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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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了没两天宫焕燊带我出了门。
地点是个工作室,我被请进化妆间坐下,一个扭着腰肢身上花花绿绿的男Omega拖着个黑箱子立在我旁边。
一脸献媚地盯着我看。
那眼神令我极端不舒服,我问:“干嘛?”
他嘿嘿笑两声,翘起个兰花指捂着嘴:“宫少今天就把你交给我了呢?”他把我凳子转面向镜子,“嘿嘿,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这叫艾米的人特能聊,在他给我弄头发期间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各方信息,家庭、伴侣、工作……所有一切他都很有的。
好几次我被他念叨地眯睡过去,他立马又把我偏倒的脑袋扶正。
宫焕燊也不知哪里去了,把我扔这就不管了,让我在这饱受煎熬。
终于,在耳朵快要失聪时,艾米收了各种工具好了。
镜子中的我变了发型与发色,是短而直顺的银白色头发。
和我平时风格大相径庭。
艾米把着我的头左右观看,啧啧夸赞自己手艺,顺道夸夸我长相。
“我咋看都觉得不得劲,总觉得怪怪的。”他立在我身后,扶着手肘咬着拇指皱着眉看着镜子中的我。
我没理解他的,问:“哪里怪?”
“我知道了!”他惊呼拍手,“你没化妆,染这发色看起来才气色不足。”
他又开他另一个箱子,拿了些瓶瓶罐罐出来,“你放心我化妆技术也是一流,绝对会给你画出惊世骇俗的妆容。”
我看着他红绿相间的妆容搭配,确实是惊世骇俗。
着他把椅子一转,我面向他,还未来得及拒绝他动作飞快地就给我上粉底。
这一瞬间我想起了那个人,明明是第一次,却给我化出了所有人都满意的妆。
此刻,我又想他了。
可他给我化的完美妆容结果是什么呢?
被宫焕燊拉进洗手间毁得一塌糊涂。
对了,宫焕燊似乎接受不了我化妆来着,那时的记忆随之而来,为了卸掉脸上的妆容,我整个头被按进水池里,耳边一直有一道疯了的声音在强调:化了妆就不像了,卸掉就好了,卸掉就像了。
我胸闷头疼。
瓶瓶罐罐掉地上的各种碎裂声音让我回过神,艾米双手兰花指与肩同宽惊呼:“哎妈呀,你干嘛!”
地上混乱一片,全是我干的。
我道歉:“对不起,我会赔给你的。”
“赔什么?”门被推开,一身纯白西装的宫焕燊走了进来。
我连忙转过身背对他,脸上有化妆的痕迹,有可能他又会毫无预兆发疯。
脚步声就像是道催命符,倒计时我生命剩下的时间。
五、四、三、二、一。
脚步声停了,我心跳也快静止了。
“你给他化妆了?”一个平常得不能太平常的问句。
“嗯,光染发有点显面容苍白,我想着化点妆可能会好些。”艾米雀跃声转为委屈:“不过这先生可能不喜欢,还把我这些吃饭的家伙都给砸了。”
“是么?”宫焕燊带着轻笑,“那我双倍赔给你。”
“谢谢宫少,宫少你真好。”
“那么,请出去吧。”
“好嘞。”
艾米出去后,房间只剩我与宫焕燊,他命令道:“转过来。”
我捏着手里的卸妆巾没敢动。
“转过来我看看。”这次声音柔和了不少。
我回过头,宫焕燊笑着:“怕什么?不就是化了点妆么我能吃了你?”
