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A+A-

    左平心中一紧,这地如何也不能挖得,自也不能让旁人动得,只能无奈再次开罪于她,便快步转至她身前垂首拦道:“姑娘且慢,大人只吩咐将这院内回归原位,并未再下他令,请姑娘见谅。”

    不过是将此地掘开,便如此再三阻拦,南榕纵本是随意好奇,如今也不由不多想了。

    “既你无令不能动,那便让开我自己来,出了事,也自有我来承担。”

    然立在身前的男子,一如前次将她拒之门外一般不动如山,甚至连阻拦她的动作都与上次一模一样:“请姑娘见谅,大人令到时,属下定不敢不从。”

    “我再一次,出了事自由我负责,与你无关,让开!”

    “属下奉命在此,职责所在,大人令到时,属下定不再阻拦。”

    不过片刻功夫,先前移挪巨石的众护卫便都出现在此,且齐齐单膝跪地,将凹陷的地面尽数遮占,他们一个个腰背挺直,坚如磐石,南榕莫手中无物,便是有也赶不走这些忠卫,而即便是有,她也下不去手。

    事到如今,南榕即便已能断定这里有鬼,却也束手无策,她压着郁怒,眸光沉暗缓缓下移落在那凹陷的地面上,

    那里到底有什么,事到如今,到底还能有什么瞒着她,那个男子,

    她转过身,越过高高的房檐看向那座巨大寂静的府邸,那个已经沉睡的男子,他步步为营,处处领先,他威严深重,胜券在握,

    他到底是真还有事在瞒着她,还是故布疑阵,诱导着她…

    *

    即便前夜饮酒诸多,温景州仍是如常醒来,只此次他头痛欲裂,胃腹不适,起身时更觉有天旋地转之感,

    手捏额侧待那阵锋锐的眩晕淡去,昨夜之事便蓦然浮现眼前,他极慢的转头望向身侧,却见此时本该有一女子熟睡的地方竟空无一人,清明深邃的黑眸倏然微微眯起,

    掀被下床时无意瞥见身上衣鞋整齐,明显未曾洗漱的模样,他淡淡皱了下眉,便抬手解开不见褶皱的外衫,边步出屏风寻人。

    昨夜狼藉的桌地已被收拾干净,满室酒香不知何时已被清新的花香与干净的空气取代,窗下素缎流苏美人榻上,一蜷卧在洁白衣裙中,身姿曼妙,玲珑动人,唯有云卷褐发缱绻倾泻而下的女子安然睡着,屋内暗黄的烛光照耀其身,令她有如晕着光芒般夺魂摄魄,

    温景州褪去沾满了酒气的衣物,仅着亵裤轻步走来,乌黑如瀑的墨发随着他弯身的动作,自他劲瘦光洁的脊背倾泻而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开榻上女子遮在脸上的白色兜帽,一张凝脂粉面,唇红眉黛,安然静眠的皎美睡颜便立时映入眼中。

    女子白皙单薄的眼帘似是感觉到光亮,浓密卷翘的长睫轻轻颤动了瞬,秀美的眉亦随之轻轻颦起,

    温景州自她温暖腻滑的颊边轻移上去虚抚了下,深吸口气,俯下身动作轻柔的将睡态惑人的女子抱起,在直起身的瞬间,他赤足站在原地闭眸忍下头中眩晕,薄唇轻抿了下,蓦地睁眼迈步朝床榻走去。

    院中伺候的下人早早便在他起身的时辰备好了洗漱等物,待听到屋门响起,便都安静且忙中有序的围了上去。

    温景州合上房门,挥手令下人退下,先命人叫了黑原过来,边向浴池走边淡声问话:“昨夜出了何事。”

    听他明知故问,右安并不觉意外,便随在身后恭声答道:“回大人,属下等昨夜听您吩咐已将那院中回归原位,属下返回时,您已睡下,故未能立刻向您汇报,请大人责罚。”

    然他刚低下头,身前披着淡蓝色外衫的挺俊身影便忽地停下,若非他反应敏捷,险些不敬的撞了上去。

    “大人--”

    “你,昨夜听我吩咐将,那院子回归原位?”

    温景州缓缓转过身,眸光晦暗的垂眸问他。

    右安心中一跳,已知他昨夜吩咐时定乃酒后失言,并非真心所应,便不敢耽搁如实回道:“回大人,属下昨夜被您叫进院中,亲耳听的您下令,且您还解了姑娘不许踏足涛声院的令,并,”

    他些微顿了下,接着道:“与南姑娘承诺,待您醒来,昨夜之令,也绝不悔改,且还命令属下,若您悔改,便可抗令不遵。”

    完后,正等着或听新令,或罚办事不利时,便忽见眼前雅致蓝衫涟漪波动,向前行去,直待他沐浴出来,穿戴整齐,右安才忐忑的随在他身后,谨慎问询:“大人,那院子,您--”

    温景州径自往寝院走去,边随口问道:“地挖了吗,”

