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摆渡
当一个人死亡之后,将会被来自地府的鬼差收押到地府之中,进行判决与投胎,决定最后是堕入畜生道,还是赢在起跑线。
(一)
中央大道上,一辆跑车飞驰而来,开车的是一个张狂的富二代,嘴里头叼着烟,黑色墨镜眼上戴,副驾驶上还搂着个前凸后翘的妹子。
前方是一个办公大厦,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洛冰河整理好西装,手提着公文包,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又是一如往常地“恰巧”等上了绿灯。
富二代无视着人群,寻了一个人较少的空直接冲撞上,然后扬长而去。
在场一片惊慌失措,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几人,以及被撞出数米开外的洛冰河。
渐渐失去了心跳,呼吸减缓,头上的豁口还在源源不断流着血,简直触目惊心。
他的手垂在一边,又想要拼尽全力抬起遮挡住强光的刺目,却怎样都抬不起来。
“我是要……死了吗?”
洛冰河走马观花地回忆了下自己的记忆,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兴许是回光返照,洛冰河又有了一丝力气微微睁开眼,只见眼前隐隐约约有个人影,穿着一身青衣,手中还捏着一把精雕细琢过的竹扇。那人唇角含笑,站在他身旁。
意识溃散一段时间过后,洛冰河又仿佛感觉世界天昏地暗,慢慢地恢复着明亮,时间愈发久,洛冰河的意识就愈发清醒,他尝试着去喊身边的人,但好像谁都听不见他话,也看不见他。
只有身边的那青衣人,依旧捏着一把竹扇 ,轻摇着扇子,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是谁?为什么他们都看不见我,但是你看得见。”洛冰河警惕地看着他。
青衣人不急不躁,将折扇一合,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手心,半晌才予以回答:“洛公子还没发现,洛公子已然与世长辞了吗?方才在树下的尸身,都已经被人收了去。自然没人看得见洛公子,人是看不见鬼魂的。所以洛公子,既然明白了,便跟着在下回去吧。”
已经死了吗……
原来死后是这样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我们又要去哪?”洛冰河的眼神和言语极具攻击性,如同一匹凶猛的狼怒视着眼前的青衣人。
青衣人原本已经转过身去,又听见了身后洛冰河的质问,再次不慌不忙地摇晃着折扇转过身来,正视着洛冰河凶恶的眼神,道:“人间的话本不是很多吗?洛公子也应当知晓一二,在下鬼差沈清秋,你死了自然要回地府,去审判和投胎。洛公子已然拖了很长时间了,若是还要拖沓下去,沈某这任务兴许是完不成了。所以,失敬了。”
沈清秋见洛冰河一直拖拖拉拉的,等得太久,再等任务就要超时了,只得直接粗暴地一扇子敲晕了狼崽子。
(二)
地府里阴暗昏沉,到处都是游荡的鬼魂,有些手上戴着枷锁,脚上带着镣铐,一脸惨白地跟着身前的鬼差走着。
洛冰河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幽暗的房间中。没有一根烛火,房间狭窄,像一个集装箱一般。若不是洛冰河事先确认自己已然亡故,且青衣鬼差不会让自己弥留人间,会将自己带回地府安置着,否则他一定会认为是哪个恐怖分子绑架他,将他扔在货船的集装箱中。
门是掩着的,没有锁上,青衣鬼差不在这里,想来是给自己留个门,好让自己出去。
洛冰河看着四处“壮观”的景象,比电影中的地府还要惊悚十倍百倍。
他看着一行断头鬼前面领头的鬼差,手中还拿着一根鞭子,面目狰狞,青筋暴起,铁青的肤色衬托得鬼差更加凶神恶煞。
断头鬼中有个不安分的,想要趁机逃脱,好不容易灰溜溜地逃出了队伍。身后如同游蛇一般,窜出一条黑鞭,紧紧束缚着断头鬼。断头鬼越是挣扎,那鞭子缠的越发紧。直到那断头鬼跪地求饶,领头的鬼差才将鞭子松开,又恶狠狠地朝他身上鞭挞了过去,催促着想要逃走的断头鬼赶快回到队伍中。
