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平安夜的这天，凌五点，警笛声吵醒了跨江大桥两岸的居民。

    事情闹大了。

    时玖看着季烽淡定的模样，再看着桥塔下聚集的三五人群，不禁想问他：“你真的不是为了，让大家一起陪你看日出吗？”

    居然那么久不动手，好像就为了此刻等警察来。

    处心积虑劫持她，只是为了最后一刻聚齐所有角色，时玖用余光望着底下的周司琦等人。

    周司琦因为迟迟等不到她回家，凌赶到听水畔。他刚到区门口，值夜的门卫就拉住他，“伙子你看看，那桥上是不是有人啊。”

    门卫老头隐约看见个轮廓，让周司琦帮忙用他视力5.0的眼睛看过去，果真！

    “我警告你！你敢动周时玖，我就掀你祖坟！”周司琦朝上面咆哮。

    警察连忙阻止，他这样会激怒对方。

    “我怕他？我干嘛要怕一个只会绑架女人的孬种！”周司琦气到整张脸赤红。

    “周司琦你冷静点，时玖在他手上。你惹怒他，时玖就会推下去。”商墨站在周司琦身旁，代替‘大哥’的身份劝他闭嘴。

    周司鸣带着白伊然治疗抑郁症，人在国外。

    商墨半夜接到周司鸣的跨洋电话，是周司琦给他电话，时玖被绑架了，就在跨江大桥。周裕在外地出差、阮梦玲人在山庄，赶回来都需要时间，周司鸣低声下气地请求商墨替他、替周家去维持局面。

    当商墨听到跨江大桥四个字时，脑海中警铃大作。

    时玖怎么会被绑架，绑架到跨江大桥？

    半梦半醒间，商墨想起了那个早该遗忘的噩梦。一个少女单薄的身影从跨江大桥，坠落。

    “季烽，你别冲动。”商墨认得季烽。

    在他赶到时发现劫持绑架时玖的人居然是季烽的时候，差点以为这又是另一场噩梦。

    “季烽，我理解你现在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是资金出现问题吗，我愿意以明创传媒作保帮你解决，你先带时玖下来行吗？”

    时玖没有看错人，商墨只要不黑化，他就能保持绝对理智。

    “商总，他不是资金出问题，是脑子出问题了。”时玖气定神闲地喊道。

    没用的。

    商墨愣住了。跟在他们身边扮演谈判人员的警察也愣了，“周姐，你也别激怒他。”警察叔叔看看时玖，再看看周司琦，不愧是兄妹。

    季烽草草扫视一圈，眼神中发散出睥睨众生的淡漠，没有等到他想等到的人，他不会收手。

    “周姐的心理素质果然与众不同。”

    “别捧杀我。”

    “事实如此，”季烽冷笑，“如果你不纠缠澄，我大概也会被你这种独特的性格吸引。”

    “……”

    时玖假笑道：“我长得很像有缝的鸡蛋吗。”

    季烽不再搭话。

    ……

    另一边。

    “来了来了！连队，我把季澄带来了。”上桥的地方，拉了一条警戒线。一个年轻警员领着季澄闯过线，与布控区的队长碰面。

    “你是季烽的弟弟？”队长确认身份。

    “我是季澄。”

    “好好，马你替我在这守着，我带他过去。”连队抓住季澄，往桥塔靠近。

    季澄全程望着不远处的塔，时玖和季烽就站在桥塔最高的位置，同时也是最边缘地带，稍有不慎，就会掉落到距离十几米高度的江水之中。

    季澄昨天被‘下药’，零点一过意识回到系统工作间后便睡着了。

    是一阵心悸吵醒了他。

    季澄才发觉时玖被绑架了，他马上意识到这就是考验，关乎主角光环值最后的验收。

    发现季澄进入视线，时玖在桥塔之上突然激动起来。

    双手被绑住了，但她努力挥舞身体，兴奋地朝他招呼。在场所有人，包括干这行几十年的警察纷纷惊叹于，姑娘的心态太稳了。

    周司琦额角黑线：能不能收敛一点！醒醒，你被绑架了！！

    季烽制住她，“周时玖，尊重一下我。”

    “哦。”时玖点头。

    这下，亲人到了。警察试图进行新一轮谈判，“季烽，我把你弟弟带上来，有什么话面对面！”

    争取上塔的机会。

    这时候周司琦钻出来，扯住季澄。

    周司琦有个好主意，“警察叔叔，不如你给我一把枪，我抵在这子脑门上，我特么不信他哥无动于衷。”

    “……”警察们目瞪口呆。

    “周先生，以暴制暴并不提倡。”虽然不否认这是一条捷径。

    “没用的，”季澄看都懒得看周司琦这个大聪明，“你挟持我，他会让你开枪，然后，再把时玖推下去。”

    周司琦半信半疑。

    “看，还是亲人之间比较了解，周先生你别冲动。”连队出面拉开两人，时间不等人，他再次对桥塔上的季烽喊话，“季烽，我和你弟弟一起上来，我们谈谈，可以吗？”

