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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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非我想攀交那些人,只是到底,妾再受宠也终究只是妾,带不出门,也上不得台面。”

    她一字一泣,哽咽着完后有些沮丧的垂下头,“我不过是想做个正头夫人……可不管这些年来我如何做,侯爷总是不肯提及此事,尽管侯夫人已离府那么多年,他也觉得我不配填补那个位置……”

    “就算你对我有不满,何必要害童儿?”温正德痛心疾首,却始终挼不明白她的心思。

    不待柳娘答话,温梓童就率先开了口:“因为我若死了,侯府嫡系一脉便算彻底绝了,届时祖母定会让父亲考虑续弦或是扶正。”

    温正德紧咬着牙关,恨得双拳紧握,却是不知此时还能再什么。

    太夫人起身用力拄了下红榉拐,道自己累了,先回房休息,让儿子自己拿个主意。其它两房的人见状,也跟着太夫人一并离开,一时间花厅仅剩了长房这一家子。

    温梓童觑一眼柳娘,又看看优柔寡断的父亲,便帮着拿出决断:“父亲,不如明早送官吧?”

    柳娘双眼忽地睁大,转而望向侯爷,“送官?侯爷你当真这么绝情?若是送官,堂审时我必会将侯府这么多年来所有见不得人的事在大庭广众下广而告之!”

    温正德原本也觉得送官有些过于严苛,可听柳娘这一通后便是气极,想质问她侯府有何见不得人的事?可稍一冷静,便意识到哪个大家大族没有些收买私授不敢与外人道的东西?于是将质问的话咽回,气得胸前剧烈起伏,郁气满胸。

    倒是温梓童极为镇定,朝前走出两步,绕到柳娘身前,轻松的笑笑:“也是,家丑不宜外扬,看来活口是留不得了,那不如沉塘吧。”她转头看看父亲,见前一刻还恨不得杀之后快的父亲突然又心软了。

    柳娘也被她这句话给吓住了,连忙改口:“我瞎的……我刚刚是瞎的……”

    若在平时,她定不会将温梓童这个堪及笄的丫头看在眼里,可经过宿州之事,阖府都将温梓童当作有主见有办法的,她便也觉得只要温梓童肯松口,事情便有转圜。于是抬手扯住温梓童的裙裾一角,双手紧紧攥着似在攥一根救命稻草:“童儿,我比你亲娘与你相处的时日还要长,纵是没有母慈子孝的情份,也有日日相见同桌而食的情份,你年纪不能这么狠绝啊!”

    温梓童低头看着她,似看一只蝼蚁一般,揪着裙裾用力一甩便将她的手甩开。见柳娘已彻底被她吓破了胆,她便缓步走到温正德身旁,道:“父亲,还是送官吧。”

    经过这一吓,温正德也觉得柳娘不至于再办那些自揭的蠢事,于是点点头准了女儿所请,转身离开。

    温梓童给一旁厮示意,很快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将柳娘架住,拖去了柴房,准备明日一早送去官府法办。

    翌日一早,平阳侯府西门前柳娘与温丹一番生离死别般的哭喊后,她被拖上马车送往了官府。

    三日后,官府对此案有了论断,判柳氏七年□□。

    妾室谋害嫡女乃是官贵圈子的大忌,平阳侯府这桩事自然也成了当下最热门的茶余饭后话题,只是近乎所有人都站在温梓童一边,道她这个亲娘不在身边的丫头可怜,也为之前的侯夫人鸣不平。

    这些流言不经意传入温正德耳中,漫长深夜里他开始反思自己当年的行为。宠妾灭妻,以至于雍容大度的正头夫人姚婉娘气急之下递出和离书,愤而离京,立誓此生不再相见。

    他开始悔,也开始想,若是能再迎回姚婉娘,这个家也许就又能有个家的样子了。

    只是这个在当下略显疯狂的念头才起了几日,还未真正着手去实施,就马上有了另一桩要事传入了他的耳中。紧接着便占据了他接下来一段时日的心思——皇上要给六皇子择皇子妃了。

