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不得不,她这一招转守为攻确实出乎温景州的意料,
她以此让他证明他情谊下的真实目的为何,他二人皆心知肚明,他若应了,她自可达成所愿,若不应,便又可证明他的情意不过如此,也变相承认了他只知索取的自私与怯懦,
遂不论他应或不应,她都已立于不败之地。
绝处逢生,不外如是。
温景州静静看着她,忽地勾唇一笑,深邃的眼眸也随之泛起波澜,“我心悦南儿自当以万分诚意许之,既是敢与天为对,又有何惧之,然南儿却忘了一件事,”
他看着她沉静不变的双眼,缓缓道:“离开或是留下,从来非是人力可为,若果真有天降异象那一日,我宁愿放下一切随你而去,”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以此为约定,而既要引得天象,你便不能再将我阻拦在外,那些障碍之物也需得要通通清理,让一切都回归原位。”
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南榕便蓦然双眼晶亮,虽是强压着自己要冷静,却仍忍不住泄露几分喜意快语道。
看着她自醒来后终于鲜活的神色,温景州心中发软,却仍是不曾犹豫的摇了摇头,即便他已做了安排,但这世间唯她之事无绝对,需得他处处谋算,而如先前那般瞻前顾后的隐患,或是可能之事,他都绝不会再留。
“既是天意,便应由天意来断。”
他会拒绝,南榕并不意外,她虽知他非是她三言两语便能服的,可仍免不了失落,方才那些许的雀跃也倏忽间烟消云散。
她沉下心来,唇边带着抹嘲讽的笑意看着他:“你若要彰显诚意,便应以我的意愿为重,否则,还谈何真心喜爱。”
“若这诚意便是以你离开为代价,那我宁愿做一个自私之人。”
他用最清雅的脸庞,最温润的嗓音着如斯自私强势的话语,到此南榕已彻底放弃此行的目的。
他可以强势,又可以温柔,更可以不惧自毁形象能屈能伸,无论她如何出招,他都寸步不让。
“我真不明白你如此执着于我的目的,到底是执着于我,还是执着于掌控我,”
心知继续留下已无任何意义,南榕站起身,澄净的眼眸与他隔空对视,平静道:“我知我奈何不了你,可我却能奈何得了自己。”
“你不会,”
温景州站起身,因她的话而不喜的眼中一片黑沉。
南榕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我已无路可走,与其束缚而生,不如随心而去。”
这样消极而萌生死志的话,温景州如何也未能料到,他了解她,看透她,掌握她,自然知道她对生命的敬畏,对生活的热爱,及这世间女子没有的敢于挣脱的世俗的自强坚韧。
甚至于他已经猜到,她如此无疑只是在对他明目张胆的施压,逼他妥协退让,
若他果真如他所真心在意,必不会能对此视而不见,若他不过虚情假意,那么便正如她自己所,退无可退时,宁愿赴死,也不愿苟生。
也许这只是她又一个明谋,可温景州却不愿如此冒险,亦不愿她如此轻率性命,哪怕她如此做尽是被他所困,他也不喜她会以此种最为不智,以死相逼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在内心深处,他是希望她能够明白适者生存的道理,保持着她的本质随遇而安,或是激烈的与他顽强抗争,或是韬光养晦与他虚与委蛇静待时机,
遂现下,他除了忧她或可真会孤注一掷,更多却是内心深处无法言的,失望。
纵他洞察人心,万事在握,可人生在世,唯有心思难测,
这种为最下之策以死相逼的事,南榕并不想做,她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用这种方式逼迫他人来达到目的。
她不是不知道她应该按捺下来与他虚与委蛇,从长计议才是最有可能也是于她最为有利,最明智的选择,可他不会信的,也或许他不在意信与不信,他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无关她会如何做,
更罔论,她便是心中百般计划谋练,却也未必能够做到不露声色,方法虽直白不智,但却是最快能够看到成效的,只要他真的在意,只要她狠得下心,即便不能一举成功,也定能破了眼下死局。
*
此番谈话后,二人如常同桌共膳,同塌而眠,仿若那时生死之言并不存在一般。于此南榕不是没想反抗,可更知她的反抗不过是为他凭添乐趣,
遂现下,她在等,且她只等他一日时间来做决定,
局面看似一瞬翻转,主导权到了她的手中,温景州也投鼠忌器不得不妥协,可她却忽略了她的心软,及一个掌管数人生杀予夺的掌权者,最不缺的冷酷,与狠心。
他舍不得对她如何,却不会对无关紧要之人徒发善心,她也未曾意识到,何谓一人做事,百人受连。
秋恬恬及春来等人被突然叫进府中并不知因为何事,甚而在见到那个明显消瘦,气质更为冷清沉静的女子时满心的惊喜与心疼。
“南姐姐你病得很严重吗?怎如此憔悴,如此消瘦?病可全好了吗?”
