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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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卫国公府的禁令悄无声息撤了下来,让都城不少百姓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卫国公一家被抄家却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放值过后,祁叙如往常一样推开门。

    院子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他看向厨房,透过缝隙,一片烟雾缭绕。穿过乳白的烟雾,只能看到屋内模糊的轮廓。

    “啊啾!”

    纳兰初翻动着锅铲,踮着脚艰难辨认锅内食物。

    听到外头有了声响,她忙扬了扬锅铲望向站在外面的人。

    “阿叙,你回来了?啊啾!”

    铺天盖地的烟雾攻城略地,侵占着每一寸空气。烟雾进入眼睛,熏得她泪眼模糊,连睫毛上都挂着泪滴。

    又可笑又可怜。

    祁叙开门,入目一片狼藉,碗碎了几只,瓷片被草草扫在桌角。看得他当即皱起眉头。

    她站在灶台边,脸上满是灰迹,眼睛却亮晶晶的闪着光。

    祁叙目光有些许错愕,愣了半晌。

    “你在做什么?”

    “做饭呐。”她理所当然眨了下眼。

    祁叙唇角划过一抹无奈的弧度,把她推出门。

    “我来就好。”完,他转身关上门。

    纳兰初站在门外举着锅铲,一脸无措。

    她也不明白,只是煮个粥而已,每一步她都是按照阿叙的步骤做的啊,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厢她还在胡思乱想,没过多大会儿,祁叙已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了。

    她坐在院子的石桌上,转过身看着往这里走来的人。

    他身上的官袍还未换下,清瘦挺拔,岩岩若孤松。落霞的余晖毫不吝啬每一分色彩,尽情描摹他每一寸面容。

    他踏辉而来,宛如神祇。

    纳兰初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尤其还是端着一碗面的时候,简直就像是踏云而来救她脱离苦海的神仙。

    天知道,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吃吧。”他把面碗放在她面前。

    纳兰初垂下眼。面前是一碗素面,黄澄澄的汤底上飘着青翠的绿叶,汤面上还盖着一只煎蛋,香味萦绕在鼻尖,勾得人口舌生津。

    开始的时候纳兰初还顾忌着矜持,后来直接抛到九霄云外了。

    矜持这东西嘛,在外人面前装一装就好。反正阿叙差不多把她狼狈的模样都见完了,也不差这一次。

    她如是想着,食指大动,几乎不带停下。解决完一大碗面,她倚着桌子,满足喟叹了一声。

    阿叙的手艺自然不言而喻,连一碗普通的素面都能被他做得如山珍海味般。

    她满足喝完最后一口汤,正欲放下碗,不经意看到身前人幽深的目光,她动作一停。

    祁叙坐在石凳上,指骨敲了敲桌子。

    “阿初,你今日......没有吃饭?”

    纳兰初一噎,差点被汤呛到,连忙放下碗。

    面上青红交加,结结巴巴道:“我......吃了。”

    “骗人。”祁叙目光斜过去,淡淡吐出两个字。

    纳兰初像被戳破的皮球,垂着脸丧气不已。

    “是。”

    自从如兰让她派去照顾爹娘之后,家里一直都是阿叙做饭。她今日原想尝试一次,哪知不仅把他温好的饭菜毁了,还差点烧了厨房。

    “罢了。”祁叙伸手蹭去她脸上的灰尘,并未有些许责怪之意,“我来做就好。”

    她是他放在心尖尖的姑娘,只要她在身边就已足矣。这些俗事,她无须多想。

    纳兰初心里正愧疚着,突然眼尖地瞥到石凳上放着一个布包。

    她看了看祁叙,又看看布包,眨了下眼。

    “宋砚给你的。”他轻声解释,手仍旧不急不缓敲着桌沿,“阿初,今日之后,你便可以回去了。”

    皇帝已经日薄西山,时日无多。

    这些日子,朝堂势必不会太平静。她留在国公府,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太好了!”纳兰初撑着桌子站起来,眼中洋溢着喜色。

    她原以为爹娘还要关上许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去了。

    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祁叙看在眼里,心中却涌上了一股浓浓的酸涩。

    她就这么想离开他么......