    “让他一个人上来。”季烽。

    “可你弟弟现在很害怕，走不动路，我陪他上去，行不？”连队当着季烽的面，把枪支取下来，以表诚意。

    可惜季澄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唬不了季烽。

    “他一个人上。”季烽坚持。否则——季烽突然将时玖往后推，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抵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

    就算周时玖的身体再瘦弱，那副老旧的栏杆也撑不了两个人的力气。

    “别！”周司琦大惊失色。

    商墨见着上方的画面，何其眼熟，他几乎感受不到心跳的轨迹，原来人一旦紧张到达峰值，会觉得身体飘飘然，□□。

    人质岌岌可危，连队只能对季澄：“你先上去，稳住你哥哥，千万千万别激怒。”

    “聊点轻松的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们想办法上塔。”

    季澄没有话，连队希望他听进去了。只见他一个人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桥塔的楼梯如石柱的盘龙，绕着五六米高的塔身蜿蜒而上。

    季澄一级一级顺台阶走了上去，第一眼，撞进时玖炙热的目光里。

    她眼里有光，笑着注视他。

    季澄醒来后根本来不及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他爬窗户去找她明明要跟她商讨‘终极考验’这件事。结果突然没了清醒的意识。

    直到一路走上来，季澄慢慢回忆起一切。

    真有她的，居然给他下药。

    季澄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全招了。生日惊喜、系统归宿，还有好不容易才深藏住的爱意。现在好了，通通在她面前无处遁形。

    “季——”

    时玖刚想出声，却被掐住了喉咙。

    季烽：“过了，让你闭嘴。”

    锁喉的滋味不好受，时玖只能鸡啄米似的点头。

    ——“季爷，我不该质疑你的，你哥果然是个疯子。”不话，可以【感应】啊。

    时玖利用系统与宿主之间的感应频道，试图与季澄对话。

    表面上两人都没有话，其实暗里火热。

    ——“对不起，时玖。”

    季澄第一句的，为什么是对不起。时玖怔了一下。

    ——“什么对不起？”

    ——“这不是最后的考验吗，既然是考验就躲不过，你为什么要对不起，只是因为这人是你哥？季澄，你不会又吃错药了吧！”

    季澄浅浅地摇头。

    他看着时玖，眼神中少了肆意妄为的傲意，平添一层真实的愧疚。

    他来真的。时玖感应到了，他真觉得对不起她。

    ——“时玖，我只是没想到，你最后的考验居然是因我而起。”

    季澄自认为他是个次要角色，掀不起多少浪，觉醒，只是为了做回自我。他不需要主角光环，也接受配角镶边的作用，无人在意最好，这样他还能无拘无束，然后恣意任性地过完一生。

    他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因为他的人物故事会牵绊住另一个人，一个他放在心头的女孩。

    ——“不管怎么样，季爷，起精神来，我们得并肩作战啦！”

    ——“据我观察你哥他对你最敏感，要不，你试试拍他马屁？”时玖已然进入状态，给季澄支招。

    “……”

    季澄从情绪中抽离，他果断——“拒绝。”

    ——“不然你要怎么办！他现在疯得没法沟通，你要是能正常跟他沟通，我就得怀疑你是不是也疯了。”

    ——“……怎么拍？”

    季澄认栽。为了证明他才没疯！

    这就对了嘛。

    ……

    “哥，站在那儿危险，你过来点吧。”季澄，哦不，是时玖操纵下的季澄开始表演了。

    季烽一愣。

    随即，他嘴角浮现一丝嘲笑，“澄，你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她？”

    ——“看吧，你那套没用。”

    ——“那是你表情管理不行！”

    季澄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听她的话，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哀怨的眼神。

    “哥，你我之间一定要这么话吗？”

    ——“要吐了。”

    ——“千万忍住，季烽动摇的进度条30％了！”时玖信口胡诌，的跟真的一样。

    “哥，你变了。”

    “是你先变的澄。”季烽坦言，“我的弟弟季澄变成了一个我很陌生的人。”

    言外之意，澄和季澄他分得清。比如此刻站在眼前的就不是他心里认定的澄。

    “我没有变，是恢复。”季澄顿了顿，咬牙坚持，“哥，我很怀念以前的时光。兄友弟恭……”

    ——“下去别停！加油季爷！你，可以的！”

    “……”

    “你是我永远的兄长……我很希望你永远是我印象里如超级英雄一般无敌的兄长，从到大始终如一，我愿意和你这辈子……下辈子，都做……兄弟。”

    季澄内心呕了一口老血。

    他第一次体会到拍马屁必须修炼出深厚的功底，绝不是动动脑子和嘴皮子的事！

    季澄忍不住捶胸口，他在想这辈子不如结束算了。

    季烽那头呆住了。

    趁此机会，时玖看见桥塔下的连队悄悄走位。为了避免发出声音，连队干脆脱掉鞋子，踏上第一步台阶。

    ——“继续发力季爷，你马上就能继承我的衣钵啦。”

    “哥，你刚刚那自己和周姐比？为什么。你怎么拿自己跟她比。她一傻子，你是吗？”