洛冰河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想起将他带来的青衣鬼,那样看来‘青衣鬼的确是温柔平和了,没有一鞭子扔过来,得洛冰河头破血流。
“怎么?吓着了?”沈清秋神出鬼没一般地从洛冰河身侧出来,手中依旧是那把墨竹折扇。
“这有何可怕?”洛冰河死要面子活受罪,还故作轻松地继续看着四处血腥残忍的场景,还是不由得心底一颤。
所以……接他回来的时候,青衣鬼差的温柔,到底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安宁。
“放心,我又不同他们一般,方才那群断头鬼是审判中被判决为恶的鬼魂,多半是恶意杀人犯之类,那些鬼魂老奸巨猾的,也只能那样武力镇压。”沈清秋并肩站在洛冰河身边,手中悠闲自得地摇着折扇,就仿佛这里不是人间炼狱的地府,而是清幽静谧的竹林。
“我会在这多久。”洛冰河望着远方。
“近些日子,地府生意兴隆,审判处人满为患,大概两三个月,你就可以去审判和等待投胎了。我先走了,你先住那屋子吧。”沈清秋转身离去,过了会儿,又看见洛冰河只身站在那边落寞的身影,心生出一种不知怎样的感觉,又在不远处驻足,接着道:“等过段时间,我将屋子收好,你便到我那边去吧。反正我现如今也只有你一个鬼魂,我总得好生招待,到时候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
沈清秋见洛冰河不搭理他,只是一个人呆愣地站着,也就识趣地离开了。
(三)
洛冰河是个孤儿,从便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中被一个平常人家的夫妇收养,夫妇的儿子早夭,虽有了洛冰河,心中有了慰藉,但是养父还是在洛冰河十五岁的时候离世,养母也跟随着前往,家中能照料洛冰河的,也只剩下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家境从便不好的洛冰河只能独挑大梁,老妇人身子骨不好,只能靠着每月两千的养老金养活着自己和洛冰河,老妇人想要洛冰河去念书,图个好出路。
求学的路上,洛冰河一路勤工俭学,身上的校服都穿的快破洞,还好洛冰河和老妇人学了些绣衣服的技巧,缝缝补补又一年,忍受着同学的揶揄。靠着天资过人又吃苦耐劳,拿着奖学金和助学金,以及看中他的老师的赞助,漂洋过海到国外去留学。
只可惜,等到求学归来,洛冰河却接到一个噩耗,一直养育着自己的老妇人在一年前离世了,为了不影响到他的求学生涯,众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隐瞒。
直到那以后,洛冰河身边便没有了一个至亲至爱,他后来性子阴沉,并不是少年的和煦如阳,身边也没有一个走的亲近的朋友。
后来一步一步在职场上与他人明争暗斗,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直到那一场车祸来临,准确来是沈清秋的降临,他的没有再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亲情冷暖,只有阳奉阴违。
但是沈清秋不同,他一贯温言细语,一把折扇在手,青衣上绣着竹叶,面色白皙,倒不像一个鬼差,像一个误入地府的贵家公子。
虽洛冰河不再对沈清秋有严重的抵触心,但也还难免有些介怀。
但要是让他实话实,沈清秋身上的那股气质以及谈吐,都让洛冰河感受到了情谊的温暖,不是由冰冷的金钱堆砌而来的。
“兴许,你会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四)
鬼差的房间自然不会太差,至少比那黑漆的集装箱要好上许多,沈清秋收拾了房子,但这房间中也只有一张床,也不好向上级再申报再要一张床,毕竟让一个鬼魂和自己同室共处,多少是有些不合规矩的。
“你来了。这里没有第二张床,你就和我将就着吧。”
“好,多谢大人。”
“你叫我大人做甚?我又不是那些官老爷,你便叫我清秋吧,我叫你冰河,可好?”
