通,带着期望,同时也背负着绝望,她早就想过最坏的结果,不止一次。
“不想认也没关系,随你处置,反正他是你儿子,你怎么对他都是他的命。”鹿鸢幽幽叹了口气,可一转念,又宽慰了许多,她自顾自地:“这孩子的命,挺好的,他不会在意你怎么对他。”
因为他娘已经下去陪他了,他现在躺在娘亲怀里,一定很幸福。
想到这里,鹿鸢的心情就没那么沉重了,再想到周伯通已经见到了,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甚至有些轻快。前缘已尽,她可以向前看了。
鹿鸢头也不回地离开重阳宫,不欢迎她的地方,她不会赖着不走,枯燥乏味的道士窝,请她她都不会来。
“别走。”周伯通追出来,可当他拦住鹿鸢,又开始支支吾吾,“这、这是我们的孩子?”
着,抱紧木匣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们有孩子,他只是想让一切恢复原样,他还能继续做无忧无虑的顽童。他知道阿瑛肯定舍不得他,其实,他也舍不得阿瑛,常常做梦梦见她。
看着鹿鸢满头的白发,对比记忆中在大理皇宫扑蝴蝶,青丝如锻的刘贵妃,周伯通心如刀绞,哭得更伤心了。
鹿鸢注视着,静静听了一会儿,随后轻声问:“当日你弃我而去,可曾有过一丝犹豫?”
你没有。
今天,我犹豫了,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光看到你的惊慌,这不够,我还想好好瞧瞧你悔恨的模样。
刘瑛,看见了吗,周伯通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