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清雅温润却有些低沉沙哑,又带着醺然的嗓音传来,右安立时躬身应道:“请大人吩咐。”
然再次响起的却并非是刚才叫住他的声音,“人已到了,你既答应我,便不能再食言。”
清柔的女声带着同样微醺的语调,不甚清晰的传出窗外时,虽不知她所求何事,都令人忍不住想应承了她,便是唯在门前等候的右安都有此觉,当面受着美人软声索求之人恐是更难拒绝。
果不其然,屋内只稍静了两息后,便听得大人无奈下却带着愉悦的嗓音响起:“我可应你进出那里,然移石之事,却不可应你。”
右安心想大人果然是大人,纵心爱女子软语相求也未被美色所惑无有不应,而那院中之事大人绸缪已久,宁愿被姑娘怨恨也决心不改,被姑娘冷战数日如今终有软化,退让两分也在情理。
但以姑娘外柔内刚的脾性,怕是不会满意,
念头刚一闪过,果然便立时听得微提了声的清婉女声不满响起:“不行,你方才已应了会应我所求,怎连承诺都可讨价还价?既了要将那院子回归原貌,便就应兑现承诺,到做到,我现下只问你一句,你是否要再次食言与我,也是否真要因此与我彻底两断,”
南榕稳着气息等了几息后,才收着嗓子开口:“南儿果真要因一座死物,与我言这等两断之言?”
话落她放开声道,嗓音虽清婉但语调却坚决道:“物是其次,我只是实是厌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失信于我,我如今已处处在你掌握,更是有弱点被你拿捏,只不过是一个念想,如此简单的要求,你都不愿满足?”
这句话落后,屋内着实安静了好一会,
右安作为近随,除了她的来历,其余事等都知之甚深,自也知大人在掌控她一事上控制欲多强,
大人愿公告天下娶她为妻,也为能二人如期顺利完婚,于天子与太子事上暗中费心诸事,及为她备下的豪奢嫁妆,吃穿用度样样费心过问,病时更是罢朝请休日夜陪伴,除于那院中事上于她多有严苛,如此种种足以证明大人于她有多爱重。
费了那般功夫,又镇了东西在,大人会同意吗?
“好。”
竟然同意了?
站在门前都觉酒味弥漫,大人莫不是醉酒了?那--若是应了,好像也不奇怪了,只是酒醒后可会朝令夕改...
“右安,”
右安忙收敛心神:“属下听令,”
屋内沉寂了两息后,温润低醇的嗓音终于响起:“传令下去,将那院子,回归原位。”
右安正要应命,清柔的嗓音便忽地惊喜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知你现下饮了不少,但明日可不能以此为由朝令夕改,有右安作证,你万不能悔改!”
屋内大人应是被她难得的雀跃动,便当真语气含笑,虽有醺意,也口齿清晰道:“我予你保证,此令既下,绝不悔改,右安作证,我若再下令反悔,可不遵令。”
右安心中一跳,便听得屋内有清浅不稳的脚步声靠近窗边,而后便听南姑娘满是笑意的声音传来:“右安,你可听到了,现下便令人去恢复那院子,再谨记你家大人方才特意吩咐,若悔改便可不遵令之话。劳你辛苦,现下便去吧。”
右安虽有迟疑,但这令确是大人亲口所下,便只能恭敬领了命转身出去,走出院门前,他还耳聪的听到大人与姑娘笑言竟如此不信他的宠溺言语,心中些微的疑窦便彻底不见。
听着那道矫健轻微的脚步声渐远直至不见后,南榕蓦地松了口气,卸了力后的身体酸软沉重,饮了酒的头中也蓦然发黑,但此时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借用茶壶里的冷水沾了脸,待神智更为清明后,南榕本欲换了身上沾了酒气的衣服,但稍作思量后便又作罢,她回身看了眼长腿屈放在脚踏,大半个身子隐在床榻的男子,缓缓吸了口气,“来人,”
待婢女应声进来,她坐在桌边,手扶着额,向床边指了指语调惫懒道:“他醉了,你为他稍作洗漱后自去歇着吧。”
然婢女却站在原地不前,便连头都不敢抬起窥探,与她请罪道:“请姑娘恕罪,大人一向不喜外人触碰,奴婢卑贱也不配服侍过大人,若不,”
未听出她有动手之意,婢女便转了口风道:“还请姑娘稍等,奴婢去请左右侍卫前来为大人更衣?”
