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贵7妃人已在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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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鹿鸢身中蛇毒,被迫向欧阳锋乞命,远赴西域再无音讯。王处一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倍受打击,他闭关苦修,终在第五个年头按耐不住,踏上了前往西域的路。

    他按方向寻到这座镇,正要打听白驼山的确切位置,就在街上一眼看到了鹿鸢。他看到了人,却没敢认,他跟上马车,不住地往车里看,想把人好好认一认。

    五年,她变了,变得沉静了,她以前,是个沉默也带着一股锐气的女子。

    鹿鸢把克儿拉回来,与车外的王处一对视一眼,匆匆放下窗帘。那一眼最初饱含了多少喜悦,最后就充斥了多少担忧。

    他来西域做什么?是来找她的吗?

    一定是,一定是他过让她等,他会来,她没等,可他真的来了。

    克儿乖乖趴在鹿鸢膝上玩着鹿鸢的腰带,嘟嘟囔囔地问:“姑姑,那个人是谁啊?”

    鹿鸢心一跳,把窗帘又掩了掩,轻声:“东边来的商贩穿什么的都有,别大惊怪。”

    克儿翻身,在鹿鸢腿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他仰头看了看鹿鸢,捞过鹿鸢的让她拍拍自己,随后闭上眼,一路无话。

    西域的天特别长,即便如此,等鹿鸢一行人回到白驼山,天也已经黑了。欧阳锋亲自举着火把迎接,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可鹿鸢心里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下车后,鹿鸢装作要检查带回来的货物,不经意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王处一的踪迹,稍稍放下心。回到山上,虽然已经很晚了,却少不了要张罗一顿饭。

    欧阳锋把克儿抱走了,鹿鸢见怪不怪,欧阳锋不爱带孩子,但不是不爱克儿,爷俩时不时还是要亲热一番的。

    鹿鸢去厨房张罗,似闲聊一般随口问:“老爷吃了吗?”

    “吃过了。”厨娘回复。

    “几时吃的?”

    “酉时过了才吃的。”

    鹿鸢走到门前,里里外外瞧了瞧,玩笑道:“我走后,他没砸碟子摔碗吧。”

    “没有。”厨娘笑了,从锅边抬起头,拍着胸脯向鹿鸢保证,“姑姑放心,老爷午后传饭,胃口好着呢。”

    旁人只当鹿鸢担心欧阳锋记她的仇,可鹿鸢暗地里却着实松了口气。看来,欧阳锋这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白驼山,即便离开过,也来不及去镇上。

    饭菜做好了,鹿鸢差人给克儿送去。因为眼下克儿正和欧阳锋在一起,她不亲自送,也没人会多想。

    轮到鹿鸢自己的饭菜,厨娘客气道:“姑姑,我给您送过去。”

    鹿鸢淡淡一笑,“不用,你辛苦了一天,快去睡吧。”

    被厨娘送出门,鹿鸢一拎着食盒,一提着灯笼,徐徐而行,快到住处的时候,突然飞来一粒石子将灯打灭。

    鹿鸢停步,朝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稀稀拉拉的红柳后面露出一张脸。灯灭了,又是背着月光的地方,鹿鸢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可是不用看清,她已经知道了那是谁。

    “是我。”王处一压低声音,从那丛红柳后面走出来。此前他观察过了,附近无人,这才现身相认。。

    鹿鸢忍着激动,将王处一引进屋。关上门,一下子变得伸不见五指,就在这瞬间,鹿鸢丢掉上的东西,猛地将眼前的人抱住。

    她不管他会怎么想,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推开,她迫切地想要抱抱这个人,这个愿意成为她的依靠,她也敢去依靠的人。

    鹿鸢没有被推开,许是王处一反应不及,也许是根本来不及,他被拥抱的时间非常非常短暂。

    两人立在门后,互相不知对方以何种姿态沉默着,仿佛方才那个拥抱是一场错觉。

    过了一会儿,还是鹿鸢先有动作,此时她已适应了室内的昏黑,踢开挡路的破灯笼,捡起食盒放到桌上,然后又心翼翼地摸索到放在桌上的油灯,恰在这时,王处一擦亮火折子,上前帮她将灯点亮。