笑容很温和自然,如果我没看到他瞳色在一点点变深的话,我可能真相信他不会吃我。
我撕开卸妆巾,慌忙往脸上擦。
他按住了我的手,夺过了我手里的东西:“忙什么,卸妆用湿巾怎么能卸干净,”他把我按坐在凳子上,拿了张真的卸妆巾,“还是我来帮你吧。”
温柔的笑容、强势的动作压制,这一切都让我毛骨悚然。
在擦额头时宫焕燊:“别皱着脸,记得今天要高兴。”
我搞不清楚宫焕燊在想些什么。
又在哪一刻会突然情绪爆发。
但直至结束他都没像曾经那样发过疯,深色的眼瞳也慢慢淡了下去。
弄好一切他牵着我离开了工作室。
二十分钟后,跑车停在了游乐园门口。
宫焕燊伸出手,温柔绅士:“走吧。”
我把手放在他掌心,他对我报以一笑,另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我的头,他那含笑的眼睛好像在两个子:真乖。
我被强制送上大摆锤,送我上去前宫焕燊还笑着吩咐:“别玩太累,出点汗就可以。”
四楼上的那张照片中,银白头发的少年身后就是大摆锤,鼻尖和鬓角都带了点细汗。
宫焕燊还真是细节。
下摆锤两分钟,宫焕燊拿出纸巾擦了我其他处的汗,独留鼻尖和鬓角处不碰。
他后退两步,拿出一款老式相机对着我,“来,笑一个。”
我学着照片中的人比耶微笑。
“笑容不够,再来一次。”
我又把嘴咧宽一点。
宫焕燊还是不满意:“感觉不对,再来一次。”
嘴已经僵硬,宫焕燊还是没有拍出他想要的。
他耐心用尽,崩着一张脸:“唐沅,最后一次机会。”
我让他缓我两分钟让我琢磨琢磨,他允许了。
两分钟后,我笑着面对镜头,咔擦一声,一张和原版非常相像的照片定格下来。
我在心里感谢云湛,只有想着他我才能真正笑得出来。
云湛,又帮了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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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宫焕燊带我去逛街,买了一套鹅黄色的背带裤和一顶黄鸭的帽子,没用他吩咐,我自觉进试衣间换上。
镜子中的我,一头白发配上大面积的黄色,看着有些突兀,我学着相片中的那人凹出笑容,弯起眉毛眼睛,这一瞬突然又觉得不是那么违和了。
保持着笑容,我拉开门走出去在宫焕燊眼前转了转圈:“怎么样?”
宫焕燊交叠着双腿静静坐在沙发上,从上到下量了我一番,他那神态我很熟悉,显然是被迷倒了的样子。
迷倒他的是那个成功让他疯魔找上替身的人。
他放下杂志朝我走近,带着点痴迷的眼神,我听见他喊我:“叔叔。”
?!
这家伙果然搞禁忌恋,都连自己叔叔都不放过。
是个入了魔的疯子。
意识到失言,他整理好表情了声还不错。
付款时宫焕燊突然开口:“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我又端起那笑容:“是吗?”
“继续保持。”
因为他这么一句,接下来的所有行程,我嘴巴不能放下来一点。
宫焕燊带我到了一条老街,这条老街大多是卖吃的,他牵着我,一脸温情:“想吃什么?”
我笑得脸疼,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了冰淇淋。
“今天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带你逛逛。”
宫焕燊的话是圣旨,我不敢违抗,只能装作高兴的跟着他在人群中穿梭。
期间有不少人上来问签名和联系方式的都被他拒了,有拿着手机拍照的,也被他强制要求删除。
宫焕燊,从来就这么霸道。
当初僧人的那个人或许根本不存在。
我开始质疑那时僧人跟我的话,人有很多面,但多面活着真的不会累吗?
宫焕燊的一面就让我感觉很累了,了解其他样子的宫焕燊还有必要吗?
他不展示出来,我永远看不到。
我想……
他不值得。
仅仅不到一个月,宫焕燊那时让我改的观又改回去了。
所有一切都是暂时的,暂时的生活,暂时的替身,暂时的忍耐……
我没必要把时间经历浪费在一个两面三刀的人身上,毕竟我从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宫焕燊这人到底怎样。
关我屁事。
突然的想通让我心情很愉悦,我摇着他手主动撒娇讨好:“我想吃冰淇淋了,我们去吃冰淇淋吧。”
他微蹙着眉审视了我好一会,喉头滚动了两下才:“走吧。”
“好耶。”
他丢开我的手:“唐沅,正常点。”
“好。”
想来那人没跟他这么撒过娇,不然他反应不会那么大。
看着他慢慢爬上红晕的耳垂,我想他应该挺受不了这张脸对他撒娇。
替身没主动对他示过好,我想原主应该也差不多。
宫焕燊,也算是个可怜可悲的人。
得不到就通过和替身一起做原主和别人做的事来满足自己……
可笑。
冰淇淋很受欢迎,店门外排了一条长长的队,宫焕燊腿长走得快,我追上他时我俩中间已经隔了两三个人,我想去队伍后排着,他一把把我拽到他跟前,用命令口吻道:“就站这。”
身后的人纷纷抗议,宫焕燊没听见似的继续扒拉手机。
他身后的人拍了他的肩膀:“兄弟,你这么做就不道德了哈,大家都规规矩矩排着队,凭什么你就把人插在你前面。”
我也附和着:“插队不好。”
宫焕燊就没带理人的。
我只能像那大哥解释:“我不买,就他买,我就是单纯站这。”
那人还是不怎么满意,身后的人纷纷跟他算了,遇到我们这种没素质的人就是倒霉,宫焕燊回头只了简单两个字:“闭嘴。”
也许是他气场太过强大,果然没人话了。
轮到我们了,我自觉让开一边,宫焕燊要了个酸奶味的冰淇淋,他递给我后却没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问老板:“你这个店多少钱?”
