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从我觉得困的时候,好像就出现了,有一点点像那只红皮兔子身上的气息,但是又不完全相似,更多的,像掺杂了薄荷,黑夜的凉风,高兴不起来,一群糟糕的人类的臭味,真的,好奇怪。”
伍疏慵被卫道推开的时候,很顺从,但是脸上的表情不只是疑惑不解和不明所以,还有些止不住的眼泪,他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并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单一的引发哭泣的悲哀。
卫道抽出一块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有点奇怪,但是,想一想,他知道伍疏慵在什么,之前不能闻到的气味大概是悲伤的味道,在听过神秘呓语故事之后,变成这样还算很好,也许过段时间,自己就会好起来了。
毕竟,听过神秘呓语就代表伍疏慵和卫道有所关联,卫道每时每刻都听着这些,注意力越集中,听见看见的幻觉就越真实强烈,对比卫道所遭遇的情况,伍疏慵不过是千万分之一不到的待遇,并不能严重,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忍受。
只不过,忍受一段时间,还能不能恢复正常,未可知。
伍疏慵望着卫道流泪,他似乎以为自己会流泪只是因为人类切洋葱会刺激泪腺那样的原因,或者还有一点逐渐被眼泪勾出来的心里的难过情绪混合在一起引发的情况,而不是先难过,再流泪,他把因果顺序弄反了。
或许是周围没有镜子,玻璃又在身后,这就给了伍疏慵一种错觉,其实他并不难过的错觉。
卫道的帕子整块都被他的眼泪弄得湿透了。
伍疏慵看了看帕子,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前不这样的。”
卫道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他也笑了笑,又抽出一块新的帕子给伍疏慵轻轻擦眼泪。
伍疏慵接过帕子,一边毫不怜惜地糊脸蹭了蹭,一边有点止不住抽噎地对卫道:“我回去就开仓库,随便仙长挑,就当是赔了这两块帕子了,我看,两块帕子还不一定够。”
卫道笑道:“你用着吧。我有的是。”
伍疏慵也笑了笑,但是他一时都没办法不流泪,虽然笑,眼泪还是没有停下来。
要这么看,悲伤影响到伍疏慵,也只在最表层或最里层,不在中间,所以他自己感受不出来,他似乎也确实并不那么难过。
卫道心想:希望他没有在睡着的时候大哭过。
他站起身,伍疏慵一把拉住他:“仙长要去哪里?”
两只眼睛都哭红了,看着卫道的时候,又是仰视,他本来就擅长此道,现在这么对着卫道一看,比平时更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的模样,好像非常委屈。
卫道可以相信伍疏慵是委屈的,但是他不能相信伍疏慵是非常委屈的,真要是那样委屈,伍疏慵只怕根本没心思这么平平静静坐在这里,只伸出一只手来拉着他绊住。
他对伍疏慵:“我去洗个帕子,回来给你换,不然湿帕子堆在茶几上像什么样子?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傅蛇坐在边上正在泡茶,热气腾腾的沸水咕噜噜在开水壶里冒着一片此起彼伏的泡,在水面上破开,又冒出来,再次破开,好像藏着许多条鱼窜来窜去吐泡泡,吧嗒,开水壶的开关自己跳回去了,水好了。
他拎着水壶往茶杯里倒水,往这边看了一眼,颇有些看热闹的意思,轻声笑道:“哪里就这样?他那么大一个人了,又不是离了仙长就不能活命,这也没有别的豺狼虎豹,大家都在,更没什么好怕的,偏他这样,仙长不要信他。”
卫娇娇凑过来叫了两声,转了转,又自己走开去玩玩具。
卫道看着伍疏慵问:“你跟我去吗?”
伍疏慵连连点头:“我去,我要跟着仙长。别把我丢在一边,仙长——”
卫道拉着他走:“这里也就这么大点,丢不了。”
伍疏慵搬着板凳坐在盥洗室的门口,侧身坐着,面向卫道,帕子湿哒哒按在脸上,轻轻一碰都在往下滴水。
卫道洗了洗手,给他换了洗过拧干的帕子,看了他一眼问:“你不会哭得脱水吧?”
伍疏慵倒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听卫道问起来了,还以为卫道是又想赶他走了,连忙道:“不会的!”
