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A+A-

    直至回到秋府,秋恬恬都拧着眉,神色忧闷,

    秋家因与温府攀了交情,生意人脉都要比从前肉眼可见的顺畅了些,便连他们一房因从了府上安排行了商后反受冷眼,如今竟也态度陡转,虽不至回府被奉为上宾,但也得众人笑脸相迎亲善以对。

    是以夫妻二人对女儿前去温府一事每每极为重视,如今见她归来且苦大仇深的模样,霎时惊如鼓跳。

    “恬儿怎如此神情,可是在温府出事了?惹祸了?”

    “女儿不怕,就是惹祸了也有爹娘在啊?”

    秋恬恬看着围在自己身前的爹娘,牵强的笑了下,而后摇摇头道:“爹娘放心,我没惹祸,”

    听到此话夫妻二人这才算放下心来,然与温府相关却仍不敢轻忽怠慢,秋母坐在她身边细声问道:“既是无事,怎还如此神色?”

    秋恬恬回想直到离开时,她都没能看到南姐姐的面,便愈觉心内沉郁,在父母面前她也藏不住心事,便将先前在温府之事所闻所见尽数告知父母,只在最后低落感慨:“温大人,好可--好威严,南姐姐好像不开心......”

    听她完,秋母总是落了心,却看了眼秋父,夫妻二人皆有忍俊不禁,直叹女儿孩子心性只知表面,看不透真相。

    “温大人何等人物,军机政务国家大事样样皆需他过问,能记挂南姑娘身子不适,怕烦了闷了叫你去陪着,自己也舍下政务亲自作陪,如此身份,如此用心,足可见他对南姑娘用情至深。”

    秋父也不由摸着肚子摇头感慨:“温夫人的宝座上都多少才女姝色趋之若鹜,便连咱家也有有心人惦记,且温大人出身望族,才智卓绝,位高权重,配得公主都不在话下,却独独对一平民女子情有独钟,还以正妻之位全心待之,”

    到这里,他看了眼郁色消失满眼惊诧的女儿,得意一笑:“前日我回去府中,听得你大伯私下到温大人婚期已定,不日便会大婚,遂你那好姐姐,即将便是受得天下女子歆羡的少阁大人之妻,如此,你可替你那姐姐放心了?”

    秋恬恬心内的不适,极大一部分便是因南姐姐名分未定便与温少阁同府而居,如今既是身为三品大员的伯父传话,那这消息必定不会有差,如此,她心内的隐忧便消散大半,只等婚期公布,便与南姐姐贺喜宽怀。

    果不其然,未过多久,便在二月双二之日,国之重臣,太子太傅,少阁温大人将于五月吉日大婚的喜讯便忽然横空出世,并迅速传遍上都,

    人人皆道消息突然,人人皆猜新娘子何人,更有多数人皆道大喜,或有人不信只道传言等类,亦有不胜枚举的妙龄少女或情殇泪断,或怒而不甘,

    然无论众人如何听,却都探不出这位未来温夫人丁点来历,有人猜新娘子乃名门闺秀寻常人等轻易不得见,有人猜新娘子与少阁大人青梅竹马,两无猜,更有甚者猜新娘子于少阁大人有救命之恩才得此福分,

    正值各路流言甚嚣尘上之时,温府传话道是温府主母品德高贵气度如华,乃家主珍爱重爱倾心求娶之人,要百姓莫横加猜测碍惹声誉,

    此话一出,因此而热闹喧嚣的上都城霎时沉寂下来,却随即又以波涛之下的暗涌一般于私下感慨新娘子该是如何难得,才让少阁大人竟是如此爱护,连被人议论都不愿忍得舍得,

    遂这少阁夫人,人还未现,便已受万众瞩目,更受天下人歆羡。

    *

    南榕早便知婚期时日,收到秋恬恬满封恭贺雀跃的信件也并不意外,她将信上所写字字过目后,神色平静的写了封回信,便将这与她有关的终身大事放在一边。

    随后来到花园照常命下人退避,而后便对着争先怒放的百花一遍遍调整着嗓音语速,及至觉得口干喉紧时才立时停下休息,

    后又转身来到仍旧拒她入内的院外,安静,憧憬,又迷惘的仰首翘望,

    跟随伺候的婢女,及看守此处的侍卫并不知她有何执念在此,也不知大人那般爱重姑娘为何却又于此事上决绝冷酷,只是不免被她日日不缀前来又一言不发执着坚持而心生敬佩,又觉不忍,

    在看到立在早春的微风中,相貌清美神情虔诚圣洁,衣袂飘飘恍若仙子的清婉女子蓦然垂首,黯然伤神时,更是不禁心生恻隐。

    南榕一路静默不语的回到府中,语气低落,似隐有哽咽却强撑着,着人取酒送来后,便径自回了二人寝院的房中等候。

    温景州回府便听下人来报她又独自一人在花园站了半日,而后又去府外院门前站了半日,今日回来竟是还要了酒去。

    自那日他以与她亲近或是相关之人的安危反制了她欲以自伤达到目的的事后,她似是被抽去了魂魄般整日寡言少语,再未翻过书,临过字,下过棋,除了去院外站着更是连门都不曾踏出一步,

