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宿主时玖，任务完成。”

    “谁？”

    “我是系统中心指挥官君影，负责流量放行。”

    时玖揉了揉眼睛，为什么这个梦既玄乎又真实。她身处在一个白茫茫的空间，有一道御姐音从天而降正在与她对话。

    系统中心指挥官？

    “宿主时玖，祝贺你已完成系统总任务，现在，你将面临三个选择。”

    “一，归还身体给原主周时玖，回到原世界。”

    时玖大吃一惊。

    她还能回去？原世界的她不是已经挂机了吗。

    “我们会为你创造一个新身份，助你重生。”

    听上去很诱人。

    不过，把身体归还给周时玖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也挂机了吗。

    君影解释：“书中世界万千角色，有反抗命运的觉醒者，还有觉醒失败的契约者。角色周时玖与我们签订了契约，帮助她改变命运，于是我们选择了你。”

    “宿主任务通关后，契约者将面对被选择的命运，只有宿主决定归还身体，契约者才能回来。”

    否则，抹杀。

    时玖默了，她回想起之前总是干扰她的原身情绪，原来周时玖一直都在。

    “宿主时玖，不得不通知你的是，选择一已经作废。”

    “哎？”

    “契约者周时玖已经自动放弃回归，所以你还有余下两个选择。”

    时玖大脑一片懵。放弃回归，周时玖放弃了自己……

    指挥官君影没有继续解释，而是出另外两个选择。“二，原封不动继续留在本世界。三，留在本世界，并清除与系统相关的所有记忆。”

    ！

    删除记忆。

    “指挥官姐姐，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时玖孤单地站在虚幻的空间中，无边无际的空间让她的声音显得单薄无依。

    “问。”

    “和我绑定的系统，他，怎么样了？”

    时玖的记忆停留在跨江大桥，站在桥塔边缘目睹季澄拉上季烽坠落江水的画面。

    按理，她通关了任务，作为她的系统，季爷马上要获得新生。

    但他的原身掉进了江水。

    “他死了。”

    君影平静的语气如一座金钟从头顶罩下来。

    时玖的耳边嗡嗡，吓傻了。

    “不过，编号0219系统十分走运，事故恰好发生在宿主完成任务、他回归原身的节点，所以严格来他已不再是系统中心编制人员，他的原身死亡无法归于因公殉职。”

    “作为维护本世界秩序的系统中心，有义务对每一个角色负责，不论角色大。角色季澄在周时玖任务进程中发生意外，系统中心不会见死不救。”

    时玖历经了白云苍狗，大起大落。

    她大口大口呼吸，像溺水后重生一般。就差一点，差一点季澄就归入因公殉职了。

    “那现在？”

    “系统中心正在对该角色进行重塑。”

    “重塑？”时玖眨眨眼。

    随后，她好像明白了。重塑，系统中心对发生意外的角色进行重新塑造。好消息是，重塑后的角色季澄就能按照觉醒后的意识生活了，再也不是七岁弱智。

    那么季澄的记忆……

    “会是崭新的。”

    指挥官绝对的口气浇灭了时玖的希望。

    但转念一想，即使没有重塑，系统爷功成身退回到原身，代价也是抽取记忆，一样记不得她。

    殊途同归。

    时玖应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

    “宿主时玖，该做出选择了，”指挥官催促，“决定你在任务期间的记忆是去是留。”

    时玖垂落的目光重新拾起，“如果删除这段记忆，那我做过的又有什么意义。”

    去掉这段任务记忆，醒来时接受一个她本就是周时玖的设定，有爱她的父母和兄长，有倾慕追求她的男人，有友爱的室友，还有团结的事业伙伴。好像她与生俱来就拥有这一切。

    唯独没有季爷了。

    澄江净如练。他清澈得仿佛也不属于这个世界，时玖与他并肩淌过那么多任务，清除就清除，弄得她多不负责任似的。

    时玖曾经信誓旦旦地过，她要让季爷知道，她很可靠的，跟着她算是他烧高香跟对了人！

    季澄只是重塑丢失了记忆，只要他还是他，还是觉醒后的季爷，时玖就有动力跟他耗下去。

    “不删！”

    时玖决定了。“我选择二，保持现在的状态，留在这里。”

    “确认？”指挥官例行公事再问一遍。

    “嗯，确定。”时玖仰起头，环顾左右，还是空无一人。指挥官听后，御姐音肃立：“宿主时玖，系统中心尊重你的选择，保留你的记忆并对你进行放行。从今以后，你的生活不再受系统中心约束，但请遵守任何世界都存在的运行规则，知法守法，不忘本心。”