老板一脸蒙:“你想干什么?”
“我买。”
老板把宫焕燊上下量了一番,张口报了个数字。
宫焕燊:“行。”
下一秒管家就提着一个箱子放在了操作台上,开盖子,里面满满一箱子的现金,宫焕燊无情开口:“这是你要的两倍,这店现在归我。”
我舔着冰淇淋:万恶的资本家。
身后的人被这一操作搞懵了,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起来,唯独刚拍宫焕燊肩的人在大声斥责:“有钱就了不起啊,不仅随意插队还买下店不让别人买东西了!”
声音太太,引来了一堆人围观。
宫焕燊又要了一支酸奶味的冰淇淋,指着嗷嗷大叫的那人:“除了他,其余人全部送。”
那人气急准备动手,宫焕燊单手就将人控制住了,并拖着那人离开了队伍。
我连忙跟上去。
他们停在了一个女孩身前,女孩泪眼朦胧的喊那人叔叔。
宫焕燊把冰淇淋递给女孩,干巴巴地:“拿着冰淇淋找你父母去。”
女孩一下子就被吓得哇哇大哭。
宫焕燊又干巴巴解释:“这人是骗子,你不能跟他走,拿着冰淇淋快回家。”
女孩哭得一抽一抽的。
我在一旁看得好笑,宫焕燊吃瘪的样子太难得了。
“唐沅。”他对付不了就开始吩咐我:“哄。”
我不情不愿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冰淇淋开始哄人,孩子真是个令人讨厌的生物,哄半天也没见效果。
我不经庆幸我之前有先见之明毅然掉了那个孩子。
等女孩终于不哭了,我擦汗感叹:“我以后不能绝对不能要孩。”
宫焕燊转过脸看我,浅蓝色瞳孔再一次倒映出我的影子,那股莫名的怪异感又随着他眼神流露了出来,陌生中带着点熟悉,不可名状。
他那表情我看不太懂,感觉带着抱歉与惋惜,又感觉是厌恶与疏离。
第一次在别人眼中解读出这种情绪,也是怪了。
我不就是过你的一个孩子,至于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人想跑,被宫焕燊按在了地上,没一会警察就来把人带走了,女孩跟警察走之前心扯了我裤脚,她仰头给我一个笑:“谢谢哥哥。”
我笑着回她:“不用谢。”
而后她又战战兢兢地朝宫焕燊道谢:“谢……谢大姐姐。”
我笑了。
精致的妆容配上齐肩的头发,可不就是个姐姐。
只是这姐姐人高马大。
宫焕燊脸一下子黑了下来,无情转身离开。
我在后面追着问:“你怎么知道那人是人贩子的?”
宫焕燊懒得解释,直接两个字敷衍我:“气味。”
我回想了下,那人身上确实沾染了很多Omega的气味,而且大多都是还未分化的Omega的专属气味。
“可单凭这个也不能确定他是人贩子啊。”我又问他。
宫焕燊语气淡漠:“他背包里装了很多低劣催化剂,气味太浓,呛鼻。”
所谓催化剂就是专门促进Alpha和Omega分化的,分化的Alpha和Omega才更能发挥价值。
“你鼻子怎么那么灵?”
宫焕燊转身冷冷看我一脸,无声的警告。
这是第一次见宫焕燊为Omega出头,我太好奇了,有些忍不住:“菩提寺的僧人你经常帮助无家可归的Beta和Omega,是不是真的?”
他不回答,看我的眼神越发凶狠。
我撇嘴:“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时脑袋有些晕,像是喝醉了的感觉,我没管,继续:“那看来那僧人的都是真的了……”
“只是……你对其他Beta和Omega都那么好,为什么……就唯独对我这样呢?”
“那么粗暴……那么狠毒……”
我身上有些痒,喉咙像是被人卡住,就连脑袋都涨大了好几圈,面前的人由一个变成一堆,天地也跟着倒过来了。
砰的一下,我感觉有蚊子叮了我的额头,有点痒有点痛。
失去意识前,我像是看到了云湛向我奔来,带着焦急的表情。
我朝他伸手求助。
告诉他,我不想回到以前那种日子。
“其实我怕疼……”
很久以前就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