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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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身下这个矜贵非常的“人肉垫背”,温梓童的心中不禁升腾起浓浓愧意。

    若不是她先前使性子,也不至于如此。亭檐上皆是有棱有角的琉璃瓦片,也不知他的背伤到没有。还有头,刚刚后仰触地那一下该是撞的不轻……

    这些复杂情绪,在她扑着李玄愆倒地的瞬间闪过。

    不过下一刻,她就看到李玄愆一脸安适的平躺着,明眸如炬,顺着她的眉眼掠过鼻尖,划至嘴唇,再到脖颈……一寸一寸不怀好意的燃下去。

    温梓童本能的将一只手捂在领口,却见他唇边勾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坏笑。

    “平阳侯府的四姑娘,好大的架子。一言不和扭头就走,也不管身边坐的是谁。”李玄愆揶揄起人来,那语气与之前赏月时便是判若两人。

    他既然祭出身份,温梓童也不敢再随意放肆,回避开眼神赔罪道:“是臣女失礼,还请四殿下恕罪。”罢另只手便撑在亭檐上,企图支起身子。

    这样趴在李玄愆的身上成何体统,万一被人看到了后果是她承担不起的。

    可她才使力撑离一点,却被一只大掌无情的又给按了回去!且这一回两人身体就贴得更紧密了。

    “殿下?!”温梓童又羞又恼,却偏偏不敢发作,急皱着眉心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而李玄愆却被她的模样逗乐了,唇边那抹坏笑不再掩饰的漾开。极轻佻的气语搔在她耳边,好似在喁喁情话:“再跑啊?”

    被他这一挑衅,温梓童忍不住胸前起伏……很快脸涨成了娇花儿一般的艳红,可怜的是一句狠话也不敢出口。

    这时她才恍然意识到,就刚刚拉她回来那下,以李玄愆的身手和力量怎么可能搭上自己?他分明就是故意陪她倒地的!

    可如今知道了又能如何……

    调整了下呼吸,温梓童强自镇定下来,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彻底服软:“殿下,臣女知错了,还请殿下宽宏。”

    听着这话,李玄愆不由得失笑。她心里明明气的要死,却偏偏人在强权下,不得不低头,忍气吞声的向他低头认错。

    这可太有趣了。

    僵持半晌,李玄愆才餍足的“嗯”了一声,既而松开抵在她后背上的手。温梓童则赶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又往亭子下面看了一眼,眉心隐隐蹙起。

    想到今晚还有正事,李玄愆也不想继续吓她了,伸了个懒腰跟着坐起,然后转了转脖颈,懒懒的道:“我带你下去。”

    罢,便伸手抄过温梓童的腰,将人横一抱,脚下一迈人便落回地面。他将温梓童稳稳的放下,刚刚揽在她腰上的手却有些不自在的紧握成拳,负至身后。

    那把细腰如章台杨柳,不盈一握。不碰尚好,碰了又要收,便心痒难挠,恨不得紧紧拥住,好好抚慰……

    自然,那些逾矩了。

    血气方刚的年岁,他也只不过是按耐不住内心的纷扰,胡思乱想一下罢了。

    收起那些遐思,李玄愆用力咽了咽,喉头微滚,只觉喉咙如烧。

    略定心神,再开口时已是格外矜持严肃:“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回吧。明日我会继续派人去查尊堂的下落,只不过逐一排查烦冗费时,你须做好长久算。”

    迟疑一瞬,温梓童乖巧的点点头,随后行礼离开。

    直至看着她的背影完全不见了,李玄愆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提步回了自己寝宫。

    骆久早已恭候在内殿,见四皇子回,便上前将今晚之事详细禀报。最后掏出那一朵棉花来,呈给李玄愆看。

    李玄愆没接,只是盯着那朵棉花看了好一会儿。

    “殿下,可要将那些浸了毒的棉花暗中替换掉?”骆九请示道。

    李玄愆却两指一挥,示意不必。随后眼中微微波动一下,俯耳声吩咐两句,最后道:“去吧。”

    骆九领命退出殿外,却是仍旧一头雾水。他只依殿下的指令照做:在灶房偷了一把粟米,然后折返贤妃寝殿的庭院,将粟米洒在那棉花垛里……

    翌日,天色微明。

    四名宫女排成一队,步履轻盈的穿过游廊,往贤妃娘娘的寝室去。手里依次端着铜洗、漱盂、水瓶、巾栉。

    当行至庭前晾晒棉花的垛子时,其中一名宫女随意往那瞥了一眼,紧接着便发出“呀”一声惊呼!顿时其它三人也驻下步子,遁她视线看去。

    那雪白如云的棉花垛子上,赫然躺着五六只麻雀!