“嗯。清秋…清秋…清秋。”
洛冰河又自自话的声念叨了三遍‘清秋’,还有意无意地看了几眼沈清秋。
黑暗的房间之内,亮着几束烛火,烛火微弱的橙红光亮照射在沈清秋的脸庞上。
纤长的羽睫之下,黑曜石般的眼睛映照着眼前微微颤动的烛火,嘴唇红润,整个人身修腿长,加之那把从不离手的墨竹折扇,总有一股子书卷气。
接下来等待审判的两三个月平平无奇,除却洛冰河瞟向沈清秋的次数愈发增多之外。每次被发现,洛冰河总是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急忙撇过头来,装作无所事事的模样。
回应他的也只有沈清秋的掩面一笑,又或者是轻轻揉揉他的脑袋。
沈清秋房间里的床并不大,恰巧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睡下,但若是两个人,就有些够呛了。
“冰河,你去睡吧,我在桌上看看书就好。”着,沈清秋便自顾自地走向桌子,随手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看起来。
“清秋,你…你书拿反了。”洛冰河情不自禁轻笑一声,也走向桌子。
沈清秋盯着书神游天外,直到洛冰河走近了,敲敲桌子,才回过神来,又看见洛冰河一直看着自己的书,在顺着他的目光下去,发现自己的书都是反的,忙手忙脚地正过来,轻咳了声。
“清秋,一起睡吧,侧着睡总还能将就将就。”
面对洛冰河的盛情邀请,沈清秋自然也不好拒绝。当然他也不想就这么靠在桌子上睡觉,不然迎接他的只能是第二天工作时精神萎靡不振,被上司指着鼻子骂。
两人侧身睡的床上,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甚至轻微一动,质量不好的床板一响,都能将对方惊醒。
沈清秋睡姿不端,夜里翻来覆去的,总是将洛冰河吵醒,洛冰河也不好叫醒他,只能由着他来。
夜里,洛冰河搂抱着沈清秋的腰,轻微贴着沈清秋的身子,感受着对方身体的弧线。等到沈清秋即将醒的时候,又心翼翼地拿开。看着面朝着自己的那人,洛冰河喉结攒动,吞咽了口口水,又觉得腹下火烧的旺。洛冰河强忍住闭上眼睛,想要去停止那胡思乱想。
日复一日,腹下的欲火不能宣泄,对于男人来无异于是酷刑,但洛冰河还总是乐在其中,只要一睁眼一闭眼,都是沈清秋的身影与清冷的面庞。
“如果我能一直这样看着你就好了,清秋。”
(五)
两三个月的时间,长不长,短不短,洛冰河与沈清秋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度过了这段时间,也彼此心中都埋藏着一个秘密,萌发着一枚名为‘欲’的种子。
阎王爷端坐在上面,看着沈清秋身边的洛冰河,手中正拿着一卷长卷,详细地写着洛冰河的生平。
“嗯,的确是至纯至善之人,而且是死于他人恶意而为之,有赤子之心,知恩图报。沈鬼差,你便将他领下去吧,让他去投胎,他将拥有最高贵的血统,最尊贵的身份,最好的天赋,拥有波折的爱情,以及一位爱他的爱人。”
阎王爷递出一个玉令,那是至善之人才会拥有的玉令,沈清秋恭恭敬敬地接了过去,便领着洛冰河去了投胎的忘川桥。
忘川桥上,有着双双泣泪的情人,有着对世间之事一窍不通的半大孩子,以及身边脸色铁青或者赤红的鬼差,因此白皙俊美,又颇有君子风骨,文人风雅的沈清秋在一众鬼差中显得格格不入。
熬汤的老妇人站在忘川桥边,一碗一碗地盛着忘却凡尘记忆的孟婆汤。
“你呀,福分真好,领了个那么好的身份,以后一定要与人为善,做个英雄侠士。等会儿……就要再见了。”沈清秋掂起脚揉了揉洛冰河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脸。
其实是舍不得的,沈清秋眼中噙着泪水,寻常不离手的折扇别在腰间。
猛然间,洛冰河搂住沈清秋的腰,紧紧地抱着,不愿松手,将头搁在沈清秋的肩上,泣泪无声。
洛冰河侵略性地吻上湿润的嘴唇,准确来是又啃又咬,压根儿没有任何技巧,只是一分一分地加深着。
沈清秋感到茫然,但也没有抵抗,加深了这个吻。
也许这就是最后的缠绵。
“下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已经不要多少人就到洛冰河了。
“你能投胎吗?和我一起,好吗?”洛冰河有些哽咽,直直地看着沈清秋,迫切地想要一个答复。
“不行的,但我们会见面的,一定会的。”沈清秋紧紧攥着洛冰河的手,鬼的手没有温度,却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向洛冰河。
“好,我等你。”
“嗯,我来找你。”
洛冰河将孟婆汤意饮而下,又在脑中抗议着记忆的流失,在身边鬼差的催促下,向前走着。
洛冰河一步三回头,看着桥那边的沈清秋,两人目光相撞。
每走一步,都伴随着部分记忆的消失。孤儿院,养父,养母,老妇人,老师,以及沈清秋。
他在识海中抗议着,不想要记忆流逝,不然就再也见不着沈清秋了,不能忘记他,他是自己最后的一束光了。
但最终还是抵抗不过,所有的忘得一干二净,洛冰河走进了转世投身的池子,一跃而下,最后朝着忘川桥那边望了一眼,总觉得那边有一个自己不能忘记的人,自己最重要的人。
(六)
收徒大典上,沈清秋看着下面那个吭哧吭哧挖着坑的少年,不由心生一股熟悉感,一直注意着他。
岳清源叫了几遍沈清秋,沈清秋都没有应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衣着破烂的挖坑少年,岳清源见他不理会,便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
“他的根骨在来的这些人之中确实最好,清秋是想要,便将他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