    “宿主时玖，诚挚祝福，毕业快乐。”

    完，指挥官姐姐的声音毫无留恋地消失在四方天地中，连回音都没有，戛然而止，结束地干脆利落。

    不是！她还没问完！

    时玖无助地站在原地转圈，抬头捕捉不到君影的一点影子。

    季爷什么时候能重塑完成、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此时，无边无际的空间开始旋转，天旋地转，时玖痛苦地闭上眼，一下子分不清自己头和脚处在什么位置，她觉得她身体也在旋转，眼前的白茫茫逐渐暗沉，像被吸入风暴眼。

    “啊！”时玖挣扎地坐了起来。

    睁开眼，眼前映入熟悉的公主房布置。

    “时玖，你醒了！”

    床边坐着的是孟凌。她这一声喊，门外瞬间蹿出一个身影，周司琦飞奔进房间，紧随他进来的还有周裕。

    时玖仅仅看了他们一眼，马上收回视线。

    众人眼里，她满额头的细汗，嘴唇干涩开裂，脸色雪白，像被吸干了精气。孟凌紧张道：“时玖？句话。”

    周司琦停在床尾不敢上前，紧紧攥紧双手。

    就在周裕示意秋姨去请医生时，时玖的唇动了动，“我没事。”

    “好，没事就好。”周裕舒展开眉。

    周司琦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周时玖，你……”他即使收住，不敢重话。

    孟凌瞧见时玖寡淡的神色，忙对另外两个：“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有我照顾就行。”

    周裕点点头。

    周司琦犹豫道：“好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整点。”

    不一会儿，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孟凌和时玖。准确地，还有第三个人。

    ——“妮子任务结束了……”

    毕岛岛在孟凌脑海中道。

    与此同时，时玖见没外人了，缓缓开口：“姐，我的任务结束了。”

    孟凌点头。

    时玖：“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自称系统中心指挥官的姐姐，没露面，就用声音告诉我，季澄在重塑……”

    孟凌猜到了，时玖一醒来关心的就是季澄。

    “我想知道，我梦里的人，该不会只是梦，骗人的梦吧。”时玖真正想问的是毕岛岛。

    “江水里什么都没捞着，季烽和季澄都没有。”

    “啊？”

    “他们被系统中心先一步接走了，”孟凌转述毕岛岛的话，“你梦见的不是梦，是真实的，季澄确实在重塑中，他还活着。”

    “那就好。”时玖恢复了丁点血色。

    “指挥官姐姐他走运，幸好，万幸。”时玖长舒一口气，笑了笑。

    ——“才不是走运！”

    毕岛岛要被季澄气死，在孟凌的脑海中爆发出压抑已久的不满。

    ——“那臭子，死傲娇，完完全全在拿命作赌！宿主你赶紧告诉妮子，劝她擦亮眼睛，有必要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然以后迟早被吃干抹净。”

    孟凌无奈一笑，直转述了前半句。

    时玖不明白：“赌？”

    毕岛岛终于能了。他，季澄是故意的，他一直在找一个完美的节点寻死！

    这一次他一跃入江，原身发生意外的时刻正好掐在时玖任务通关、掐在他做回角色季澄的节点。

    是角色季澄，不是系统季澄。

    这时候的角色季澄，系统记忆已经自动清除，但人却在江水里溺亡。

    系统中心不会放任角色发生关乎生死的意外。

    所以，系统中心要承担起重塑的责任。

    时玖听了之后更晕了，季澄故意寻死，故意寻一个时机去死，为了让系统中心救回，可是季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听起来多此一举。

    ——“看吧，这傻兮兮的妮子不被吃干抹净才有鬼。”

    孟凌：“你快点行不，话痨。”

    毕岛岛忍！

    ——“大约是因为，那死傲娇不想忘记你。”

    顺着毕岛岛的指示，孟凌拿起了床头一样物件，递给时玖。

    那是季澄坠落之前抛给她的——生日礼物。

    时玖拿在手心才注意到，是一个吊坠，长得奇形怪状，拿远一点看像根骨头。

    “时玖，这是他的记忆。”

    ……

    时玖愣住了。

    孟凌强压住心头的震撼，一字不差地转述出毕岛岛的话，“限时任务完成后，他一直在忙这件事，将自己在系统中心的所有记忆传输到一个芯片中。整个过程很复杂，也很难捱。”

    整件事情，毕岛岛是‘共犯’。就在他高端洋气的0001号工作间内完成。

    关在全是电流的黑屋里，一关十几个时，重复循环了近一个月，才导出复制出所有记忆。看着平日里习惯拿下眼白看他的死傲娇，走出黑屋时弱不禁风的样子，毕岛岛时不时想捶自己一拳，看看是不是做梦。