顿了顿,伍疏慵吞吞吐吐对卫道:“我又不是美人鱼,还会在岸上自己脱水。
哭一阵而已,过会就好了,等会喝点水,没有这么容易就脱水的份。我也不是人类,哪里那样脆?!”
话未完,眼看着就要结束的眼泪又涌出来一大股直往下流,好像坏了的水龙头。
卫道轻轻摇了摇头,又点头:“行。”
伍疏慵勾唇笑了一下,因为眼泪,很快又变成那种悲伤的表情,一时真就高兴不起来。
等他哭完了,卫道坐在沙发里问:“你吃过土豆泥吗?”
伍疏慵眨了眨眼睛,两只眼睛都有点肿,不过很快会好,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在床上睡一觉也不会影响什么,望着卫道似懂非懂:“我知道,不过,我现在不是很饿。”
那就是没有吃过。
卫道点了点头:“以防万一,你还是吃点,我怕你等晚上睡过去,早上起不来。”
伍疏慵以为卫道是他可能睡过头,摇头道:“我不会睡死的。”
卫道摇头:“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想吃就算了,也没什么。”
伍疏慵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电视节目还是那个动漫台,一直没有谁去换,电视机的声音传出来,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步子,傅蛇看了看:“对于人类来,现在应该休息了。”
他抿了一口水,又:“不过,现在夜猫子很多,大晚上不睡觉,吃夜宵,出去玩,到处转悠,灯光亮的地方,人就会多,不过人一多起来,事情就也多,声音是免不了的,吵闹一点很正常,不一定走在人群里就会遇上那些讨厌的人,但是如果总是出去,少不得遇见。”
傅蛇问:“出门去逛逛吗?”
卫道摇了摇头。
伍疏慵跟着摇头。
傅蛇点头:“那就休息吧。”
三个卧房,一人一个。
次日清,傅蛇洗漱完毕,很有生活气息地坐在沙发上,享受从窗外天空而来的光。
微光落在身上,有一股植物和星星的味道。
卫道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也坐在沙发边上,看了看窗外问:“如果不出去的话,待在房间里,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过来。”
伍疏慵走出来听见这话,点头:“是这样,不如回去?”
他催卫道回去。卫道催他回去。
傅蛇不慌不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有地方可去的。”
卫道看过来,伍疏慵提前:“不去人多的地方!”
傅蛇点了点头:“我知道,肯定是人少的地方嘛。”
伍疏慵坐在卫道身边,将信将疑:“哪里?”
傅蛇:“桥流水的植物园。”
伍疏慵蹙了蹙眉:“植物园为什么会桥流水?真的没有人吗?听你这么一,那地方就好像是人会去的。”
傅蛇笑道:“那是个人迹罕至的园子,有人守着,但是进出条件宽松,不需要出钱买票排队之类,平时没有人去,植物很多,就算是有人去了,我们站在植物边上,也不用担心会遇见,没那么多狭路相逢。去玩玩吗?”
伍疏慵切了一声:“看植物有什么漂亮的?”
傅蛇慢悠悠反问:“不看植物,难道去水族馆看游鱼吗?你问问仙长,他肯不肯?”
伍疏慵被问得不出话,卫道究竟会不会去看水族馆,他心里清楚得很,要是再就自取其辱了,但是,不回话又好难过,好像之前的悲伤还没有完全散开,伺机而动,等着他什么时候情绪控制不好,又冒出头来。
虽然难过的时候,卫道会待在他身边,但是那种感觉也不好受,一面是自己的身体为悲伤感到的痛苦,一面是迫切的无用的可能,他不会变好,只会更难过。
卫道可能不会介意他哭,但是有需要的时候,他要是帮不上忙,卫道才懒得管。
想一想都糟糕透了,伍疏慵可不想因为自己发挥失常到脆弱的地步立刻被抛弃。
卫道的话可都是清楚的。
这要是还能被丢掉,伍疏慵心想:那就只能是我的错了。
卫道凑到伍疏慵的脸面前看了看,看见伍疏慵只是红了眼睛,昨天肿的位置都消下去了,低声道:“你恢复得不错嘛。”
伍疏慵被吓了一下:“仙长!”
卫道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这样生气,对身体不好。”
伍疏慵委委屈屈道:“我身体好得很。”
卫道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很好。别生气了,也别趁我不注意偷偷哭哦。不然,我就罚你一天不许话。也不许找我。你觉得呢?”
伍疏慵望着卫道,试图让他改变想法:“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