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贵妃人已在墙外
王处一想要拒绝,刚被他扶着站起来的鹿鸢突然向前倒,跌进他怀里。蛇毒发作得厉害,鹿鸢一直在忍耐,她肩膀微颤,趴在王处一怀里喘了会儿气,随后撑着王处一的双臂站直。
她抬起头,望着王处一的脸,轻轻笑着叹了口气。
“你看你这头发白的。”她伸出,在王处一鬓边虚虚抚了一下,玩笑似的嘱咐,“以后少操点心。”
王道长的头发到底是为什么白的?他生病了?看他精神也不大好,希望他爱惜自己,尽快好起来。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鹿鸢自顾自地,“那时候真好。”
她也不上来哪里好,可能是有一个可靠的人与你并肩的感觉好。
“你的剑被我不心弄断了,你别怪我。”鹿鸢好笑的表情,看不出来有一丝歉意,“将来有会的话,我赔你一把。”
王处一神情凝重,对鹿鸢摇摇头,不知是想告诉她不用赔,还是想叫她不要走。
鹿鸢也对他摇摇头,开始凌乱地诉,“你师父不喜欢我,我、我”她顿了顿,把原话咽回去,“你那些师兄弟也都觉得我是个坏女人。”
许是到愤怨之处,她激动地抓起王处一的,“你能别那么想我吗?”
如果你也那么想我,那就太可惜了。
至此,王处一的心情虽然复杂,但羞愧占大多数,可是接下来鹿鸢的一番话,让他陷入慌乱。
“我在这世上孤零零的,只有你关心我,只有你不会那样看我。”鹿鸢暗淡的眼中多了一丝光亮,她急切地抓紧王处一想要挣脱的,“我有好些话想对你,你也一样对不对?”
眼睛陡然瞪圆,王处一倒抽一口气,僵在那里不动了。
“啧”欧阳锋看待二人的眼光十分精彩,他发出一声怪笑,故意走开一些。
“话就不了,心意都在这里。”鹿鸢眼神脉脉,拿出一只荷包放到王处一里,接着突然倾身抱住他,趴在他胸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记得看。”
做完这一切,鹿鸢松开王处一,蹒跚走向欧阳锋,走向她活下去的希望。
当她牵住欧阳锋的衣角,王处一突然在后面大声:“你等着。”
鹿鸢回头,眨眨眼,冲他露出饱含深意的一笑。
“好,我等着。”欧阳锋以为王处一在对他喊话,头也不回放肆大笑,走前丢下一句,“想要她自由,拿九阴真经来换。”
两边的景色开始变换,眼前的王处一越变越,很快就不见了,鹿鸢的眼皮越来越沉,她放任自己瘫软下去,失去意识前她听见欧阳锋的轻哼。
“王重阳怎么没拉你一起死,害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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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西域白驼山。
鹿鸢身着短衣胡裤,执一把蒲扇,摇得跟风火轮似的,站在阴凉下指挥院子里的下人。
只听“哐啷”一声,在房间里忍耐许久的欧阳锋忍无可忍,一拳捣开窗。
“吵什么吵?”
顷刻间原本喧闹的院落变得鸦雀无声,仆人们放下中的活计,低头屏息。
鹿鸢停下摇扇的,露出些许无奈的表情,转过身看向屋内的欧阳锋,干巴巴地:“明天交货。”
欧阳锋愣了一下,旋即怒拍窗框,“你把蛇都卖了,我用什么?”
“你用吗?”鹿鸢的反应非常顺滑,“你也不用啊。”
欧阳锋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大口吐气,不过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欧阳家以御蛇之术威震西域,你把蛇都卖了,让我以后御什么?”
鹿鸢平静地看着欧阳锋,这招对她来一点也不新鲜,轻轻松松就能化解,“没都卖,不是”她甩甩朝院子的角落指了一下,“给你留了几条吗?”