    至此毕岛岛明白一个道理，傲娇和深情，一旦碰撞到一起，杂糅在一个人的身上，那是永远误解的！

    “季澄想利用重塑的机会，将记忆芯片趁机导入，从而顺理成章地拿回所有记忆。”

    他求死，正是想谋一个重塑的机会。

    “但这招很险，极其危险，如果节点稍有偏差，他就会被奖励一面‘因公殉职’的锦旗。笨蛋妮子，所以不是幸运，是另一个傻子拿命在算计你。”

    季澄不想忘记她，不肯。

    任何关于她一点一滴的记忆，他都不允许消散。

    “季爷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为了衬出我很呆的机会。”时玖气笑了。捧着手心的‘芯片’，觉得千斤重，手背无力地瘫下。

    这难道还不算万幸吗。

    “我要怎么交给你。”时玖问毕岛岛，这个芯片怎么送到季澄重塑的过程里。

    “柯兴大厦29楼见。”

    孟凌一怔，“哟，逼叨叨同志要露出庐山真面目咯？”

    “好，我现在就去。”

    时玖连忙下床，慌乱的动作中，她突然停下来。“怎么了？”孟凌奇怪不已。

    “柯兴大厦29楼，不是我买下的龙虎传媒办公地点吗？”

    时玖与孟凌对视一眼，孟凌：“我跟你一起！”

    -

    周司琦对母女两个一言不合就要急吼吼出门的举动万分不理解，本来他坚持要跟出去，但在母女两个一人一句“乖儿子，在家休息吧不用你去”，和“二哥~我想吃你煲的汤”之后，周司琦受宠若惊呆在家里，直到两个人出门他都没反应过来。

    时玖带着孟凌来到龙虎传媒所在的大厦。

    今天是休息日，大厦冷冷清清。

    叮。

    电梯达到29楼，电梯厅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青……青青？”

    时玖是被孟凌强行拽出来的，她呆滞地看着电梯厅的背影转过身，一张清秀的面孔映入眼帘。

    孟凌拉着时玖：“别管了，先去见逼叨叨那货。”

    孟姐可太好奇逼叨叨的真人，是不是长了八张嘴在脸上。

    “咳，咳咳。”

    做作的咳嗽声响彻整个宽敞的电梯厅，时玖对上‘闻青’胆大的眼神，颤抖道：“逼叨叨？”

    “哈，笨蛋妮子。”

    “……”孟凌牵着时玖的手一松，下巴快撑不住她越张越大的嘴了。

    “喂宿主，你见到我好像很失望啊。”

    一个清秀的‘矮丝瓜’？

    闻青，或者是毕岛岛，摘下标志性的鸭舌帽，他现在戴不惯这玩意。时玖才发现原来闻青万年不摘的鸭舌帽下，是一头蓬松的卷毛。

    “你的原身？”

    “喂喂喂，妮子你什么表情！弱智傻子都能觉醒成死傲娇，相比起来，我觉醒前后明明很合理啊。”

    一个社恐青青，突然变成呱噪老油条，王子变青蛙……

    算了，正事要紧。

    时玖先把芯片交给‘闻青’，整个过程里，她始终不敢直视他。“喂笨蛋妮子，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请不要用这种被抛弃的语气好吗。

    时玖欲哭无泪，“我已经拒绝过你了！你的本体！”

    “噗！”

    “好吧好吧，”毕岛岛摊手，“我的原身确实不争气，居然会看上一个笨蛋，一个喜欢另一个笨蛋的笨蛋。啧啧，放心吧，我是个成熟且专一的人，老子与原身早就割裂，要不是事出紧急，我才不回这具身体。”

    时玖一个劲点头，其实也没听懂。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

    “还有你，我亲爱的宿主！你又是什么吃屎表情！”

    “呃，麻烦你别开口了。”孟凌一言难尽，“否则我会怀疑你是不是以权谋私夺了人家弟弟的身体。”

    “……”毕岛岛伤心透了。居然在宿主心里留下这么个地位。

    “宿主你没有心没有心没有心！”

    “闭嘴！”

    太违和了！时玖默默流泪，叫她以后还怎么面对青青。

    “你的原身怎么会是闻青……”

    “妮子你确定，要我现在跟你讲讲我的这段故事吗？”毕岛岛甩了甩芯片吊坠，时间不等人哦。

    “孟姐，我们先走吧。”回去消化一下。

    “我想格式化……”孟凌双目失神。

    于是一个半时后，周司琦无从得知母女两人为什么跟一对霜的茄子，失魂落魄地回来。并且回来后，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想吐。

