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人90章 贵妃人已在墙外
为防止欧阳锋追上来,双方正面冲突,鹿鸢和王处一没按常理直奔玉门关,而是向南去了昆仑。
二人站在山脚下,仰望巍峨连绵的昆仑山,王处一:“我们初来乍到,想要翻过这座山可不容易。”
这可是昆仑山。
“不如这样,我们去附近的人家问问路,若能请位向导是最好。”
鹿鸢沉默片刻,她闭上眼用心去感受面前这座山,旋即轻笑,“不用,我认得路。”
“你,认得路?”王处一诧异,“你来过这里?”
刘娘子的经历应该很简单,从大理到终南,再到西域白驼山,没有理由踏足昆仑。许是这五年间她游历过此地,可欧阳锋会放她走这么远吗?
“山中有一教派,源自波斯摩尼教”忆起前世,鹿鸢感慨万千,她停下话语,低低呼出一口气,正叹往事如烟世事无常,突然心口灼痛,难以忍受。
视野中的画面定格,五感瞬间失了大半,有人在叫她,她却听不真切,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然倒地,捂着心口嘶嘶倒吸凉气。
一青年从旁路过,听鹿鸢提到波斯摩尼教,起了兴致驻足倾听,谁知竟突生变故。
青年走近,细细端详鹿鸢的面相,好心道:“这位娘子可是病了?翻过这座山,东南方百里处有座蝴蝶谷,谷中住着一位姓胡的大夫,你们可请他医治。”
鹿鸢一听,抬头望去,失声道:“蝴蝶谷,蝶谷医仙?”
青年愣住,“哦?有人叫他蝶谷医仙?”青年肩膀颤抖,笑个不停,断断续续地:“他医术尚可,解毒治病都在行。”
完,他一挥,大笑着跃入山涧,转了个弯便不见了。
鹿鸢望着青年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王处一可没有鹿鸢那份闲情逸致,他探了探鹿鸢的脉象,纷乱如麻,又给鹿鸢输了一段真气,无功而返。
“是他,一定是他!”王处一的脸色几度变得灰败,他颓然垂下头,过了一会儿,猛地挺直身躯,将侧望的鹿鸢扳过来,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我们回去找他要解药。”
鹿鸢平静地看着他,轻轻摇头,“想都别想,你就是跪在他面前,给他磕一千个响头,他也不会给你解药。”她拍了拍他的背,温声安慰,“已经撕破脸了,没用的。”
其实,她有资格与欧阳锋谈条件,只不过她不想那么做,她不想回头,不想回到那个地方。接下来,她不好过,欧阳锋也不会好过,就让他们各凭本事,比谁命大。
“一定还有别的法子。”王处一喃喃道。
“去蝴蝶谷。”鹿鸢渐渐失去意识。
蝴蝶谷,姓胡的大夫,许是胡青牛的祖辈,不定真的可以救她。
因鹿鸢常常陷入失魂,不能时时给王处一指路,所以,王处一就选了最简单的直上直下的路,其中艰险可想而知。
此时正值酷夏,昆仑山的山顶,竟还有一层积雪未化。鹿鸢心口灼烧如浇铁水,却冷得指尖僵硬,她缓缓醒来,入眼便是峭壁上一朵盛开的雪莲,底座碧绿,花瓣向中心渐变成嫩黄。
“花”鹿鸢带着笑意,仿佛还在梦里,“那边有朵花。”
背上的人突然出声,王处一停下脚步,一扭头便看到了鹿鸢的花。他拼命爬山,想要尽快翻过去找到蝴蝶谷,不知多久没合过眼了,山顶寒冷,空气稀薄,他本不想停留,可是听了鹿鸢的话,还是默默把人放下,转头攀上那面峭壁,摘下那朵花。
鹿鸢没有力气坐着,等王处一回来,她已侧卧在雪地上,枕着臂,满眼含笑看着人影一步步向她走来。
王处一迅速回到鹿鸢身边,把人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剥掉枯皱的叶子,剩下掌心那么大的本体,送到鹿鸢面前。
鹿鸢看着眼前的花,她的眼神不集中,也不知到底看清没有,“不疼,一点都不疼,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不自觉地把心里鼓励自己的话出来,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话,越越动情,眼眶红红的,“我自由了,还有你陪着我,背我翻山越岭,赏花看雪,我开心极了,纵是死也值了。”
许是抬不动,也许是不知该如何安置,鹿鸢迟迟没去接那朵花。王处一举着让她看了一会儿,最后为她把花簪到鬓边。