    灯火散开,光明重现,鹿鸢弯着腰扶着灯座,她得把光调弱些。王处一这才注意到鹿鸢清凉的装扮,忙移开视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张口欲言,突然腹中传来一阵令人尴尬的声音。鹿鸢听了一抖,抿抿嘴默默地笑,她打开食盒,端出饭菜。

    “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王处一被鹿鸢按着坐下,紧接着里就被塞了一张馕,他看着面前那碗香喷喷。一股子鲜辣味的炖鸡,咽了咽口水,哑声问:“有水吗?”

    这是重逢后,王处一对鹿鸢的第二句话,鹿鸢这才听出他的嗓子哑得厉害,赶紧抱来水罐。王处一也顾不上那么多,不等水倒进碗里,就抢过水罐,咕嘟咕嘟喝到见底。

    想到他尾随欧阳家的车队从镇一路跟到白驼山,期间可能一口水都没喝过,鹿鸢心疼不已,直叹道:“你受苦了。”

    王处一摇头,“这算什么,你受的那才叫苦。”

    喝完水,也没什么好矜持的了,他拿起筷子,埋头开吃。天热又不好开窗,鹿鸢摘下别在腰间的蒲扇,不自觉地挨着王处一倚桌坐下,给吃得满头大汗的他打扇。

    “你身上的毒解了?”王处一问。

    “解了。”

    打扇的一顿,王处一注意到鹿鸢的迟疑,不由得加重语气追问:“真解了?”

    鹿鸢苦笑,“五年了,不解我早死了。”

    就是解毒过程,让人不想回忆。

    王处一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他对鹿鸢:“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马上走。”

    鹿鸢微怔,喜色在眉眼间绽放,她非常愿意跟王处一走,可刚要起身却又犹豫。

    “我跑过一次,没跑掉。”她低声出自己的担忧。

    两年前,她趁欧阳锋闭关出逃,很快就被抓了回去。欧阳锋对她的放任是有范围的,界线之内,她是欧阳家最有地位的女人,界线之外,就要让她尝尝西毒真正的厉害了。

    王处一闻言,稍作沉吟,随后他终于不再低眉,抬起头看着鹿鸢,露出安抚且坚定的眼神,温声:“别怕,这次有我。”

    心咚咚加快几拍,鹿鸢低头抿抿嘴,突然腼腆起来。她不怕,她觉得这次一定能成功。

    鹿鸢起身准备收拾行李,钱粮不能少,正盘算着该带多少,身后传来筷子滚落的声音。

    多大个人了,筷子还拿不稳,鹿鸢心里好笑,回头想要打趣王处一两句,却见他眉头紧锁,撑着桌摇摇晃晃。

    鹿鸢一惊,“怎么回事?”

    王处一摆摆,“山上蛇虫多,被咬了一口。”他现在的感觉像喝醉了的一样,为了不让鹿鸢担心,还强笑着解释,“我随身带了专解蛇毒的解毒散,内服外敷都用过了。”

    鹿鸢发现他左袖口露出绑带,遂一把抓过来将袖子推上去,看到臂上简陋的包扎,鹿鸢摇头道:“西域的蛇和中原的蛇不同种,白驼山的蛇又刁钻,你那解毒散十有**是不管用的。”

    着,她动拆开绑带,用清水清洗糊在伤口上的药粉和血痂,末了伸出指尖在伤口上蘸了蘸。

    “哎”王处一眼睁睁看着鹿鸢把指尖放入口中尝,大惊之余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鹿鸢咂嘴品了品,“你运气真好,咬你的是醉银钩。”

