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的望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最终还是先行移开了视线。

    奥斯顿没有话，只是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我心乱如麻，不知道该不该挣脱开。

    “……我先把你送出去吧。”我将视线投到远处，在那里，外界的森林隐约可见，如果快一点的话，三十分钟回来是完全做得到的。

    奥斯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平静道：“我过来是为了救你出去。”

    我非常清楚这一点，甚至很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我，奥斯顿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但我现在不能让他继续为我冒险了，只有将他安全的送出去，我才能够放心的回去救哥哥。

    “我不能再连累你了。”我低声道，“在尔加维城待着并不算好，你受着这么重的伤，更应该快些出去治疗。奥斯顿，算我求你，你走吧。”

    被握着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对方却将手抓得更紧。

    就在我以为他还要继续待在这里的时候，奥斯顿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同意了我的请求。

    “好。”

    我惊愕地抬起头，视线撞进他深邃的冰蓝色眼眸中。他静静地看着我，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会离开的。”

    着，他站起了身，动作有些迟缓，却很坚定。当他完全站直了身，我看见他的翅膀微微扇动，雪因扇着半边翅膀，艰难地飞到了他的面前，被他伸出手接住。

    我紧跟着站了起身，伸手将其扶住。

    “我在外面等你。”奥斯顿拒绝了我的搀扶，他再次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转身朝着出口的方向离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眼前。

    为了防止他转身回来，我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确定没看见奥斯顿去而复返的身影后，我才转身朝着阿奇伯德所在的方向走去。

    -

    “就是这些。”西瑞尔感觉到有些干渴，却并不敢提出喝水的请求。

    然而阿奇伯德却为他倒上了一杯水，平稳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请用吧。”阿奇伯德坐到了他的对面，身体微向后靠，他将视线投到窗外，看着天空中匆匆变幻的云彩，橙黄色的夕阳已经漫上白云，他注视了一会儿，再次转头看向正在喝水的西瑞尔。

    “你觉得，安斯艾尔不来救你的可能性有多大呢？”他好奇道，“只剩下几分钟了，可是他还没有出现。”

    西瑞尔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低头看着清澈的水，自己黑色的头发倒映在水面上，再次提醒着他是一个私生子的事实。如果这个时候和阿奇伯德出这件事，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直接在这里把他杀掉呢？

    他的心悬了起来，一动不敢动。

    阿奇伯德看着他的样子，嘴角挑起：“不这些了。”

    对方的肩膀放松下来，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卢克紧绷的声音贴着门响起。

    “殿下，蔷薇公爵过来了。”

    西瑞尔彻底地松了一口气，阿奇伯德则站起了身，在西瑞尔身上扫了一眼，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开了大门。

    卢克面对着他，右手摁在腰间的剑柄上，在他身后，一头银发的安斯艾尔面色冷淡，出去时还完好的衣服现在只剩下一件白色的上衣，他的腰间带着一抹血迹，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侧，他的手指上沾着已经干涸的血液。苍白的下颌也留有淡淡的血迹，像是一朵被血染红的白蔷薇，静静地绽放在他的面前。

    注意到他的眼神，对方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向他的身后探去，明显是在找西瑞尔。

    阿奇伯德淡淡地笑了笑，他向前走去，没有理会侍从卢克的劝阻，径直走到了安斯艾尔面前。向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我们进去谈吧，西瑞尔也在里面。”

    安斯艾尔看了他一眼，忽视了他伸过来的手，径自走了进去。

    阿奇伯德看着他的背影，被忽视的感觉也抵不上他的好心情，他紧接着跟了上去，将想要跟进来的卢克关在了门外。

    不远处的建筑外，一个黑色的人影闪过，躲进了房间里。

    -

    我走进了这个熟悉的房间，哥哥原本背对着我，在我走进来的那一刻马上站了起来，他偷偷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却又不敢直视我一般匆匆地低下了头，走到了沙发外。

    经历过之前的事，我现在对哥哥的感觉很复杂，并不想看他的脸，他这样主动离开，我反倒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在沙发边上站定，看向已经走到我正前方的阿奇伯德。

    对方坐到了沙发上，也并不着急什么，反而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下一口才开口：“没想到你还真的过来了。”

    哥哥走动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平静道：“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我现在过来了，你是不是可以把我的哥哥放了？”

    阿奇伯德眼里带着笑，他轻轻地鼓了几下掌，声音在这个空旷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十分清晰。

    “当然，不过不是现在。再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的心一沉，直到他是要等着灌进我体内的失忆魔药完全发挥作用，等到那时候，我或许真的就谁也认不出来了。