    旧日如影随形的梦魇又一次袭来,他双手紧攥成拳,竭力克制心底的失控。

    不行,不能吓到她。

    “阿叙,你有没有听我的话啊?”纳兰初戳了下他的手臂,语气不满。

    “嗯?”他回过神,遮住眼底的失神。

    “我,过几日就是端午,到时候我带你去曲江池划船。我告诉你呀,我可会划船了,保证稳稳当当的。”

    她嘴角翘起,眼中透着向往。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划船了。北疆多陆地,找不到划船的地方,她回到都城后又一直生病,也未曾划过船。

    祁叙无言地笑了,眼底的集聚的狂风暴雨顷刻间化为和风细雨,最终化为一声轻轻的点头。

    她的话好像总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总能将他原本郁躁不安的内心瞬间抚平。

    -

    “殿下,您找我。”

    女子面容低垂,乌发顺势垂落,露出脖颈上一截雪肤,也遮盖了她面上神色。

    江隐抬起她的下巴,目光一寸一寸刮过这张绝美的脸。

    两人相距格外近,他的气息毫无隔断扑在她脸上,她却只感觉到寒冷,没有半分温情。

    下意识的,她偏过头。

    江隐用力捏紧她的下颌,逼迫她将转过脸看他。看到她眼底的抵触,他嘴角勾起一抹血色。

    “赵葳蕤,你恨我?”

    女子并未应声,一双眸子只静静看着他,眼底是一片枯萎了花田,残枝败叶之间,生机褪去,徒留了满地的萧瑟。

    不过短短几年,她已经被磋磨得没有一丝生气。

    “不敢。”她垂下眼睑,轻声道。

    江隐早看厌了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翻动暂且压下的怒火燃烧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赵葳蕤,你不过就是一个工具而已,摆这幅样子给谁看?”他猛然松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她的目光森然冷厉,就像看某件无关紧要的物事。

    “你以为我会怜惜你?”

    她低着头,声音微弱如风声过耳。

    “妾身,不敢希求殿下垂怜。”

    江隐看她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就心中生厌,干脆转过眼不去看。

    “你不是想要和离么,让你父亲准备五百人和三千两黄金,我便写下休书,放你回去。”

    “三千两?!”她震惊抬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切实际的荒诞之言。

    三千两,还是黄金,她就是卖掉所有的私产都凑不出一千两来。

    是她疯了还是江隐疯了,他居然想要三千两!

    她看着这个昔日钟情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不知道。

    或许在她眼里,他一直都是当年那个手执书卷的少年,是那个总是嘴角噙着笑的翩翩君子。是他光风霁月的表象,使她一步一步越陷越深,最后心甘情愿走进了这座囚牢。

    是她错了,他根本不是她想象的样子,不是那个风度瞿然的少年,他是个恶魔,是个恶魔!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两步,直到背脊骨撞上坚硬的桌角才让她恍然回神。

    她要逃出去,她一定要逃出去!

    江隐却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冷冷一笑。

    “要是拿不出来人和黄金,那便永远待在这里吧。未经我的同意,哪只脚先踏出去,我便先断了哪只脚。”

    他扔下一句话,袖袍一挥便出了门。

    赵葳蕤脸埋在膝上,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

    低低的,连哭声都压抑着。

    她后悔了,当年爹苦言相劝,她没有听一心以为嫁给了江隐,就能白头到老,厮守终生。

    现在,她后悔了......

    晚风拂过,轻轻撩动着人的裙摆,似是抚慰。

    -

    三千两黄金虽然难筹,但赵家变卖了不少家产,最终还是筹了出来。

    赵家夫妇老来得女,赵葳蕤又是唯一一个女儿,自然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赵葳蕤在赵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她爹娘也会给她摘。这么多年溺爱,早让她生出了有恃无恐的底气。

    当年她想要嫁给江隐,老两口也了,劝也劝了,她却还是不听。他们便任她去了。

    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还有一大笔赎身费。唤作旁家定然咽不下这口气,非要讨个法才对。

    但赵家是商贾之家,江隐又是皇家贵胄。天子脚下,他们怎敢招惹?

    最终还是一边怒骂着一边凑钱。钱是凑够了,剩下的就只有那五百人。

    人数众多,要是公开招募定会闹出大动静。

    于是赵家人便找了一批已经金盆洗手的山匪,暗中训练了半个月。

    赵家家主心中虽然疑虑要这些人的用途,但是为了女儿的安危,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倒是赵家夫人,也就是赵葳蕤的娘曾经问过她原因,却被赵葳蕤三言两语就搪塞过去了。

    她并非不知道江隐要拿这些钱和人做什么。之所以不,无他,不过就是心中对他还有些许残留的情意。到底是夫妻一场,这也是她能够帮他的最后一件事。

    她想的是两人好聚好散,和离之后互不相干。哪知道正是这有意无意的隐瞒,却将整个赵家都拖进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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