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练，雨露均沾地照进每一扇窗。

    季澄轻轻开时玖的房门，看着她侧躺在床上，他才进来几分钟，床上的她已经翻了好几次面，看来睡得并不安稳。

    总不会因为他抱了她，做噩梦了吧……

    季澄才不会愧疚。

    “喵呜。”

    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猫趴在床尾，和时玖睡在一张床上。

    靠。蠢猫浑身黑，完完全全融进暗夜，害季澄都没发现。

    猫睡得很安逸。

    都叫出梦话来了。

    ——“如果你决定了，那就告个别吧。妮子到现在还以为那只黑猫是她的系统、是你。”

    毕岛岛的话在脑海回荡。

    告别？季澄才不喜欢告别。肉麻的要死，傻死了。

    门轻轻合上。

    季澄着哈欠回自己房间。【出门】太长时间，他一天比一天困，再这样下去，一天之中睡着时间比醒着时间还长。

    可惜只剩下四天十二时。

    -

    第二天醒来，时玖悄悄开房门，看见客厅另一头的门紧闭着，于是她抱着猫包，飞快逃走。

    睡了一觉，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逃到龙虎传媒，时玖一进门就看见大家围在一起。

    “哇靠，口味奇特啊，跟一个老男人！”

    “背后金主？”

    “可这金主也太老了吧，看着都有六十了。”

    “你不懂，60岁才好熬呢，要是有80的，像她这种人肯定毫不犹豫选择80岁的男人。”

    “你们在聊什么？”时玖也想加入八卦。

    “早啊美女老板！”原涛热情地招手。

    时玖一脸尴尬，他对她的称呼，每次来都跟拆盲盒一样。

    慕容子韵：“出去都不相信，我们工作室，一群大老爷们那么八卦。”

    有人不乐意了：“慕容姐，以后我们再八卦，请你忍住别把耳朵竖起来咯。”

    慕容：。

    连忙用长发遮住耳朵。

    原涛捧着一个相机为时玖献上，一张一张往前翻，他：“昨晚拍到的。”

    什么呀。时玖瞧着好像是什么狗仔偷拍视角。

    原涛挠挠头，“回归一下老本行嘛。”

    ——狗仔追踪。

    “这叫不忘初心。”

    “啪！”慕容子韵朝他扔了一个抱枕，“别侮辱初心。”

    时玖仔细看着照片里的女人，越来越眼熟。虽然画质模糊、角度刁钻，但她认出了画面中女人的裙摆。

    大衣下，是一条墨绿色鱼尾裙，在酒店外墙惹眼的灯光映照下，裙子上的亮片熠熠生辉。

    昨晚酒会，白伊然的穿着。

    一连串抓拍的照片，拍到白伊然和一个身材卓越的男人分别，男人乘车走，白伊然与他挥手告别。

    虽然看不清男人的脸，但那辆车时玖认识。

    商墨的SUV，隐隐约约露出几个数字的车牌证实了这一点。

    本来原涛拍到这里已经颇有成就感，准备撤了，结果撤的路上看见白伊然绕到了酒店后门。原涛好奇心驱使跟上去，才拍到了后面一段视频。

    刚才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津津乐道的画面。

    视频中，站在白伊然对面的男人衣着朴素，一件灰扑扑的棉夹克，画质虽烂，但挡不住男人邋里邋遢的画风。

    乱糟糟的头发，不长不短，隐约还能看见胡渣。

    如何判断视频里的男人看上去像60岁，大约是他皱巴巴的脸和佝偻的背。

    视频后半段，白伊然递给男人一样东西，男人摸了摸她脸颊边的头发，了些什么，于是就看见白伊然厌恶地侧过脸，又是恶心，又是惧怕。

    “时玖，你，像金主吗？”

    慕容问时玖。看过这段视频后，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不像金主，可这群想入非非的男人坚持是金主。

    慕容觉得：“她长那么漂亮，干嘛放着帅哥霸总不要，跟一个老头，这不合理。”

    “慕容姐，你还是对我们这种行业了解太少。年纪怎么了，有资源才是王道。”

    “霸总也有资源啊，他还年轻。”

    “你看，你都人帅哥总裁年轻了，那儿子不得听老子的，比较之下，讨好谁更有效果。”

    慕容气得，她争不过，只能期待同是女生的时玖站在自己这边。

    时玖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

    慕容欣喜：“看吧，时玖站我这边。”

    时玖盯着这段视频，反复回放，白伊然那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委身一个糟老头子。全世界都被她拿来当做生存的手段，她怎么会委屈自己。

    视频中，时玖看见了白伊然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惧怕，她害怕这个人。

    时玖不由想她为什么会看到这段视频，又是任务点吗？

    限时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在昨晚商墨要对她当众表白的那一刻。都这样了，难道还没顶替白花的主角地位吗？