“姑娘如此羸弱,定是下人伺候不周,现下凝脂供应稳定,且供不应求,奴婢也按姑娘之意招了人进来,不需时刻忙碌,便是奴婢不在,凝脂也可如常运行,还请姑娘同意,让奴婢回来伺候您吧?”
“姑娘安好,请姑娘万万保重身体……”
这些人的到来,委实令南榕大感意外,但旋即,她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镇定的与众人稍作寒暄后,她转头看向目光只落在她身上的男子,话却是对着众人言道:“多谢各位专程至府探望于我,只我与温大人还有要事要谈,各位好意我心领了,待改日,我定登门拜访,”
“这……”
名为南宅仆人,实为温府下人的众人暂且不论,只秋恬恬此时已然明白二人间或闹了不愉,而少阁大人专程派人接她过来,定是想要她在中间做和事之人,
自觉猜到了真相后,她便忽地振奋起来,不仅未照她明示送客的辞主动请辞,反还与她偷偷眨了眨眼欲要和,
南榕猜到了她会要如何,先反握着她的手,晶亮沉静的双眸转看向她,温柔又郑重道:“恬恬能来看我,我心中甚为开心,只今日,现下,我实有重要之事不便留你,你且安心返回,改日我定然去你府中寻你。”
而后她不给她再犹豫思考的时间,又径自看向正双眼神色莫名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的男子,口中道:“恬恬听话。”
温景州收回目光,却迈步过去手揽在愈发纤细的腰间使她轻轻靠向自己怀中,待那双白皙的手上再无碍物后,才垂眸看着她温柔一笑:“前几日你身子不适不宜出门,一人独处难免多思多患,如今气色大好,见见好友旧交亦是有益身心之事,再大的事也不及你的身子重要,”
而后他径自抬眸淡淡看向对面神色拘谨的女子,温文有礼道:“秋姑娘与南儿乃至交好友,难得到府不必急着离开,”
他似忽然想到什么般,又垂眸与神色平静但红唇抿起的女子笑道:“府中空院甚多,不若便让南儿好友暂住几日,也好一解你们姐妹多日不见之思。”
“秋姑娘不必忧心府上,稍后我自会派人告知。”
南榕缓缓抬起头与他对视,“你在威胁我,”
温景州凝着她了然的晶眸,眼含柔色,朗若春风:“南儿的话我从不敢轻视,无可奈何下,唯能以你的善心为注,”
春日艳阳,温风徐徐,
众目睽睽下,他温柔的抚上她的脸,倾身向她,修长俊朗的身姿将身前温婉柔美的女子轻易笼罩在怀,贴面耳语亲昵厮磨,温柔缱绻的模样落入人眼,只让观者面红耳赤,歆羡向往。
“南儿若好,自一切都好,南儿若有丁点差池,”
言下之意,温景州不需言明,彼此都已心知肚明。
南榕睁大眼愕然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温雅俊美,幽深如海的眼眸专注温柔,而就是这样一张脸,出了那般随意牵连无辜的漠然相逼之语,
“你真是,无耻,”
可经了他对她所做的这些冷绝之事,她丝毫不怀疑,若她真敢对自己做些什么,他会放过无辜来做受她掣肘之事,
也可恨她终归软弱,投鼠忌器,狠不下心来,不敢拿他人的安危来做尝试,
南榕忽觉头中一片眩晕,眼前也蓦地发黑,她紧紧扣着稳稳撑着她的手臂,泛红的双眼冷冷看向他,低声冷嘲:“你真的很自私,你不愿退让丁点涉及你的利益,却肆无忌惮的恃强凌弱,一而再的步步紧逼,只会令我更加恨你。”
温景州眸色微变,神情却温雅如初:“于此事上,我确是自私,可南儿应心中更明,我若退一步,哪怕是寸毫,都将是后悔莫及。纵南儿恨我,我亦甘心承受,且会加倍予你补偿。”
“你我之间,南儿可抽身离开,可我却如深陷泥沼,愈陷愈深,而,不愿自拔。”
话落他直起身,将怀中气怒颤抖的女子锢在胸前,冷然的双眼看着前方二人缘起之地,淡声吩咐:“送客。”
到了现在,秋恬恬再是迟钝也看得出此次二人的矛盾定非事,而她的到来也并非是南姐姐的意思,甚而她或还可能被当做来敲南姐姐的工具,
她看着前方茂林修竹为众多贵女钦慕的男子,忽觉得心中发冷,更生惧意,连对待感情都如此多计,
南姐姐与他一起,真的会幸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