    且一个个鸟腿蹬得笔直,横七竖八倒着,看样子是已是咽了气儿。

    原本死几只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贤妃才来山庄两日便发生这种事,晾晒的棉花还是给皇上做被褥用的。如今被些鸟儿尸体染上腥污,这可就有些触眉头了。

    几个宫女一时间全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踧踖不安。

    这种事自然是谁先发现,谁便要去禀报。可李嬷嬷那样严苛爱迁怒的性子,谁去跟前儿禀报便要跟着吃挂落儿。

    几人犹豫一会儿,其它三人便合起伙来怂恿最先发现的那个宫女,最后那个宫女只将水瓶递给旁人,自己硬着头皮去找李嬷嬷禀明情况了。

    宫女走到李嬷嬷房门外,抬手试了几试都没敢叩响,又怂又急的只能不住剁脚。

    而就在她磨蹭的这个功夫,殿内贤妃已伺候着皇上盥洗好。且刚刚四皇子的人过来,今早天不亮便有加急的折子从上京送来山庄,急待圣上过目定夺。

    宣孝帝也微微纳罕,既是急奏为何不直接将折子呈过来,还得派人来催他去德月斋过目?不过这念头也就随意闪过,他便更好衣往外去了。

    就在宣孝帝大步走过庭院时,蓦地看见李嬷嬷带着个宫女急火火的往这赶,若那步子是飞也不为过。宣孝帝不禁讶奇,李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若无大事断乎不会这样没规矩。

    于是有意放慢脚程盯了一会儿,却见李嬷嬷带人跑到那棉花垛旁,先是被什么东西惊得倒退两步,紧接着便手忙脚乱的指挥那宫女扫。

    宣孝帝走近看,看到了那几只雀鸟的尸体,不禁眉间也笼过一层阴云。

    沉着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李嬷嬷更是唬了一跳!转身见是皇上,更加魂惭色褫!不过毕竟是宫里几十年的老人了,她很快稳住心神,下跪行礼。

    并解释道:“回皇上,不知是哪个宫人还是侍卫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在山庄内弹弓,折了几只雀儿……老奴正命人收拾呢。”

    “弹弓?”宣孝帝浓眉挑了挑,显然觉得这理由太过蹩脚。便是别宫平素管制再松,也总是有兵将在此驻守,宫人不至于胆大至此。

    他视线落在其中一只鸟儿的身上,见它两腿儿绷直,这不似被弹弓死的,倒像是中毒……

    宣孝帝的双目眯了眯,透出一股子平日里鲜见的狠厉之色。此时就连跟在他身后的总管太监也隐约琢磨出了点儿什么,不禁捏起一把汗来。

    之后便听宣孝帝命道:“叫几个禁军来严密看守此处,不许任何人接近跟挪动。”

    “诺!”

    宣孝帝侧头,看了眼刚刚走出来的那扇大门,又冷冰冰的补了一句:“没有朕的命令,这殿内的任何人都不得出去。”罢,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转眼间,宣孝帝便到了德月斋。

    入门他便屏退了左右,对着正欲开口的李玄愆摆了摆手,皱着眉道:“沭儿,奏折的事且先放一放,今日父皇有更急之务!”这话时,他的手不住颤抖,不清是气的还是后怕。

    刚刚在寝殿时,他没有直接派人查明事实,便是想着先与儿子碰个面儿。

    起来也是悲怆,近来他只觉自己老迈的厉害,辨别与决断都有些力不从心。虽离京的这几日头不那么疼了,却还是觉得脑子好似一团浆糊。

    不过再是一团浆糊,他也感觉到了今日事态的严重!

    只是他有些迷糊……

    父皇行止反常,李玄愆却是丝毫未显惊讶,只是扶着父皇入座,亲手奉上热茶供他缓气。这才平静的问道:“父皇可是看到了那些鸟儿?”

    宣孝帝才啜了口茶略微冷静,忽的又被这话惊了一下,双眼圆瞪着看着儿子:“沭儿,你怎会知道?!”

    “父皇,您且先别急,听儿臣将原委禀明。”

    接下来,李玄愆便将之前收集来的情报悉数禀告给了父皇,又道自己生怕冤枉了贤妃娘娘,故而未敢直接拆穿,而是命人先在棉花中洒了把粟米。

    这样雀鸟来食,必会误啄棉絮。棉絮中若夹的毒物,便会当众显现,谁也抵赖不得。

    那毒纵是对人类见效缓慢,可对于一只鸟而言却已是剧毒之物,足够它们当场毙命。

    听完儿子的讲述,宣孝帝眉间的阴云更加凝重。伴了她数十载的枕边人,竟然下毒害他?

    他觉得腹中有千万种疑惑,却又一句也不出来。

    ?

    作者有话:

    今天久等了,抱歉~~~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