    “嘟，嘟，嘟。”

    手机震动。时玖看来电人，孟凌。

    想到一块去了，她正想找孟姐用她挥霍不完的积分兑换人物信息。

    “妹儿，找个方便话的地方。”

    “就你一个人。”

    孟凌紧张兮兮的声音断了时玖思绪。

    时玖环绕四周，看见闻青的办公室门开着，他今天在另外一个同事的陪同下出门去跟导演洽谈，不在。

    猫包交给慕容子韵。时玖就近走入闻青的办公室。

    “妹儿，是这样，趁逼叨叨去开会我跟你一件事。”

    “嗯。”时玖不自觉提起心，孟凌难得那么严肃。

    “那傻缺系统昨晚梦游误触沟通信号，我听到他梦话——”

    “。”脑补起来好像很滑稽。

    时玖甚至想象了一下猫爷睡觉呼噜呼噜的样子。

    “他，你的限时任务注定完不成了。”

    “……”时玖的瞳孔突然定住，脸色凝上一层霜。

    “时玖，你先别紧张。首先这是逼叨叨梦里的话，他这人本来就浮夸，可信度减半，其次他没有依据，他又不是你的系统，又不了解你的任务进度，凭什么信誓旦旦完不成。”

    那是因为孟凌还不知道，她的系统拥有另一层身份：监考官。

    时玖知道，没有人比逼叨叨更了解时玖的限时任务进度。

    孟凌也知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她才特地找机会通知时玖。

    “妹，你在听吗？”

    时玖久久不出声。

    离限时任务结束只有三天，她的任务进度没远远没达标。

    “时玖，你先听我完。”孟凌手上还有讯息。

    “嗯。”

    “逼叨叨的梦话含含糊糊，我只能听懂大概意思，他你的限时任务注定完不成了，但是叫你放心你不会被格式化。”

    时玖：？这是什么逻辑。

    “好像是你的系统帮你争取一个‘保送’机会？”孟凌也搞不懂是不是自己听错的缘故，还保送，上大学啊。

    保送？

    也就意味着免试？

    “但是机会难得，为了争取这一机会你的系统会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将永远、将再也不见到他。”

    再也见不到系统爷。

    时玖穿过办公室门的缝隙，看见慕容子韵将黑猫从猫包里抱出来，众人围上来，一起逗他玩。

    猫爷起初不耐烦，还嫌弃谁抱他出来搅了他的美梦，傲娇地趴在慕容腿上，对大家爱答不理。直到原涛从窗边拿来一个猫罐头，猫猫立了起来，朝原涛身上扑去。

    为了给她争取一个保送资格，猫爷会离开，会永远离开。

    孟凌，不止见不到，更听不到。

    从此之后，他不再是你的系统，限时任务以后的主线任务将由新系统接任。

    他将彻底消失。

    听着听着，时玖的眼眶涌上酸涩，胸口憋闷。

    她想，系统爷能不能，好好维持他事不关己既臭屁又傲娇的统设啊，怎么一下子变得……

    这种感觉就好像，高中教室里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一个‘臭名昭著’的男生，对谁都不多看一眼，对时玖也不例外。可当某一天，学校被炸了，被某个扬言炸学校且到做到的疯子给炸了，所以同学惊慌逃难，时玖来不及逃，眼看炸弹星子落在眼前，那个臭脾气男生，竟然挡在她面前。并跟她，“傻子，跑啊。”

    时玖看着黑猫，眼波如烛影般摇曳，“我都还没见过，你化成人的样子啊。”

    ……

    天黑了，时玖坐在闻青的木头椅上。

    青青平时就坐在这个位置创作，时玖想着，汲取他优秀的脑细胞，想点主意。

    一坐坐了一天。

    “美女老板，还不走么，我们要回去咯。”原涛站在门外问道，觉得时玖有点反常。

    “你们先走吧。”时玖的表情一如寻常。

    慕容子韵和原涛对视一眼，想想还是不扰了。“时玖，早点回去休息吧，咱们工作室可不提倡996呀。”她半开玩笑半担心，时玖听了，配合地笑了笑，：“没事儿，我，我等人。”

    她胡编了一个理由。

    门外的两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同步抬头看看这是谁的办公室，八成是和青青约好了一起吃饭。

    原来是他们多心了。这就走这就走。

    最后两人也走了，工作室空了。时玖看向办公室沙发上的猫，猫爷趴睡成一条，安详地呼噜呼噜。

    居然还睡得着。

    咚咚。

    两声敲门声，又是谁回来了。时玖闻声看去。

    闻青的办公室没开顶灯，只开了一盏竹编台灯，门外的身影逆着后边的光，接近门框的身高，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扣门板，唇角挂着盎然得意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