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陈年旧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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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凌如满眼血丝,眼底尽是乌青,行止攥着手中帕子,挣扎片刻,坦然道:“赵凌如,这个你收回去。”

    行止把东西塞到赵凌如手里,帕子无意掀开一角,赵凌如一怔,是阿姐给行止的白玉镯。

    “这是我阿姐留给你的东西。”赵凌如盯着手里的镯子,手凝在半空,久久未放。

    行止道:“我知道,只是无功不受禄,我于清河不过清风过客,此间事了,我也许再也不会到清河。”

    于清河过客,于你,更是。

    “我所修习之法也注定此生不会安于一方。”

    安魂之术,慰问亡灵,亡灵所在之地,必是血雨腥风。

    话已至此,赵凌如,你到底明白了几分?

    行止眼眶微红,转身同样对上一双微红双眼,在房里独自想了五六日,若不能快刀斩乱麻,只会越来越错。

    赵凌如控制住发颤得手,深吸一口气,毫不在意道:“这是我阿姐给你的,再当日你拼命保全疏影居,一个镯子而已。”

    他想,一个镯子而已,你是收的起的,阿姐很喜欢你,还要我好好待你。

    赵凌如闷头走到行止身前,一时间也是忘了男女授受不亲,把镯子戴在行止手上,头也不抬,只是看着。

    “阿姐的遗愿我不想违背。”赵凌如几近哽咽仍然克制,很快补上一句:“山青师兄那里还有事找我,我先过去。”

    不等行止回话,赵凌如就逃的没影,行止望着赵凌如日渐消瘦身影,心情复杂。

    出了疏影居,赵凌如不停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后来直接跑起来,逃离这个地方。

    树影重重掠过,跑了不知多久,赵凌如才终于停下,他背靠着着树,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

    盘旋眼眶的泪珠落在地面,赵凌如顺着树滑到地上,再也控制不住,仰天痛哭。

    父亲离世,阿姐惨死,同门间刀刃相见,惨死一夜之间。众人面前他是清河家主,他必须坚强,只有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赵凌如。

    亦或许,从赵故泽、赵江离惨死那一刻起,留下的只是身不由己的家主。

    “这个字是玉,你的名字。”阿玉站在萧临身边,看着宣纸上的玉字,眼中闪着熠熠星河。

    阿玉指了指萧临。

    萧临了然,大手一挥,写下潇洒萧临二字。

    萧临依次指着纸上的字,念给阿玉:“萧临。”

    阿玉凝视着面前两字,心中画下浓墨重彩一笔。

    接着又在纸上写下明澈和行止的名字,最后又写下煤球二字。

    煤球是阿玉走丢那天从土坑里抱出的兔子,本没有名字,可那几日行止闷闷不乐,萧临便给院里的两只兔子起名字。

    “松子和松果,怎么样?”行止询问阿玉,阿玉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好。”萧临道。

    明澈皱眉道:“怎么不好?”

    萧临故作正经道:“就是不好,不如这样,叫煤球和黑炭。”

    行止、阿玉:????

    明澈:满脸黑线。

    白白的兔子怎能叫这样的名字?行止即刻反驳道:“不行!哪有叫兔子这个的?!”

    简直是……是……胡作非为!对!胡作非为!

    萧临毫不在意,反而转头问阿玉:“阿玉你好不好?”

    阿玉怔了片刻,属实震惊,违心的点头。

    “阿玉,你,到底好不好?”行止直勾勾盯着萧临,看的萧临发憷。

    阿玉点头,又迅速摇头,明澈实在不屑煤球黑炭此等乱七八糟的名字,倒戈行止一派。

    最后两只如白雪的兔子取名松子、松果,萧临竟对此念念不忘,私下里依旧不改口。

    萧临道:“这几个字是明澈、行止和煤球。”

    不知阿玉会不会用笔,萧临将笔递到阿玉面前:“写写看。”

    阿玉有些迟疑,萧临当即笑道:“我教你。”

    手被覆上一团温暖,萧临握住阿玉得手,一笔一划,墨色渲染纸上。字俊美潇洒,柔中带刚,很好看。

    阿玉悄悄抬头看萧临,沐浴光下,发丝带着日光金黄色。萧临目不斜视,带着阿玉认真写字,是玉字。

    “别看我,看笔。”

    阿玉天资聪颖,学的也快,三日学会百家姓、三字经让萧临很是意外,本想再找些书,赵家书籍被许静知招来的邪祟毁得稀巴烂,无奈,萧临把随身带的医书翻出来,找了本略简单的教阿玉。

    还算完好屋舍内,萧临作画,阿玉念书,和谐缱绻。萧临拿着笔杵了半天,灵光一闪,笔在纸上一阵乱飞。

    阿玉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看的出神——两只活灵活现的兔子正趴在草木繁盛的山上吃草。

    恰巧此时,盼归传信赵凌如想请萧临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量。七日孝期已过,按清河风俗,除赵凌如外其他人便可恢复平日装束。

    见萧临所作之画很是栩栩,手法更是从未见过,清河百年世家,所珍存之名画虽无千幅之多也有上百幅之数,大多出自名家之手,只是萧临此画的手法,从未见过。

    盼归道:“萧公子,你这画的手法……”一时之间盼归也寻不到合适的辞,没见过到底是显得多少有点孤陋寡闻。

    画?萧临反应过来,笑道:“是我自己的画法,不入流的画法。”

    笔势圆润,较起名家之作更柔和,完全可自成一派!哪里像明公子的贪玩误事,天塌下来依旧笑着的萧公子。

    “没有,画法独特,内敛含蓄,很好看。”盼归道。

    盼归引路萧临到书房,是书房,不过是之前书房一侧的客房,书房还未修缮,赵家弟子正整理七零八落的书籍。

    盼归把萧临带到书房,离开时掩上了门。

    赵凌如递给萧临一个木盒,檀木盒子,精致细纹,巴掌大。

    赵凌如道:“我知道几位来清河另有要事,盒子里是我爹与修羽国师的来往书信。可能会有萧公子要的东西。”

    盒子被藏在之前书房书柜暗格,那日墙塌时掉出来,后被赵家弟子发现,转交到赵凌如手里。

    赵凌如道:“修羽国师要了清河东边三十里地,搭建祭台,信中是求雨之用,我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开木盒,里面重重叠叠有二十封书信。

    萧临眉头逐渐紧蹙,面色凝重,看完最后一封信后,语重心长道:“赵兄,当年许晋夫妇进官府的事,你知道多少?”

    “一次盗窃中不慎被官府发现,这些不都……”

    “不是这些。”萧临拿出一封信,指着一句话,道:“近闻阁下高足前往栖息除祟,若有所需,在下可助其一臂。”

    “这有什么问题?”修羽国师在书信中谈天谈地,未曾见面便将清河之事了如指掌,更别许静知。

    萧临道:“这封信,是来往的最后一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