    时玖：。

    踩一捧一也没让你夹带私货。

    “对啊，傻子。”季澄添油加醋，“和傻子待久了，我都觉得自己变得婆婆妈妈，顾前顾后。所以哥，别跟她待着了。”

    “我跟她换。”季澄主动伸出双手，示意让季烽绑。

    ——“？”时玖面对突如其来的转折有点懵。

    ——“你才傻子，他想让我消失，你跟我换有什么用？”

    季澄没有回答。

    依旧保持着交出双手的姿势，同时，往前一步。

    季烽怔怔地盯着季澄。

    一截多余的安全绳抛来。季澄接在怀里。

    季烽扔来的绳子，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可以换。但自己绑了过来。

    时玖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季澄好像一点不意外，动作流畅地拿绳子圈住自己手腕，绕了好几圈，最后绑成死结，用牙咬牢牢绷紧。

    “季澄？”时玖不解。

    话音未落，季澄扬起骄傲的下颌，大无畏地一步又一步走近。

    季澄站定在季烽面前，两人面对面。

    季澄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想法。明明同一天出生，同一时降生，就因为你比我早来到这个世界几分钟，就因为你是健康的哥哥，就要被所有人教育，你需要照顾我，必须照顾我这个病秧子。”

    “为了当好一个所有人都认可的哥哥，你牺牲了太多自己，好不容易任性了一回，也就是那一次逃出福利院去玩，没想到回来后你又被迫背上更重的担子。”

    的就是季烽溜出福利院回来发现自己弟弟从二楼摔下来，从此变成低智儿。

    “好不容易决定丢弃我，又因为名利的诱惑寻我回来。”

    一而再再而三，怎么都甩不掉拖油瓶。

    季澄着，季烽听着。心思完全被中一般，季烽的神色迷离飘散。

    时玖与兄弟两人站成一个三角形。看着他们，时玖不太明白。

    刚刚她教季澄的话，足以让季烽动摇，这个时候乖乖配合警察就能完成任务了，季澄为什么主动过来交换人质？

    季澄看见季烽紧抓时玖的手逐渐放松，“不如问问自己，你挟持时玖是想讨回曾经的季澄，还是要逼出真正的季澄做一个了断。”

    “你问你自己，你究竟想控制我，还是摆脱我。”

    季烽的手松开，难以置信地张开眼睛。

    与此同时，季澄的余光瞥见黑暗中桥塔的楼梯上几个人影夜行，连队等人慢慢潜入，季澄瞅准时机，瞬间挣开安全绳，一把抓住时玖的胳膊，将她拉过来。

    在时玖以为他们任务成功的刹那间，季澄却是把她往外一甩，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背肩胛骨，用最大的力气推她出去。

    和连队一起前来的商墨再也克制不了理智，先一步飞奔上前，接住时玖。

    季澄放下心，回过头抓住季烽，“刚开始我的话都是假的，懒得跟你再做兄弟了。”

    “季烽，帮你解脱了，不谢。”

    季烽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季澄扑向他，两个人的重量叠在摇摇欲坠的栏杆上，意料之中的画面撞入在场所有人的视野里——

    时玖愕然间本能地爬起来，拼命伸长手妄图抓住。

    她在妄想什么。

    连赶来的警察们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翻下栏杆。

    “玖玖，生日礼物。”

    “接住！”

    夜与雾之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时玖艰难站起来，一样不知名的东西砸向她怀里。时玖顾不得接，三步并成两步跑到桥塔边缘，连队拼命护住她不让她再上前一步。

    她看见，季澄温柔坚定的眼神。

    时玖从没见过季爷的眼里蕴含出如此温和缱绻的光彩。

    眼瞳中的粼粼微光在日出前的黑夜中如破晓之隙，让人仿佛看见了天光。

    “咚！”

    两人没入黑黢黢的江水。

    落水声惊动了江堤警员，为了不草惊蛇默默蛰伏很久的冲锋艇和潜水员，破竹之势向落水点冲刺。

    时玖几乎感觉不到脚底的力气，一软，蹲坐下去。

    怀里的物件刚好落到掌心，时玖看了一眼，生日礼物？还是遗传啊……

    她不明白！

    【叮。角色商墨的倾慕值已稳定，发生异变几率归0，主角光环值提升300点。】

    【叮。最终考验已通过，主角光环值达到顶峰值。】

    【叮。角色季烽好恶值清零。至此，所有角色好感值皆大于等于0，已完成降低角色好恶值总任务，达成最终结局——千宠万爱】

    一连三条机械提示音。

    宣告了时玖的系统任务正式完成。

    ?

    作者有话:

    -简单概括一下季烽，他就是因为从照顾双胞胎弟弟生出不平衡的心态，几次想摆脱都不成功，每回想摆脱结果引来更大的负担或无法摆脱的诱惑力，催化了他病态的心理，导致早就分不清占有和舍弃。表面上是个占有欲爆棚的‘弟控’疯子，但实际上他努力催眠自己应该照顾七岁的澄，这是他的责任并且欠他的，好掩藏住内心极力想摆脱这个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