南榕眼帘低垂,眸光微动,温景州此刻虽是醉着,但她却不知他的酒量如何,他的体质又是否是易排酒类,她虽有机会能得手安眠药物,但以他的谨慎,及黑原的医术,若真下了药,定然立时便被察觉,那她便是草惊蛇,
而纵那里巨石移走,她也无法肯定今夜便能有异象降临,今夜此举算是冒险,亦算是为她争夺空间,即便明日他醒来欲要重下令封锁,也得要顾虑一下,是否要一意失信,再令二人隔阂更深。
而一切前提,便是他今夜深眠,不被人吵醒。
南榕轻轻摇了摇头,起身让她送了水来回去休息后,便转身来到床边,床上的男子眉目修长,鼻梁高挺,薄唇殷红,五官优雅,丰神俊貌,安静沉醉,全不设防,
二人同床共枕许久,这算是她第一次如此专注的看着他,
这样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心却那般的硬,且深。
南榕沉吟片刻,终是未为他脱衣洗漱,只将被子为他盖上,便转身出了门。
*
左平双手环胸看着院中众卫合力以工部新出的翘杆□□将巨石缓缓移到圆木上,终是没忍住疑惑的看向右安,再次问道:“大人果真命你传令将此地回归原位,亲口吩咐?”
右安看他不信的利眼,自己又何尝不觉诧异,以大人那般坚毅之人,何时有过出尔反尔之行,可世间唯男女之事不能以常理估量,而大人又那般看重南姑娘,温言软语一相求,松了口也不算意外。
“兄长勿疑,确是大人亲口吩咐,我亲耳听得。”
见他仍眉头紧皱,略一思忖便凑近了他低声道:“南姑娘与大人和好了。”
只此一言,左平便恍然大悟,但瞥见那巨石移走后,明显与院中它处翻新些的地面,想到那下面埋着的东西,谨慎再问:“大人只回归原位,可还有别的?”
右安亦随他的目光想到那里的东西,肯定的点点头:“并无其他。”
“如此--”
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左平忙收了声警觉的转身看去,“南姑娘?”
右安亦有些惊讶,忙与左平上前迎道:“南姑娘安好,您?”
南榕掀开披风上的兜帽,淡淡看了二人一眼,而后看着那座正在缓慢移动的巨石,嗓音慢哑道:“心中牵挂了无睡意,便来看看,如今我到这里,想来应不会再被拒之门外了吧?”
左右二人听着她轻柔的语气,垂下的眼帘内是她立在夜风中飘飘欲仙的裙摆,不约而同转了眸避开回道:“大人有令,属下等自当遵从,姑娘自可随意出入。”
左平近日的任务便是处理涛声院之事,近身随侍之任便在右安身上,令已传达,他亦需得回归待命。
“不敢叨扰姑娘雅兴,属下告退。”
南榕知他二人乃是温景州的近随,也不欲与他们过多交谈,听他要走也只了句莫去屋中扰,便提步走入院中。
也是她走近巨石曾压着的地方,才忽地发觉不对,纵那巨石重达几吨或十几吨,至多也只是将地面压陷下去,可这里不仅有凹陷,印记下的土壤明显比周遭色重潮湿了些,
南榕仔细对比看了看,这是,翻新的?。
她抬起头,眼眸深静,微侧了脸瞥向跟在身后的左平:“这里被挖开过,下面有什么,”
左平假作不知顺着她的示意抬眼看去,心中却有些叫苦,但凡她能再晚来一刻钟时间,这些痕迹都将不复重现。
而他本就不善言辞,因了先前屡屡拦她入内,已是令她极为不喜,现下要费心与她应对,语气便愈显得生硬:“回姑娘,先时不好落石,才特意翻软了土。”
“只是如此?”
“回姑娘,确是如此。”
便他语气坚定,神情正直,南榕也不会信他,但她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便挥退了下人跟随,自己沐浴在明月下,在渐渐空出的院子中缓步行走,
她不话,自无人敢凭空开口,便连头也不敢抬起看她,只能看到她不时折返飘动的翩跹裙摆。
明月当空,凉风习习,沉闷的圆木艰难滚动声,多道稳健的步伐缓慢走动声,角落里随风哗响的竹叶,却独独没有南榕想听到的任何超自然现象的声音与变化,
这个结果,她已有预料,纵心中窒闷苦涩,却仍面不改色,她停在未被翻过的地上,白皙纤长的手指自披风下忽地露出,指着身前被压得极紧的翻土,抬眸暼道:“将这里挖开,”
那里藏着不能被她得知的秘密,怎能挖开?
犹带寒意的夜晚凉风刺骨,可左平却觉后背生热,既不能挖,又不好开罪,真真是陷入两难之境,
他知以南姑娘的敏锐聪慧,若他直言拒绝定有所怀疑。可此地极重,无大人之令,他亦不敢自作主张,更不敢随意破坏,
而大人又不在此处,
遂斟酌片刻便恭声道:“夜色已深,实不宜大动干戈,姑娘身子娇贵,也不宜再吹了冷风,不若待明日白日再来。”
“大动干戈?会比移走巨石更费力吗?”
南榕看着他似笑非笑了句,后语气强硬重新令道:“你家大人已解了此地禁令,便是任我所为,你若不听便退到一边,我自命他人动手,
而后她便转身看向同来的侍卫,语气淡淡,“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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