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没料到,卫道刚站在地上,双膝一软,险些跪下去。
他以前好像也有过腿软膝盖磕在地上的时候,跪坐都是痛的,直接痛出两只眼睛的眼泪。
卫道闭了闭眼,狄未了试着拉他一把,没拉住,卫道险些一头撞在白墙上。
就是之前他踢了几次的窗户底下的白墙。
一报还一报?
卫道又想吐了。
头晕目眩。
狄未了站在边上看了看,发现卫道好像起不来,伸手把人轻轻拉了拉,卫道没什么感觉,他就干脆绕开卫道把另外的椅子搬过来了,卫道叹着气在地上翻了个身,好歹不会半张脸贴在地上了,其实他刚才差点就睡过去了。
困死了。
但是,卫道一想到狄未了还在身边,他就知道自己是不能安稳睡着了。
起来起来。
卫道才勉强睁开眼坐在地上叹气,眼睛很快又闭上了,两边肩膀都很痛,眼睛也痛,脸上的颧骨也痛,大概是刚才砸到了,地板挺凉的,眼睛不那么痛了,颧骨比眼睛还痛起来。
狄未了把卫道放在椅子上看了看,觉得不对,又出去了,卫道叹气,心想:等他转来转去转完了,不话也不乱动的时候,怕不是底下的尸体都自己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离谱。
狄未了很快又回来了,他找了个轮椅,全黑色,四个轮子滚进来的时候骨碌碌直响,本来想先把卫道坐着的那把椅子搬走,又不好让卫道坐在椅子里搬来搬去,想了想,他把卫道放在一边,把之前的椅子放在自己坐过的那张椅子边上,再把轮椅摆过来,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来觉得空间是有点窄了。
于是,他把床另一边的一张椅子搬出去,大概是看那些椅子不顺眼了。
卫道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床头柜嘲笑他:“你也有今天。我还以为,你是个不生气的好人呢。”
狄未了哼了一声,干脆把椅子都搬出去了,又开着门,按原样把自己坐过的椅子摆回去,再把轮椅推进来,踢了踢门和墙,慢悠悠迈步走进来,把轮椅推到床和窗户之间,慢吞吞把卫道放在轮椅里,左右看了看,好像才勉强满意一点似的,点了点头。
面上挂着好像高兴又好像不高兴的笑意。
卫道没什么力气,懒得动弹,就闭着眼睛靠着床头柜,等他搞完那些杂七杂八的椅子再话。
感觉他过来了,睁一睁眼看了一下,又闭上眼睛,似乎闭目养神。
狄未了知道他这种时候睡不着,压根儿不担心。
他绕着卫道和轮椅走了两步,转来转去,看了看,好像还有什么没办完的事情。
卫道眨了眨眼,左眼很痛,睁开就开始流泪,他还是笑,半调侃半嘲讽地:“我算是知道你这把年纪怎么身体还这样好了,肯定是天天这么忙来忙去地锻炼着吧?是吧?我看就是,要不是,一般人你这年纪了,还真没你有活力,来来回回,搬着几把椅子走来走去,嘿。”
他就是明目张胆嘲笑,仗着狄未了反正不能他。
狄未了喘了一口气,确实不会他,不过走过来的时候,站在一边:“你就会两句了,再多的也干不了,可不是指望我吗?
我要是不行了,咱们俩都搁这儿,过会就电话让人挑棺材送来吧。我连火葬场和骨灰盒都能一条龙给您包办喽!您要么?”
卫道捂着脸笑道:“你不如给楼下那位送一送,也许他需要呢?”
狄未了嗤笑道:“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别人能要你帮忙去?等你帮上忙了,人都该化成灰了。”
他着,伸出手来,给卫道推轮椅,推着转了个圈,卫道差点吐出来。
卫道不由得大声嚷嚷:“你干什么?!”
其实声音也不是很大,毕竟还是个病人,病还没好,甚至有加重的趋势。
他一只手按住轮椅的把手免得自己实在没力气直接滑到地上去又趴一次,一只手捂着眼睛,捂不着胸口,捂着胸膛,捂不着胃袋,脸上本来被手掌心捂得热乎乎的,手一放下来,窗户外面的风就飘进来在脸上跟着乱转,吹得又痒又痛,还有点冷飕飕的。
“咳咳咳——”
卫道空出来的那只手捂住下半张脸又捂不住上半张脸的眼睛,又咳嗽又想吐,头晕目眩地心想:我要是死在这里,肯定是因为狄未了。
人都这样了,也顾不得手上还有输液针了,卫道都没想起来,狄未了更没想起来了。
于是,那根针就从卫道手背里钻出来,滋滋溜溜慢慢悠悠,滴滴答答往外飚葡萄糖。
卫道坐在轮椅上,手背渐渐流出血来,这是那根输液针从血管里出来之后没按住。
血管里流血,输液的葡萄糖才能顺着血管在体内循环吸收,大概是这个意思,输液的针没了,血管可在,破了皮又破了血管的手,不用什么东西按住,可不就自己叽里咕噜往外冒血吗?