    “不行。”我冷声道，“我可以在这里陪着你，但你要先把他送出去。”

    西瑞尔迟疑地喊了我一声：“安斯……”

    我没有转过头去看他，只是直视着阿奇伯德。

    许久，对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叫来了被他留在外面的侍从卢克。

    卢克走了进去，阿奇伯德对他吩咐了几句，特地嘱咐他要将西瑞尔安全地带出尔加维城。那侍从的视线投到我的身上，我没有理会他，转头叫了一声哥哥。

    哥哥的头抬了起来，蓝色的眼睛里有光扇动。我望着这双眼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所看见的奥斯顿那双冰蓝色的双眼。

    ……我还是不相信哥哥会是私生子，单是这双眼睛，就和奥斯顿完全不一样。它明明更像是每日我从镜中看见的自己的双眼。明明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定论，为什么他会听信艾维斯所的话，认定自己是父亲和皇后的私生子呢？

    我的心痛了一下，垂下了眼：“如果你在森林外面看见二皇子，请让他马上去治疗伤口。”

    哥哥向前迈进了一步，他抬起了手，张开了嘴——

    “西瑞尔阁下。”阿奇伯德冷淡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他的声音一出，哥哥就吓得立即闭上了嘴，原本伸出来的手也垂了下来。

    然而他定定地看着我，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愧疚，最终，他还是快步走上前来，拉着我走到了一边。

    我被他牵着走到了门边，侍从卢克立即跟了上来，是一副监视的模样。

    哥哥盯着我的眼睛，双唇动了动，轻而快速的一句对不起从他的嘴里漏出来，他上前抱住了我，左手抵上了我的领口，冰凉圆滑的东西迅速地从他的手心里滑进了我的领子里，很快就到了我的衣服下端，被扎紧的衣摆挡住，落在了我的腰侧。

    我惊愕地看着他，他再次伸手拥抱了我，在我的耳侧轻轻了几个字。

    完，他就拉开了距离，低下头匆匆走了出去。

    卢克紧跟着他走了出去，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阿奇伯德的声音再次在我身后响起。

    “蔷薇阁下——”

    我转过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阿奇伯德，压下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朝他走了过去。

    -

    西瑞尔跟着卢克来到了尔加维城外围的森林边上，只要离开这里，他就能重新回到玫瑰帝国的国境内，看着不远处的熟悉的风景，他轻轻地松了口气。

    然而走在他前面的卢克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西瑞尔也跟着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他。

    卢克的脸上冒出一抹厌恶，他的手摁上了剑柄，将佩剑抽了出来。一缕寒光在他的剑上划过，西瑞尔看着他的动作，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对方什么也没，但他的表情和动作已经告诉他对方想要做什么了。

    果然，卢克出了声：“反正殿下需要的也只是那个公爵，你已经没用了，不如就永远的留在这里吧！”

    西瑞尔的额头隐隐冒出冷汗，他想要转身逃跑，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他两腿发软，再加上常年养尊处优，才跑了几步路就因为被石头绊倒而摔在了地上。拿着剑的卢克很快就追上了他。对方举起了剑，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寒光，西瑞尔仿佛已经可以看见自己身首异处的惨象，恐惧感让他双齿颤抖，牙齿发出的咯咯声像是雷一样劈在他的脑内，他紧紧地闭上了眼——

    然而他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有剑劈上自己的头颅。一道利落的破空声响起，紧接着，站在他面前的身躯就猛地倒了下去，沉重身躯砸在地上，扬起来的沙尘扑了他一脸。

    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西瑞尔全身发软，他紧紧地咬着牙，睁开了双眼。

    站在面前的不是卢克的同伙，而是之前才见过的二皇子。

    西瑞尔的心重重地落到了肚子里，他的心砰砰跳着，注意到二皇子的背后有一对巨大的翅膀，这奇异的场景让他还没恢复正常的脸色更加苍白，对方走过去将正中卢克心脏的剑拔了出来，带出来一串鲜红的血液。

    西瑞尔闭上眼不敢再看，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对方似乎想要离开，但离开的方向却是他出来的方向。

    想到临走前安斯艾尔的嘱托，西瑞尔咬了咬牙，睁开了双眼，大声道：“安斯艾尔，请你快点去治疗伤口！在这里呆久了会危及生命的！”

    对方的身影停了下来，他侧过脸，冷淡的眼看向森林另一边的方向，长而直的睫毛轻轻地扇了扇。

    “如果我把他留在这，我会立即死去。”完，他转过头，继续朝着他来时的方向走去。

    西瑞尔呆愣在原地，不出来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