“别丧气话,你不会死,我”
话音骤停,王处一的僵在鹿鸢发间,眼睛慢慢睁大。
不知何时鹿鸢那满头的白发竟重新变得乌黑如墨,王处一捧起一把青丝,喜不自胜,为鹿鸢高兴也为暗暗自己高兴。
他看到了,她过去人间仙子的模样,周师叔见过,段皇爷见过,如今他也见过了。
蝴蝶谷。
隐居谷中的胡先生不等王处一出来意,就大一挥,放他们进了药庐。胡先生什么都没问,绕着鹿鸢转了两圈,然后拿出银针抓起鹿鸢的刺破指尖,用食指蘸了鹿鸢的血,毫不忌讳地放入口中品尝。
胡先生吧唧吧唧嘴,在鹿鸢面前站定,猛地一撅屁股,弯下腰用那双眼睛盯着鹿鸢猛瞧,这还不算完,最后他竟捞起一捧鹿鸢披在肩上的头发,低头去嗅。
王处一忍无可忍,低声喝止,侧身切进去将胡先生隔开。反观鹿鸢,不惊不怒,王处一一度怀疑是不是毒药入脑,把她毒傻了。
这位胡先生长的跟胡青牛真像,都是面白微胖,豆豆眼八字胡,不过这脾气可比胡青牛温和太多了,还有,你们知道这位胡先生叫什么吗?想到这里,鹿鸢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笑得自己头晕目眩。
这位胡先生姓胡名马,与胡青牛兄妹名中的牛羊一脉相承,胡家人这么喜欢用家畜取名,也不知谁有幸用到了阿猪阿驴。
“此毒名为白头吟,中毒者春意盈面,心火如焚,神智涣散。”胡先生摇头晃脑,将自己的诊断缓缓道来,“毒发后,会一夜白头,所以叫白头吟。”目光始终离不开鹿鸢那头黑发,他心中疑惑,使劲嘬了嘬方才蘸过血的食指,肯定地:“火候到了,头却没白,但可以肯定就是白头吟。”
胡先生还在不解,鹿鸢和王处一却已有了答案。白头吟最突出的症状,是使人青丝变白发,那如果这个人本来就是白发呢,事实证明,本来就是白发的人,毒发后会白发变青丝,这算是鹿鸢不幸中的一点幸运。
“从下毒到毒发,一般需要多久?”鹿鸢问。
她有些不服气,想知道欧阳锋是几时下的毒,她竟不曾察觉。
“不好,看用量。”胡先生的回答模棱两可,他拉出板凳坐下,将脉枕拍到桌上,鹿鸢配合地把腕放上去,胡先生搭脉诊了一会儿,“这毒在你体内少有一两年了,扎得很深,毒性却稍显贫弱,不应该啊”怎么怪事都教她遇上了?胡先生摇头纳罕,询问鹿鸢,“以往毒发你是怎么处理的?”
“这是第一次,此前从未发作过。”鹿鸢倚着桌,扶额思索半晌,末了缓缓给出一种推测,“莫非是他一边下毒,一边给我解药?解药可能就投放在日常饮食中,一旦我离开,不再喝他家的水吃他家的饭就会毒发。”
毒药解药一起吃,时间长了产生少许抗性,所以才会毒根深种,却又毒性贫弱。
有道理,王处一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后果是什么?”鹿鸢问。
“失心而死。”胡先生答。
“失心而死?”鹿鸢挑眉重复,语气带着不解。
能不能清楚一点,这里的失心是失去心脏还是精神失常?精神失常不就是人疯了,难不成还能疯死。
王处一可没工夫抠字眼,他只知道鹿鸢会死,于是端正退后,对胡先生长揖一礼,恳求道:“请先生救她。”
“救倒是能救。”胡先生开始咳嗽,神情颇有些高深莫测,“虽然不难,但需要时间。”
“需要多长时间?”王处一迫切追问。
胡先生缓缓起身,没明确回答需要多长时间,而是:“我上没有解药,更无药方,若我来施救,须得拿她反复试药。”
“这”能行吗?王处一失望之余,迟疑地看向鹿鸢,征求她的意见。
你们饶了我吧,鹿鸢闭上眼,略显无助,实际上在眼皮底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怕了吧,这下没话了吧,胡先生晃晃胖胖的脑袋,眼底闪过得意的光。他没有把握解此毒,保住面子的同时,也愿意为这二人指条明路,“反正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如你们去找一个人。”
“谁?”鹿鸢和王处一同声发问。
刚问完鹿鸢就重重叹了口气,趴倒在案上。别跟她这个人是欧阳锋,那她还不如留下来试药。
胡先生利落转身,翘起指捋须,缓缓出一个人的名号——
“东邪黄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