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疼
“雄, 雄主……”声音听起来似乎快哭了,但并没有。
尤申那句话和雄主开门时间不分先后。
身体比大脑更快,萨丁急匆匆跨到床下, 扑通跪在地上。
那扑通的一声, 狠狠撞在宋白的心上。他手还抵在门的把手上, 顿时愣在了原地。
进别人卧室不敲门, 不是宋白没礼貌,在萨丁出院后头两天,宋白还很主动地敲门, 结果萨丁直接拔了输液的针头, 就像现在,急急从床上跪到地上, 叩首认错。
后来, 宋白了解到,雄虫成年以后,家里往往有君侍数人, 雌性们争相追求雄主宠爱还来不及, 更不可能发生把雄主拒之门外的情况,因而装修公司在装修阶段,雌性的房间仅仅配了一个简单的供推拉用的把手,雄主想临幸谁推门进去就行了。
当时他不懂, 连累萨丁手背上淤青了好些天。
宋白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后厨洗好了水果, 来餐厅吃。”
他扶着门把手, 站立得几乎与门框一样直, 纯白居家服宛如白云,柔软地裹在身上, 反而愈发衬得雄虫脸色如阴云密布,不可捉摸。
宋白转身走了,萨丁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走路时大脑发蒙,这事就这样掀过去了?还是先甜后苦,吃完东西一起算账?
真不敢想太多,萨丁低着头,眼睛盯着脚尖,连宋白什么时候停下都没发现。
心中忐忑的雌君就那么径直撞到自家雄主的后背上,脑子里除了大写的发蒙,一片空白。
萨丁眼冒金星,雄主这些日子的锻炼可没白费,身上硬的像钢铁。
还好没敢直着眼睛看雄主,不然现在鼻梁非要撞断。
萨丁如此想着,没敢用手揉上头。
宋白此时已经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了,一旁的亚雌助理赶忙把水晶碗里盛的切好的冰镇水果端了上来。
还是艾伦之前例行来问候,得知偌大一个别墅居然没有虫照顾宋白,当下让分公司那边招聘了个生活助理来,和蓝星古代少爷姐身边的书童丫环差不多,就是个跟班杂的。
宋白在蓝星自己生活惯了,不觉有什么麻烦,不过最后还是接受了。
有人帮忙处理琐事,何乐而不为。
水果拼盘十分漂亮,晶莹剔透,还散发着丝丝凉气,萨丁几乎能嗅到那股果香的芬芳。
他爱冷食,自的习惯。
可是现在,冰镇水果也无法吸引他了。
萨丁双膝发软,几乎下一秒就想跪回地上。
宋白没有任何反应,他从桌上的盘里叉起一块水果,慢慢吃着,十分赏心悦目。
旁边的助理眼尖,想起来总裁的嘱咐,宋少很疼雌君,屁颠屁颠地跑客厅拿来了垫子,放在了萨丁正前方。
熟悉的样式,熟悉的功用,毕竟在这垫子上跪了两三天,萨丁眼睛一闭,决定跪下去。
“垫子扔了。”雄虫平静的声音在餐厅响起,对在场两个雌性不啻于惊雷。
“宋少,对、对不起。”助理结结巴巴,他刚才自作聪明,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他猛地鞠了一躬,向宋白道歉。
随即把垫子一卷,夹在腋下,像抱着尾巴的老鼠。
这次长记性了,先瞄了眼雄虫神色,见雄虫一直望着主君,知道接下来是夫夫俩的场合,没自己的事,道了声另一盘水果放在何处,飞似的溜了。
宋白望了一眼远去的助理背影,确定真走远了,看了萨丁一眼,又转回去吃水果。
萨丁立在原地,冰凉的指尖来回捻着袖子边缘,茫然无措。
雄主摆明了要晾着他,可是刚才看过来的那一眼,又不让他按照雌君守则里写得跪下认错,那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雄主解气?