    虽则此前贤妃也曾几番暗中张罗此事,甚至时常邀请一些适龄的贵女入宫,名为赏花品宴,实则是为亲儿子择选皇子妃,大家自然心里都有数。

    但是那些皆是暗戳戳的进行,与此时圣上正式开口并不同。

    再者贤妃那时正得势,可自这回从宣城归来后,明眼人都看得出贤妃失了势。圣上虽未明言,但一直对外宣称贤妃得了重病不能见风,既不再出来露面,也不许任何人觐见。皇帝不去看她,身为亲儿子的六皇子也许久未曾见过母妃。

    就这样,贤妃所居的宫殿如今是冷宫也不为过。可这样的时候,皇上竟金尊玉口主动要给六皇子择皇子妃。

    朝中大臣们哪个不是善观风向之人,又岂会看不懂皇上的意思?贤妃的称病本就蹊跷,加上其弟姜达被卸任之事,就更好推敲。若数月前,六皇子妃还是众大臣们趋之若鹜,一心争抢的名额,可放在今时今日,便是人人避之不及,生怕与贤妃和六皇子扯上什么干系。

    于是此时皇帝开口择选皇子妃,许多大臣都许了重金给画师,指望他们将自家姑娘画丑一些,千万莫叫皇帝选中。

    平阳侯自然也是这样想,于是画师来府上给温梓童作画时,他没让女儿温梓童露面,而是借了二房的三姑娘来。三姑娘面貌虽称不上丑,但离着皇子选妃的条件远了去了。

    虽则侯爷也知皇帝见过温梓童,但那种照面想来皇帝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再画像这等事本来就不够写实,堂姐妹间又总有三分肖似,故而侯爷觉得用三姑娘的画像来蒙骗,再合适不过。

    然而画像递上去,平阳侯却还是漏算了。三姑娘姿质虽平庸,可相较其它画像中不是鼻头有颗怪痣,就是颧骨高而犯剋相来,三姑娘这幅已算上乘,足以艳压群芳了。

    于是最终,皇帝钦定画中女子为六皇子妃。

    这下一石击起千层浪,平阳侯畏惧日后受贤妃一党牵连而不满这门亲事,温梓童更是宁死也不愿这辈子再嫁李桓,李桓自己也心心念念着今瑶不想作另娶,还有一个人,更是坚决不肯同意这门婚事,自然是李玄愆。

    不过看过画像后,李玄愆也释然了,他拿着画像对父皇道,这并非平阳侯之女温梓童。

    皇上召来平阳侯询问,平阳侯托辞画师去府上那日他不在府中,皆因三丫头此前在别宫对六皇子一见钟情,才一时荒唐冒名顶替。

    赶上这日皇上心气顺,并非因此事而怪罪,反倒称此为天意,愿成其美!

    其实宣孝帝给六皇子择皇子妃时,便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六皇子妃母家必不可势盛。毕竟他原本急着为六皇子择妃的一个原因,就是想让六皇子成家后出京去往封地,从此远离京城,也让他母妃和舅父一家彻底断了再扶他争夺储君之位的心思。

    就这一点来看,平阳侯的侄女比亲女儿更为合适。于是皇帝召见过平阳侯后,当日便下旨为六皇子和温家三姑娘赐婚,大喜之日就定于三个月后。

    李桓得知此消息后先去求见父皇,然父皇不预召见,他便立即出宫,同时命人去尚书府悄悄递信儿给连今瑶。他与连今瑶在北湖一只船屋内相见。

    连今瑶进来时,面色戚戚,不清是悲伤还是冷淡。李桓急不可待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她牵到椅上坐下,而后与她隔着一张长几坐着。

    “瑶儿,你且安心,我定不会负你。父皇指定的这门亲事我誓不肯受,你多给我些时日,待我慢慢服父皇收回成命。”

    连今瑶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将视线落下,看起来有些心虚。她眼神飘忽了下,劝道:“六殿下,我知你对我是一片真心,可是皇命难违,我不忍心看你违拗圣上。不如……”她迟疑了下,还是接着了下去:“不如我们就此了断了吧。”

    李桓面上一怔,握着她的手突然松脱开。在一起这些年,他自然是了解连今瑶的性子,拈酸吃醋很是在行,大度那是不可能的。这些性非但未惹他烦,反倒令他痴迷这点。每回看她为一点事哭哭啼啼,生怕他会不要她,他都感觉内心无比夯实,这种被一个人强烈需要着的感觉,令他欢喜。故而他看不上那些故作大度潇洒不争的女子。

    可今日,他的瑶儿却变了,突然变得“识大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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