    “撑了，我们消化消化再。”

    “……”

    “吃都没吃，撑什么？秋姨，你句公道话，我做的菜很倒胃口吗？”

    秋姨选择爱的鼓励，但是拦不住周董事长尝了一口后立刻找借口出门了……

    -

    平安夜过后，过了六天，即将迎来新年伊始。

    时玖失魂落魄度过了这几天，每天都在询问季爷的重塑进度。

    与此同时进行的，是周司琦等人为她精心准备的生日宴会。

    豪门大约都有把生日会开成social舞会的传统。上回是白花，这回轮到她了。仍然在上一次的庄园举办。

    与上次不同之处在于，因为天气太冷，露天舞会变成了宴厅舞会。还有，上次在白天，这次在晚上，为了跨年。

    一场跨年的生日舞会。

    时玖也不知道怎么演变为相亲会的。

    “周姐，零点的时候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不好意思，我舞痴。”

    “周大姐，现在应该单身吧。”

    “不单。”

    “啊？周姐居然有男朋友了吗？”“周伯父没有呀。”

    “有了，我们比较低调。”

    时玖从舞池中心退出来，靠在点心区。“别慌，这次我帮你把关。”周司琦理直气壮地站在她身侧。

    周司琦的记忆里只有周时玖和梁慕苏，还有商墨之间的纠葛，角色季澄正在重塑，原先他留给大家的印象顷刻间消失。

    也就是在本世界其他角色记忆里，并未出现过季澄这么一个人。

    “周司琦，你为什么突然积极给我找对象？”时玖不懂了。

    “我只是不想再看你到垃圾桶里找男人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切。”

    周司琦越越不自信。

    “好吧，大哥丢下公司走了，估计准备这辈子吊死在白伊然这棵树。家里不指望他联姻，所以，作为周家大姐，你是不是应该——”

    时玖眼里的刀子扫向他，周司琦立即收住。

    “联姻这种好事还是留给二哥你自己吧，”时玖微笑，“我出去透气。”

    躲在角落也不能安静，时玖干脆出去。

    听毕岛岛，重塑进度快了，记忆也偷偷导入进去。时玖在想，季爷重塑成功的场面会不会像一笼刚出锅的馒头一样，热气腾腾新鲜出炉。

    有点好笑。

    这时，零点倒计时的钟声响起。还有一分钟，跨年。宴厅里热闹起来，各自找好舞伴，有人领头开数倒计时。

    时玖坐在几尺高的落地窗边，望向窗外一轮圆月。殊不知，身后欧式风格的曲型楼梯上正有人迈步下台阶。

    “姐姐一个人在这，是没有男朋友吗？”

    “有了勿cue。”时玖下意识道，拒绝搭讪。

    “……”突然，她抬眸。

    错愕之中，时玖缓缓站起身。她鼓足勇气，转身与之面对面。时间沙漏恍若静止不动。

    对方看着她，看进她晶莹涌动的眸子，无辜地歪歪头。

    “居然有男朋友了吗？宿主时玖，好没良心啊，我就走了几天，你就背弃我了？”

    “季……季爷。”时玖唇珠微颤。

    “季澄！你是季澄吧，你还记得我是吗，还记得我们一起做任务的时光，你都记得吗！”

    时玖激动起来。

    对方连忙捂住她的嘴，“声点，系统中心要再把我抓走，你负责？”

    时玖点点头，“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走。”

    季澄偷笑，“嗯，乖。”顺手摸摸她头顶。

    季澄松开捂她的手，向她走下一级台阶，“再给你一次机会，时姐，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时玖愣。该有还是没有。

    “如果有，我不介意哄你红杏出墙，如果没有——”

    季澄再下一级台阶，两人之间仅仅一拳之距。时玖抬头，撞进他赤忱的瞳孔里，季澄带着新生的笃定，定定看着她，“如果没有，那你现在有了。”

    他一直记得，时玖在意他亲口给出一个承诺。

    季澄将她拥入怀里，“玖玖，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时玖贴着他，眼底湿热的水珠浸湿他的衣服。“话算话。”她，“不准再莫名其妙搞消失，我受不起！”

    “嗯，但你要做好被本爷吃定一辈子的准备。”

    “谁吃谁还不一定。”时玖当即在他胸前咬上一口。“嘶。”季澄笑了。

    “我没开玩笑。重塑之后，我不再是系统中心的季澄，也不是角色设定下的季澄。我是你的，完完全全只属于你。”

    因你而生，为你存在。

    季澄的唇绕在她耳后烙下一印，“玖玖，以后你只能哄我一个人。”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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