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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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却有一道脚步张皇的影子跌跌撞撞跑进了大皇子府。

    “殿下,殿下不好了!”

    江隐推开门,抬手拂去衣袍上的褶子,一脸不悦。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黑影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脚边,声线颤抖,上气不接下气道:“殿下,宋砚和祁叙攻上了百丈川,把咱们的兵器库给炸了!”

    “你什么?!”江隐一瞬间攥紧了拳头,看着跪在地上着哆嗦的人 ,脸色寸寸龟裂。

    “殿,殿下,我也是方才才得到消息。那宋砚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竟把半个山寨的人都迷倒了!只有我们几个兄弟逃了出来。”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江隐脚步踉跄了下,往前几步攥起衣襟,把跪在地上的人拖起来,然后用力摔在院中假山上。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连件事都做不好,我养你们何用,我养你们何用!”

    “殿下恕罪!”他顾不得脸上的伤,又急忙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血肉撞击在地上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如棒槌敲着破鼓,异常沉抑。

    江隐胸口一起一伏,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怒气。他冷冷的目光偏向地上磕头不迭的人,语调阴森森的。

    “寨主呢?”

    “我们出来得快,寨主......寨主也许在他们手上。”他犹豫着仰起头,“殿下若是想要把寨主救出来,在下马上就回去。”

    “不了。”江隐抬手止住,嘴角勾起一丝压抑的诡诞,“若他是知轻重的,自会知晓如何做......”

    “殿下......”望见面前人的笑,他心中忽地涌上一股忌惮。他虽是岐川寨的人,但一直以来都是听从大皇子的吩咐,也算是半个大皇子的人......

    应当不会......

    江隐垂眸,淡淡的目光停在他头顶的血流不止的伤口上,忽而一笑,抬袖轻挥。

    “如今你寨主生死不明,我手下也不缺人,不好留你。这些年你在我手下也做了不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去管家那领些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多谢,多谢殿下!”他激动不已,又磕了几个响头。

    江隐背着手,抬脚进了屋。

    这厢,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洋溢着喜色,拍拍身上的灰往外走。

    刚走出没几步,只见一支带着寒光的箭矢穿过黑寂浓郁的夜色,咻的一声正中那人心口。

    血液迸溅而出,他跪在地上,额头着地跪了下去,空洞的眼中还藏着一丝不可置信。

    紧接着就有两道脚步声从院后而来,拖着还温热的尸体往外走。

    脚步声很快消失,只有地上血流蜿蜒,蔓延至远处。

    屋里江隐往外瞥了一眼,嘴角挂起一丝阴毒。

    知道他这么多的秘密,还想活着走,未免太过天真。

    -

    暗沉沉的地牢,原本是山匪关押犯人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囚禁他们自己的监牢。

    地牢通道左右点上了灯烛,影影绰绰,亮着暮黄的光。

    石板墙壁上挂满了返潮的水珠,湿漉漉的,化成一条流,无声无息注入地上的水洼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还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酒气。在监牢尽头,一个衣衫破烂的人双手被铁链紧紧拴着手,双臂张开捆在木桩上。脖颈无力支撑起脑袋,水滴从他凌乱的头发汇聚,一滴一滴从脸边滚落下来。

    在他不远摆着一只木桶,里头盛满了水。

    此人正是岐川寨寨主,当时兵器库爆炸的时候,他正准备逃。何曾想自己早就中了药,还未跑几步就天旋地转摔倒在哪儿徐子意跟前,自投罗网。

    此刻他浑身上下着冷战,牙齿上下不停颤抖摩擦,脸上的不可一世散去,余下的只有眼瞳里藏不住的惊恐。

    忽然牢门开,有人进来。脚踩在水洼里,溅起零碎的水花。

    他抬头看去,正对上来人平静如水的眼睛。

    “你们,不是沈家人!”他红着眼捏紧双拳,用力挣扎几下。

    铁链相互碰撞,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刺耳。

    “嗯,确实不是。”宋砚莞尔,“寨主现在才发现,未免太晚了些。”

    “你们是谁,究竟要做什么?!”他目眦欲裂冲着两人吼着,两只绿豆大的鼠眼仿佛喷着怒火。

    看上去颇为滑稽。

    与他的震怒相反,宋砚脸上沉稳,只淡笑着反问他。

    “这话应当我们问你才是。你是谁,究竟要做什么?”

