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温景州得知她今日玩了雪又未及时更衣,心内便有些忧她会受了寒气,命人熬了驱寒暖汤后便直接入了寝院。
见她正安然坐于梳妆台前由婢女擦发,自己则垂着眸极是认真的摆弄什么的模样,不由眸色一软,
取了件薄披搭在纤细的肩头,又挥退了婢女自己接过绸布细心擦拭,垂眸看着她细白的手指穿梳彩线似得了趣般心无旁骛的模样,唇边勾起抹愉悦的弧度,温声低语:“虽燃了地龙也莫要大意,你今日又沾了雪更要仔细些,”
未听到她答话,他也不以为意,暂停了擦拭的动作将她一只手握在手中仔细端量,见未有伤红才随她的力道松了手,
“后日便是宫中年宴,坊间也会有盛会,届时我早早归来带你夜游盛会可好?”
南榕漫不经心摆弄彩线的手蓦地一顿,这才半转了身仰看着他,明净的眸中却有些失焦,也带着些怅然,喃喃道:“都快要过年了啊...”
她的声音很轻,面上的怅然也实令人心疼,温景州正欲抬手抚去,便见她眼中已凝了神,白净的脸上也扬了抹嫣笑,不过瞬息间,仿似方才她孤独落寞的一幕都只是他的错觉。
“宫中宴会乃天子所办,公子又是当朝阁辅,届时应是备受瞩目,怎好提前离席,我若想去,自去即可。”
这些时日,是自坦明一切后二人之间最为和睦的日子,虽不如从前信任,却又比后来多了亲密。虽她不愿叫他的名字,但能以从前的公子为称,便已显明她的心结已不再深重,而也因她此种叫法,倒好似成了他之于她的专属称谓一般。
手中柔软的发丝已经干透,温景州将绸布递至一旁,先将半转着身仰着头看起来姿势极为不适的婉柔女子托抱起身,与她近若额头相抵,才满眼柔色的看着她,“宫宴年年如此,无非歌舞恭贺,远不及与南儿携手再游夜会有趣,”
他将她肩头披着的薄披松松系上,单手拥着她来到外间主位坐下,抬手接过暖汤稍晾了晾,边送至她唇边,边继续道:“且天子毕竟年迈,精力不佳无法久坐,加之年宴过后众位皇子王爷离都,遂,今年宫宴,我等臣子都不过是作天家父子陪衬罢了。”
南榕偏头避开,自然的抬手接过,半垂的眼眸因他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波光流转,待碗中暖汤饮尽,她才抬眸看向他:“天子既是身体不佳,又已年迈,不应该是正需子女陪在身侧宽慰身心吗,怎还反要将他们送出去,”
后忽然想到什么,又紧接着好奇道:“那那些皇孙也一起离开吗?若儿孙都不在身边,天子孤寡一人,岂不可-寂寞?”
到底是娇娇女子,所闻所想都只是心软意活,纵她比之旁的女子聪颖了些,却终非此间之人不明宫廷倾轧,也只看到了最表之面,与这朝堂风云差之千里。
温景州握住她的手拢在掌心细细摩挲,心内却因她这番纯粹的言语柔肠百转,
自圣旨下来,恐也只有她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天子,如今也只不是一个生了病需要子女陪伴的年迈父亲。
“南儿心地善良柔软纯粹,但天子一国之君,身边最是不缺细心关怀之人,且还有太子留伴身侧,又有后宫佳丽体贴入微,更有天下民生所系,怎会寂寞?”
他看着她若有所思,而后恍然点头的可人模样,不由莞尔,静邃的眸也更黑更浓,
“大夏历来便有赐皇子公主封地的规制,此次一同赏赐也是赶巧而已。”
南榕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中的一个念头却愈渐清晰。
看来她先前所想果然不错,天子,他果然时日无多了,
他既能对她都出天子身体不佳的话,可想而知,天子的身体真正情况要恶劣到何种地步,
不得,待确定那些皇子王爷各归其位后,他提着的那口气落下,人便会病如山倒了,
再大胆些猜想,依照真实的历史事件参照,届时幼帝登基,这些在外的皇子王爷难保不会心思有异,便是有他在朝中坐镇辅佐,也难保朝中臣子不甘人下各自站队,都来赌一把想做那从龙或有拥立之功的大功臣,
既要护着幼主,又要稳固朝纲,镇压群臣,这种情况且还非是一年半载便可尘埃落定,起码要等幼帝树立威信能镇压群臣,或是他,可有让人投鼠忌器不敢生乱之能,
而不论是哪一种,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定然无比忙碌,□□无暇。
因了心中有事,直到躺下时,南榕都还了无睡意,
身后忽地有热源靠近时,她才蓦地回神,身体已下意识绷紧远离,放在枕边的手也缓缓握起,
却床榻之内,仅一席之地,感到腰间仍被覆上一只熟悉的温热手掌时,她无处可躲也只能屏息以对。
柔软的腰肢蓦地绷紧,清浅馥郁的气息随之不见,因她的紧张,倒反让这密闭的空间凭添暧昧。
温景州知她面软心坚,便是二人已同床共枕有些时日,她也仍是不能习惯他的靠近。
他也一如往常只静静安享与她彼此贴合的亲密,直待她渐渐放松气息,清雅低醇的嗓音才在她缱绻柔软的发上温柔响起:“南儿曾过,待双目复明后,想要遍览大夏,此事我一直记在心中,也已略做了安排,待你我大婚之后,朝中无事,我便带你游览山河,”
他似是并不需要她的回应,只是有感而发道:“待婚后府中唯你我夫妻二人,上无长辈施压,下无她人烦忧,我知南儿崇尚自食其力不喜依附,遂日后你有何奇思妙想也都可以放手施为,做你想做。”
记得你的愿想,陪你游山玩水,不需孝敬公婆,没有妻妾争斗,不需奔于生计,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只凭随心所欲,
这番话便是放在后世,也绝对是极能令人心动的,也更是当时时代下的男子所能想到,所能做到的极限,
更罔论此话还是出自一个生于封建社会,男尊女卑,且位高权重的男子之口,这份珍贵难得,只怕是不论古今,都没有哪个女子能拒绝得了。
床榻内是二人衣发上所带极淡雅的清香之气,身后是给予着她源源不断温暖的可靠胸膛,耳边还似回荡着不是甜言蜜语,却犹胜之的真心许诺,
这样静谧的氛围,如斯平淡却极动人心的话语,便是南榕也不禁心旌摇曳,险陷其中。
他的话是很好听,她甚至也不怀疑他话中真假,可她并不想与他成婚,甚至从头到尾,哪怕二人间没有那些猜忌欺骗,她也没有想过要与他可以修成正果,
遂哪怕他对她温柔包容,一定范围内的予取予求,以及许诺了古今女子无不梦寐以求的婚约誓言,以及看似情深,却都敌不过,她不愿意。
没有人喜欢被强迫着接受,尤其是如婚姻这等于女子来无异于命运转折的大事,作为当事人,她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安排的权利,而非是只有接受的权利。
漆黑清亮的眼中逐渐再无波动,清浅的呼吸一下下的平稳绵长,南榕缓缓闭上眼,似早早睡了般未作任何回应。
现下的平静她不想轻易破,也不想与他在这暧昧之所在过多言,引起非必要的冲动,就这样维持现状,他遵守他所谓恪守礼节的尊重,而她,静待着她合适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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