    这蛇不算毒,主要是会让人醉得厉害,看王处一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开始发作了。

    找来刀片用灯火烧热,鹿鸢为王处一切除伤口上的烂肉,可是王处一并不配合,鹿鸢每趴近一分,他的就要往后缩一分,最后鹿鸢瞪他一眼,用胳膊肘压着他的背,这才老实。

    处理完伤口,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刚打好结,就察觉到外面有一串脚步在靠近,鹿鸢与王处一对视。

    呼——呼——

    两人不约而同吹灭桌上的灯,黑暗再次降临。

    “姑姑,姑姑。”拍拍门板,克儿的声音响起。

    短短几步路的工夫,王处一悄无声息地藏进衣柜里,鹿鸢收拾好现场,然后去开门。门一开,不等鹿鸢放行,克儿从她胳膊底下钻了进去。

    “克儿怎么来了,想姑姑了?”鹿鸢向外看了一圈,没发现第二个人,于是关上门,“你叔父呢?”

    克儿熟门熟路地跑到床前,蹬了鞋爬上去,“叔父不陪我,姑姑陪我。”

    鹿鸢沉吟,找不出理由不依他,也舍不得不依他,“好,姑姑陪你。”

    此时已是午夜,连鹿鸢这个大人都乏得有些撑不住了,克儿很快就睡着了。

    确认克儿睡熟后,鹿鸢打开衣柜,对着漆黑中唯一亮着的一双眼睛:“今晚走不成了”

    各方面都不成熟,一来王处一中毒需要调养,二来克儿睡在她这里,万一半路醒来找不到她,少不了哭闹一场,一旦惊动欧阳锋,留给他们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话没完,就听“咔”一声,门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鹿鸢赶紧将衣柜轻轻掩上,转过身去。

    “克儿在你这里?”欧阳锋提着灯笼大步走进来,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般行径有不妥之处。

    鹿鸢迎上去,扫了眼地上断裂的门闩,心道,欧阳锋这厮的下限是愈发的低了,半夜三更门都不敲就闯进来他竟不害臊。

    “嗯,刚睡。”鹿鸢忍气吞声,干巴巴地回话,“你点声。”

    欧阳锋径直往里面走,闻言向鹿鸢一瞥,对她选择咽下这口气感到奇怪,莫不是昨日在下人面前挤兑了他,过后知道怕了?

    “我出去一趟,回来他就不见了。”看着睡着的克儿,欧阳锋忍不住坐下,拉拉克儿的。

    孩子安静不作妖的时候最可爱了。

    鹿鸢上前,貌似懂事地从欧阳锋里接过灯笼。

    “这么热你怎么不开窗?”欧阳锋呼出一口浊气,捡起枕边的扇子摇了几下。

    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鹿鸢心念转得飞快,一边找地方挂灯,一边阴声怪气地回话,“夜里的风邪得很,我怕把克儿的脸吹歪了。”

    欧阳锋愕然一怔,旋即笑骂,“你能不能盼他点好?”

    “本想着防贼,没想到来的是匪。”鹿鸢慢吞吞地。

    拐了一圈,还是骂他,这就对了,不然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欧阳锋满意了,单方面终止了这个话题,起身去开窗。克儿上全是汗,这么闷着可不行,哼,女人顾头顾尾,就是不知道顾眼前。

    从床到窗,中间要经过王处一藏身的衣柜,恰在这时,刚被挂到墙上的灯笼很不“巧”地掉下来,落到地上滚了两圈后,呲地一声里面的烛火熄灭了。

    “哎呦”鹿鸢低呼,做作到很难让人听不出她是故意的。

    她要让欧阳锋分心,她还要下逐客令。前者,她做到了,欧阳锋停下脚步,不再靠近衣柜,而后者

    “你勾引我。”

    黑暗中,欧阳锋的语气愉悦且肯定。

    我,勾引你?鹿鸢脑子嗡地一声,最让她受不了的不是勾引不勾引,而是欧阳锋话里的那份自信。

    “是谁大半夜闯到我房里来,还我勾引”

    话没完,鹿鸢再次遭遇五雷轰顶。

    “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