    他神色开始惊恐,视线游移片刻,还是嘴硬道:“我就是一个山匪,做的都是山匪做的事,还,还能干什么!识相的,赶快把我放了!”

    祁叙一直站在宋砚身后,闻言掀起眼。拿着一叠书信缓步走到他面前,抖开一张放在他眼前。

    “这是从你住处搜出来的,里面写的是什么,我想你自己应该清楚。”

    他只瞅了一眼,心中大骇不已,连同面上神色也有些许僵硬。

    “什么东西,我可从没见过!”

    “那这张,总算见过。”祁叙又在他面前摊开一张书信,信里头写的是他这个寨主才知道的交易往来。

    “你和江隐的交易,是什么?”

    “什么江隐,我不知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我可担不起!”

    他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既然如此,只好委屈你上刑拷问了。”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刑罚没见过。就是那油烹之刑也不过尔尔,有什么雕虫技,尽管冲你爷爷来,喊停了算你有本事!”

    他越叫嚣越厉害,面容狰狞,晃得铁链子铛铛直作响。

    徐子意抱剑嗤了声,不屑道:“好在你妻女没与你一起生活。不然,铁定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话音刚落,铁链上的叫嚣声戛然而止。

    那人眼眶陡然一红,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徐子意,似乎要将他生吃入腹。一字一句仿佛咬碎了从齿间蹦出。

    “你对我孩子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他不过就是扫了眼他的书信而已。不过还别,这书信里头的岐川寨寨主哪是一个泼皮无赖的山匪,分明是个有礼有节的仁德之人,是个循循善诱的父亲,怜惜妻子的丈夫。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妻女一根汗毛,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切,你妻女又没在我们手上,动什么?”

    徐子意瞥了他一眼,抱着剑出去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慌。

    不行,不行。

    他不能。

    囡囡和妩妩还在江隐手上,要是他了,她们一定会死,一定会死。

    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不能,他不能......

    要是他不,江隐还会饶她们一命,要是了,什么都没了......

    祁叙和宋砚正商定着明日下山事宜。如今在这监牢里,什么都没有,不好动用刑罚,只能押往都城再细细审问。

    身后突然传来动静,两人停下往后一望。

    原本被铁链捆着的人忽然浑身开始剧烈颤抖痉挛,嘴里直冒白色泡沫,双眼翻白,嘴里咿咿呀呀叫着。

    祁叙快步走上去掰开他的嘴,用帕子堵住。

    但却为时已晚,他双腿一蹬,很快就没了气息。

    “他服毒了。”人就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祁叙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扯走他嘴里的布巾,仔细查探后道,“毒就藏在他牙缝里,想来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这毒被蜂蜡包着,纵使他不咬破,也会慢慢沁出来。

    “罢了。”宋砚叹息了声,伸手盖住他的眼睛,“我们得从其他地方下手了。”

    -

    从监牢回来时天边已经开始微微发白,祁叙染了一身清露,本不愿走进去,但在门口驻足半晌,还是推开了门。

    床上的姑娘双眼轻阖,气息轻缓,仍如他离开时一样。

    祁叙关上门,走到她床边把被子往上盖了盖。

    她嘤咛了声,毛茸茸的脑袋往下缩了缩,被子随着她的动作又掉了下去。

    祁叙失笑,又给她盖好,手却不经意触碰到一片滑腻。

    他指尖一停,柔软的指腹轻轻在她脸上蹭了蹭,又带着几分眷念收回。

    “阿叙,你怎能趁人自危?”床上的姑娘突然睁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笑眼盈盈,带着几分抓人包的快乐。

    他只动了手,又未曾动口,怎能算趁人之危。

    祁叙脸上不带一丝窘迫,神色自然收回手,停在唇角,轻咳了声。

    “没睡?”

    纳兰初爬起来,有些郁闷指责他:“我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却不见了,屋子里黑漆漆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抱歉。”

    他认错态度一流,快得纳兰初根本无从指责,只好抱着被子看他。

    “你去哪了?”

    祁叙垂眼给她盖好被子,漫不经心道:“找宋砚了,你睡吧。”

    “阿叙如今都会口是心非了。”纳兰初牵了牵他的手,“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吧?”

    祁叙只看着他,眼底寒冰像被春风拂过,顷刻间融化成水。

    “嗯。”

    她自顾自一笑,用了以前陈溢之过的一句话。

    “今天的祁叙啊,脸色冷得都像变了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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