    “回大人,您只令将那处回归原位,并未吩咐掘地,遂地面并无掘动。”

    “嗯,下去吧。”

    “那?--是。”

    床上的女子还是他走前的样子,便连姿势都不曾变换一分,如此乖巧,如斯可人。

    温景州侧身坐在床边深深凝望着她,深邃的眼眸中流转着不假掩饰的欣赏与愉悦。

    他的南儿果然不曾叫他失望,便是身临绝境,她亦不自暴自弃萎靡不振,她真真假假的让他放松警惕,游刃有余的操控喜怒诱他甘愿入瓮,又看准时机以她的世界不知真假的优越而高高在上来俯视他,压制他,攻乱他的心房,而后再示敌以弱令他被酒意所俘。

    他自然知道她昨夜是故意灌醉他,也更知她的最终目的为何,甚至在猜到她的用意时,他不仅未觉不悦,反而心生喜意,

    只唯一令他不解的便唯有那为“他”亲口所的吩咐,她使了何计,

    纵他昨夜醉酒,即便依右安所,“他”当时的口吻除了带着醉意与平日并无异样,即便当时他确实还听到了对话,他亦能肯定他绝不可能下出那样的命令。

    温景州腹中空空,胃中不适,头中亦时刻伴随尖锐刺痛,但这都不影响他此刻勃然的兴致,修长的手指抚着枕间安睡的女子软颊,缓缓倾下身在她安然闭着的眼帘上印下亲吻,

    而后顺其向下,寻至散发着清香与淡淡酒香的唇边厮磨绵吻,直至身觉异样,血液灼烫,才留恋不舍的松开,浓黑的眸抬起,深深摄住她闭着的眸,唇角勾起,轻轻呢喃:“既南儿亦留有后手,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吧…”

    *

    或许是因了饮酒的缘故,这一觉,南榕睡得格外的沉长,待她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鸟语花香。

    她起身时注意到自己已回到床上,且只着寝衣,身边无人,便知是他所为,那他想来定也知道昨夜涛声院中之事,

    他此刻不在,应是已上朝去了,那般烈的酒他喝了那么多,且还醉了酒,头痛欲裂,胃腹不适,还能起得身来上朝参政,这份心性,耐性,忍性,及自控力,实在令人心惊,也不得不佩服。

    于他看来,这些许事自不会有朝事重要,但于她却是至关重要,他既已知道,会如何做,于昨晚之事又记得多少,他会信是他下的令,或是猜到她是如何做到的吗?

    *

    随着众位皇子离都,天子的身体亦愈见不妥,虽是提着心气,却终力有不逮,顾全不周,遂如今朝堂大任,几乎已全靠温景州明里暗中相撑,

    除了提点太子,统领朝臣,下了朝后还需得到天子书房应对帮着天家父子处政,若是平时,这等事于他而言不过举重若轻,无耗多少心神,

    然今日他头中刺痛,两膳未用,也无甚胃口,处事虽仍得当无差,游刃有余,神色如常未表露任何不适,却周身气质比平日矜漠清雅多了丝不易察觉的锋锐,待出得宫时,他的脸色已肉眼可见苍白了些。

    右安心觉办差了差事,也知他身子不适,便早备了清淡入口的膳食,“黑大夫已在府中等候,大人两膳未用,还请稍稍用些保重身体。”

    温景州胃口已失,只慢饮了两杯温茶,才淡淡开口:“她可醒了,”

    “回大人,姑娘辰时醒来,用了膳食,又去了花园稍作停留,后便一直待在涛声院外。”

    “黑原可去诊了脉,有无不适?”

    “回大人,黑大夫已为姑娘诊了脉,为姑娘开了醒酒汤并施针去痛,还道是身体愈佳,郁结渐少,是为好事。”

    温景州嗯了声,若能让她郁结减少,便是再让他头疼三日也是值得,只可惜,她并不以让他痛苦为乐源。

    她的心性纯粹,善良,克己,重情重义,固然他帮她治好了双眼,然如他予她所做之事已可全数抵消,且还犹有不及,换做旁人,恨上心来便是行凶也不足为奇,可她纵心中有怨有恨,也只是以己为码,从不曾升起一丝要害他之心。

    温景州心中轻叹,他想要她无忧无虑,过着养尊处优备受宠爱的余生,却唯有一事不能应她,以致让她心中郁结,

    “公子身体康健,并无异症,只饮酒过量易伤肺腑,日后还需得适度才好。稍后待我为公子施针去痛,再用些清淡养身的暖食即可。”

    为他施了针后,黑原收起药箱,看着他闭目养神气息平静的模样,想到不久前为南姑娘诊治时的脉象,略一思忖便开口道:“今日我为姑娘诊治,观她气色脉象,虽仍需受补,但郁结之气已有渐舒之象,只要不再苦闷盈胸,心情疏朗,以姑娘的体质心性,定能很快补上先前所失元气,若反之,怕就此落了心病,”

    温景州蓦然抬眼看向他,淡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