欧阳锋醉心武学,天天关起门来研究功,根本没时间管他那些宠物蛇。再了,这些年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养的那几条蛇跑的跑死的死,早没影了。
“谁让你卖的?”欧阳锋扶着窗棂弯下腰,看上去有几分痛心疾首,也有几分怒不可遏,“这里是白驼山,这个家姓欧阳,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我一句,你顶十句,能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对于这一招,鹿鸢也是早有准备,欧阳锋话音刚落,她马上退让,“行,不卖了。”一边走向欧阳锋,一边扭过头对仆人挥扇,催促道:“倒回去倒回去。”
待她走到窗下,一脸坦然地把掌摊开,伸到欧阳锋面前,“你把下个月的家用给我,我保证接下来的一个月”此处停顿,换上得体的微笑,“眼里全是你。”
欧阳锋眉头一颤,眼皮下沉避开鹿鸢的视线,他咽了咽口水,在诡异的沉默开始向外扩散之前,嘭地一下用力关上窗,差点没夹住鹿鸢的鼻子。
就知道会这样,鹿鸢长舒一口气,蒲扇重新开始轻快地摇摆,她转过身面对不知所措的仆人,淡淡道:“看什么看,继续。”
欧阳家在西域占山为王,距今不过两代人,以前靠打家劫舍,黑吃黑为生,自从大少爷过世,少夫人难产而亡,不知是欧阳锋不善经营还是没心思经营,欧阳家每况日下,等鹿鸢来的时候,已是入不敷出。且不仆人的月例,光是这一张张嘴,每天都是要吃钱的。
欧阳锋一回来就闭关养伤,养完伤也是整日练功,看不到人影,指望他赚钱养家?呵头两年除了要解药,鹿鸢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她不,欧阳锋心里也没这事,指不定还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
作为欧阳锋从中原带回来的女人,又负责抚养克儿,除了欧阳锋面前,鹿鸢在欧阳家几乎可以横着走。为了让自己和克儿的日子好过些,她曾带领仆人在山下垦荒,人力有限加上土地贫瘠,产出仅减轻负担,不能自足,更别做买卖了。于是鹿鸢马上换方向,发扬优势,欧阳家的祖传绝活不是玩蛇吗,那就养蛇,大批量成规模养,然后贩卖。以前鹿鸢特别怕蛇,后来被迫来到白驼山,山上到处都是蛇,天天看又无法改变,也就麻木了。
鹿鸢力挽狂澜,让欧阳家度过危,并且改邪归正,有了正经营生。可她活动范围有限,能力也有限,能做到的也只是维持表面光鲜,每隔半年就要为生计发生一回愁。
对于鹿鸢做的事,欧阳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似乎也认识到以他现在的身份,出去抢钱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传出去不好听,所以,赚钱他是不会赚。但并不耽误他花钱,以前怎么花以后还想怎么花,有就花没有就装听不见。
鹿鸢为了日子太平,都是尽量满足他,毕竟自己的毒要分期解,解药要分期领。日子过得紧巴巴,欧阳锋是主因。
第二天,鹿鸢打点好一切,准备起程去离白驼山最近的镇上交货,她是近一年才被允许离开白驼山,当天去当天回。
“姑姑,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一双从后面抱住鹿鸢。
鹿鸢转身,看着已经高过腰的克儿,摸摸他的头,柔声问:“今天的功课做了吗?”
最初的那段日子,欧阳锋有意折磨她,每每毒发都如万虫噬心,如果没有克儿天天对她笑,她都不知该怎么熬。这五年里,如果没有克儿在她和欧阳锋之间调和,她可能早就死了。
克儿依赖她,像幼崽依赖母兽一样处处需要她的陪伴。她疼爱克儿,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呵护。
“我回来再做,来得及。”克儿。
不知是不是幼时病过的原因,这孩子就没胖过,生得清秀文弱。鹿鸢疼爱之余,免不了又加注几分溺爱。
“行,都依你。”
鹿鸢抱着克儿上了马车,走了半日到达镇,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不能空回去,于是交完货,就在商市上走了走。买了盐又买了茶,最后在布商里挑了几匹布。
仆人去后面装车,鹿鸢牵着克儿准备上车,就在这时,附近多了一双盯着她看的眼睛。鹿鸢没有在意,照常坐上马车,即使在西域,她的模样也是个异类,被人多看几眼没什么好奇怪的。
马车发动,打道回府。克儿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恋恋不舍。
鹿鸢坐在一旁默默算账,没过一会儿,克儿就耐不住了,回过头拍拍她,指着窗外问:“姑姑,那个人好奇怪,他穿的是什么?”
外面有个人在跟他们的马车,马车在镇子里走得不快,那人迈大步刚好跟得上。
鹿鸢闻言,向窗外瞥了一眼,旋即大惊,愣在当场。
外面确实有个人,一个头发花白,满眼沧桑,却拥有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庞的男人,他束发盘髻,一身靛青色道袍。这座镇上奇怪的人很多,可是这个人,鹿鸢一点也不觉得他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