萨丁攥紧了拳,虽然雄主一直没提过惩戒的事,新房里估计连惩戒室都没置备齐全,但他来之前,已经订了一整套便携的惩戒工具,估计很快就会送来。
到时候,正好让雄主用一下。
……
坐在硬木椅子上,宋白脊背挺得笔直,水果凉而甜,他却尝不出太多味道。
他头脑清明,大脑高速运转,思索着近期他与萨丁之间的行为模式。
萨丁的命运开始脱离了原书的悲惨轨道,但总体依然受到虫星背景观念影响。
宋白对萨丁过不止一次地“不要跪下”,但萨丁在认为自己有错时,依然选择跪地,每次都能跪出响亮的音效,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虫族文世界观,雄尊雌卑,雄虫极其尊贵,雌性极其卑贱,并且雌虫尤甚。包括如同蓝星古代三从四德一般的雌性守则,更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使家庭这种型背景组合里,尊卑差距推行到极致。
雌虫,纵是雌君,也不把自己当成独立的虫看,雄主有错就一定有错,就算雄主没有错,那也要先给自己找出错。
萨丁不止一次地下跪,因为他并没有听从“雄主宋白”的话,而是听从“雌君守则”的话。
碗里的水果吃完了,叉子横架在碗上,金属与玻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原本以为用行动潜移默化地改变萨丁的观念就好了,就像宋白刚穿过来时一样,秉着“雄虫想做什么事都不需要理由”的观念,让周围虫直接接受他的改变。
就像他在医院天台上对艾伦不会离婚,艾伦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但萨丁对他的观念还存留在原身那时,尚未改变。
既然,潜移默化的行动无法引起萨丁的重视,那么关系平等的对话沟通就更不会管用了,毕竟,关系平等的前提是,萨丁要把自己当成独立的虫来看。
宋白将碗上的叉子摆得与桌沿平行,解决方案自然浮出水面。
……
宋白手指朝桌上磕了一声,萨丁看过来。
“空碗拿下去,然后坐到椅子上。”
“是!”萨丁手脚几乎要冷得麻了,他同手同脚地照做了,有点不解,也没敢问。
坐回了椅子上,精神十分紧张的萨丁几乎顿时松懈下来。
不,不能这样。
萨丁只挨着椅子边缘,坐了一块。
雄主的目光又飘过来,“好好坐上去。”
“是,”萨丁低低一声,他怎么回事,又开始暗自揣测雄主的心意了!
在看不见的地方,隔着居家服,偷偷掐了自己一把。
一股钻心的疼痛传过来,萨丁乱跳的心稍稍安了一点儿。
有疼痛提醒他,应该不会再犯错误了。
“坐在上面,不许离开。”雄虫的声音是金属一般的冰冷质感。
和之前的温和截然不同,萨丁的心却又安了不少。
他并不是很习惯雄主的温柔,反而是这种简洁有力的命令,他适应得更好。
宋白从餐桌前站了起来,来到萨丁面前。
萨丁低垂着头,微阖着眼。
下午清透的光从两虫之间穿过,彻底地照亮了整个空间。挺拔的雄虫站在清冷的雌君面前,雌君似乎心怀愧疚,万分甘愿地等待雄主即将落下的惩戒。
等待着属于他命运的惩罚。
似乎在等待雄主落下的巴掌。
但萨丁注定要失望了。
他没有等到一个耳光,却听到扑通一声巨响。
萨丁疑惑地睁开眼,却看到了令他极为震惊地一幕。
他的雄主,宋白,笔直地跪在他的前方。
“雄主!你怎么能!”萨丁错愕出声,猛然站起身,下一秒就要上前扶起宋白。
“我过什么。”宋白声音依然淡淡的。
萨丁的脚步猛然顿住了。
坐在上面,不许离开。
原来,雄主刚才的竟然是这个。
可是,哪有雌君敢受雄主的一跪?这简直太荒唐了!
让雄主下跪,那是大逆不道!
萨丁不管他的话,他来到雄主前面跪下,就要举着宋白起来。
“雄主的话都不听?”
一句反问,却藏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那是铭刻在虫族社会所有雌虫骨子里的观念:不可忤逆雄主。
但是,萨丁并没有坐回去,他用力摇晃着宋白,近乎歇斯底里:“雄主!雄主!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啊!”
宋白不动如山:“你想离婚?”
萨丁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了,仿佛时间只在他身上停滞。
“不想离婚就坐回去!”
这是从事故以后,雄主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话。
慢慢的,慢慢的,萨丁一步步向后,膝行倒退。
他死死握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忍不住又一次去扶起雄主。
挨到椅子腿,他的身体慢腾腾地立了起来,终于挨在椅子边缘坐下。
他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雄主的脸上。
而宋白的目光都越过了萨丁,仿佛他就是一块玻璃,直直地穿透过去。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雄主却始终无视了他。
焦灼,犹如幽冥恶鬼,将他的理智一点点地啃噬了干净。
雄主的目光像一把冰凉的刀子,一下一下,剜出了他的心,整齐地剁成八瓣,最后又高高地摔在地上,连着血,都成了冷飕飕的一滩。
萨丁终于是忍不住了,他的眼眶一点点变红,湿润的水汽不断地积累,“雄主,您别这样,哪儿错了您告诉我,求求您,别这样……”
萨丁终于还是从椅子上滑落了下来。
未及落地,却被人稳稳抱住。
“很煎熬吗?”雄主担忧的声音在萨丁耳边响起。
萨丁含着泪点了头。
宋白的心也一抽一抽地疼,只是在勉力维持平静。
他写书十年,而他的主角萨丁,一生强悍,不曾落泪。
军雌视泪水为软弱,萨丁是军雌的神话,即使面对原身,也不曾有过任何软弱。
宋白忍不住把萨丁抱得更紧,轻声道:“你跪着,我也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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