卫道更晕了。
他肤色本来就白,又不喜欢晒太阳,越来越白,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反正受伤都是痛的,身体受伤要流血,灵魂受伤就顾着痛,两相叠加,卫道眼前一黑,浑身都在痛,只是没有力气,所以干脆闭了眼睛就躺在轮椅里,似乎要睡着,又似乎要昏过去,然而过了一阵子,哪一样都没有。
他只是看不见了,身体虚弱,伤病交加,瘫在轮椅里,还不如躺在床上。
有气无力的样子,比奄奄一息强些,也就那么一些,既不能让狄未了认为他要死了,也不能让狄未了就这么把人放在一边看看情况。
卫道终于还是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很短。就他自己的感觉,大概是一瞬间。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睡着了,认为自己是闭了闭眼。
等他睁开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推翻了睁眼之前的想法,心想:果然,我大概是睡了一觉。
他躺在床上的姿势位置和之前一模一样,这没什么可。
就是想吐。
卫道趴在床边,干呕之后,又想:这种时候就应该配一觉醒来四个字。
狄未了晃晃悠悠推开门进来,先把卫道扶回床上,再随便用拖把擦了擦地板,擦得还挺干净,卫道看了一眼,那地板干净得就好像狄未了早就知道他会在一会之后下床坐在床头柜面前似的。
卫道的一只手还是扎着输液针。
这次就不客气了,卫道直接把针拔了。
针尖朝上的时候,里面还在滴滴答答往外挤葡萄糖。
卫道觉得自己好多了。
虽然眼睛还是很痛。
不过,没关系,时间一长,他就可以适应了。
怕就怕不长不短,短的,忍一忍就过去了,长的,适应适应就好了,中间忍不了,也不好适应,就是麻烦。
狄未了看了卫道一眼,有所察觉,没有制止。
卫道就当他是默认了。
他翻身下床,先试了试双腿,不是麻木到不能控制的程度。
卫道用一只手拉住狄未了,狄未了颇有些乖巧地站在一边等着,他知道卫道要做什么。
虽然卫道这一次没有对他解释情况。
卫道拉着狄未了就当是拉着一根稍微长点的拐棍儿,站稳了,松开手,狄未了看着他。
他确实站稳了。
狄未了就往边上让开了些。
卫道也不客气,往窗边挪了挪。
他的步子迈得不太开,有点像军训用的碎步。
不是矫情也不是受伤,就是两条腿有点不听使唤,他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在睡着的时候伤了腿脚,还是睡得太久,躺得太安静,不怎么用的两条腿准备罢工了。
卫道深吸一口气,好悬伸手去抓住了窗棂,狄未了站在一边看了看,扶了一把。
狄未了想了想,干脆把卫道放在了窗边,他像搬动人体模型一样处理卫道。
没话。
卫道往下一看,底下还是干干净净的。
他往后站了站,狄未了站在他身侧拦了一下。
天上就掉下来一个人。
卫道越看越眼熟,不过,那个人掉下来的时候,头朝下,脚朝上,面朝天,背向卫道。
卫道就没看见人脸。
他直觉那张脸怕不是眼熟那么简单。
狄未了有点担心卫道站不稳似的,将手拦在卫道身后,就卫道感觉,这个狄未了大概是不准备让他没看见真佛就走。
他要是躺回床上去,还不知道是不是又要睡一觉。
主要是,不知道睡一觉要多久。
他能睡到地老天荒,就怕一闭眼一睁眼,边上就一觉醒来。
他可真没怎么睡着。
众所周知,没睡着的休息都不叫睡觉。
不知道边上这个狄未了懂不懂这个道理。
卫道斜了一眼狄未了,狄未了感到不明所以。
卫道将视线落下去,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就像一束强光照过浓郁厚重的迷雾。
底下死去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面,仰面朝上,脸居然还是完整的,只是卫道看着不怎么清楚,模模糊糊觉得轮廓都格外眼熟,他又想吐了。
狄未了拍了拍卫道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