    面对他时,更是视若无睹,恍若无人,

    温景州知她一时难以接受,便细心呵护温柔包容着纵她消极萎靡,但人不破不立,只有跌入谷底,才能接受现状,而后得以重生,只要她越过此劫,日后便再无坎坷。

    只是她竟会借酒消愁,委实是他不曾预料,也令他不禁长眉微锁。

    他到时,便见她面色酡红,唇红欲滴,衣襟微散,发丝如云,广袖滑至玉肘,柔弱无骨的手支着额,玉颈伸展,半阖着眼帘正醉态醺然的仰头饮酒,

    温景州来时的沉色在看到她如此醉人可掬的情态时顿然消散,他挥退了屋中下人,独自一人静静观赏她的娇颦醉态,

    上次见她饮酒,还是半年前他设宴与她告别时,那时她虽也胭霞染面,却眼神澄净气质清婉,虽也惑人,却并不教人心生旖念。

    然现下,她也脸颊嫣红,唇瓣滋润,却眼神朦胧,神色颓靡,加上她此刻动作随意,气质慵懒,却始终不曾弯折的背脊,便又有股媚骨天成又克制的柔美。

    南榕似才察觉他的注视,朦胧水润的盈眸漫不经心的一瞥,忽地莞尔轻呼了声,而后似忘了二人纠葛冲他嫣然一笑,举杯相邀:“你回来了,快来与我共饮,今日你我定要不醉不归!”

    话落,她便站起了身,脚下踉跄着,近些时日来第一次主动迎向他,心无芥蒂的亲昵挽着他的手臂往桌边走,“高管家今日送了我许多好酒,恰你回来可要比一比酒量,”

    拉着他坐下后,便自顾垂下头左右寻找空杯与佳酿,酒坛不重,只她似饮了不少,也酒量欠佳,抱起来便左右摇晃欲要摔倒。

    温景州不再听之任之,他站起身一手扶着她,一手轻松拎起酒坛放于桌上,才垂眸看着她颦眉挣扎的娇颜,沉声道:“喝了多少,”

    南榕反感极了被困着自由的感觉,正不耐颦着的眉,在听到他问话时又忽地舒展,“才一壶,我等着你回来,并未多饮,”

    而后便啪地下不轻不重的拍开他扣在她腰间的手,又转身双手抱着酒坛倒一半撒一半的倒了半杯满后,又为自己倒了杯,将杯子递到他眼前,笑颜纯粹道:“快接着,今日我要与你比一比谁的酒量好,”

    完不等他回话便抬手举杯,只刚润了唇,她便忽地变了脸色,不停的摇头着好辣难喝,而后便都推给了他,自己重倒了杯果酒才与他碰杯饮入腹中,神色舒展愉悦的轻叹了声。

    “你怎不喝?”

    温景州自来行事端方持正优雅从容,便是宫宴官宴,是否饮酒全凭他意,便是饮了也从来有度,亦不曾有人与他在酒桌上如此失态,

    可此刻他非但不觉不喜,甚而看着她清纯妩媚的询问,竟鬼使神差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干脆利落的举动让南榕极为满意,便又充当婢女为他蓄满了杯,再与他碰杯笑道:“这一杯,敬你我相识,”

    温景州倏然柔了神色,与她相碰:“敬,你我相识。”

    “第二杯,敬两个世界的旷世对接。”

    “第三杯,敬,谢谢你为我治好了双眼,”

    南榕脸上绵软慵懒的笑意缓缓收起,无比郑重的看着他,双手执杯忽地仰头尽饮。

    温景州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单手执杯,仰头饮尽。

    “第四杯,敬,不,”

    南榕忽地摇摇头,秀美颦起,潋滟的眸中渐含了愤恨看着他,要他自己斟满后,就坐在一旁声绵厉控:“是该罚,罚你欺骗于我,”

    温景州轻挑了下眉,看着她含着醉意的朦胧双眸,轻笑了声,道:“好,罚我骗了南儿,”

    话落,便将杯中酒再次一饮而尽。

    然南榕还不罢休,她抿着娇艳欲滴的红唇,顶着酡红诱人的粉面,继续道:“第五杯,罚你将我当作筹码与人交换。”

    “第六杯,罚你不顾我的意愿软禁于我,”

    “第七杯,罚你屡屡试探于我。”

    “第八杯,罚你再次欺骗了我,”

    “第九杯,罚--”

    自回府到现在,温景州来者不拒已空腹饮下八杯酒,虽酒杯不大,将将半坛之量,与他的酒量相比不过一毛而已,然饶是如此,这般密集的饮下烈酒也令他胃腹微灼,且额侧微紧,

    他放下酒杯,摇头失笑:“南儿这是欲要灌醉我不成?”

    南榕却似是因数着他的罪行愈气上心头,粉面冷然,软声冷笑:“谁要灌醉你,以你那般对我所做的过分之事,岂是几杯酒便可抵消,你若不觉该罚自可起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