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A+A-

    “我后悔。”萧临趴在桌上,红着脸迷糊道。

    “后悔什么?”支额仔细端详萧临,目光深处满是柔情。

    “后悔没去见阿止,没……没救你,还想屠城。”

    秦玉神色一凛,放下手直起身,正色道:“屠城?”

    屠城,厉鬼道,即便飞升也会被入鬼道。鬼道,可是最污秽不堪的。萧临怎么能去那!

    秦玉屏息凝神,轻声道:“什么屠城?”

    像屠城这种消息,应该骇人听闻的鬼界尽知才对。不过他当时年纪,漏掉一些东西也有可能。

    “不过……没有人……”萧临抱着酒坛子笑道:“不然帝君肯定不会让我活到现在。”

    秦玉深深驭口气,幸好。

    “秦玉。”

    秦玉语调慵懒“嗯”了一声。

    “过几天你能不能……别和我一起。”

    秦玉眉头慢慢拧成出一个“八”。

    “萧兄你喝多了。”秦玉拿过酒坛,不让萧临继续喝。

    “可能是吧,我当年千杯不醉呢。”萧临微微低头,便见一地酒坛,歪歪扭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酒量变得这么差。”萧临赌气似的踹了脚下一个酒坛,酒坛在地上滚了几圈碰到另一个酒坛,发出清脆声响。

    见萧临没有停杯的意思,秦玉起身,俯首劝道:“不要喝了。”

    “没事。”萧临推开秦玉,眼睛盯上最后一坛酒。

    秦玉眼疾手快,赶在萧临下手前拎起酒坛,仰头便喝,喝完在萧临眼前晃了晃:“没有酒了。”

    宿醉未醒,萧临头有些疼,随手捏了个咒,略作缓解。

    今日应该是他被贬凡间的日子,空有神力的这几日过的浑浑噩噩。

    萧临被贬揣着飞升前的妖兽内丹往北境赶,好在下界时落地点离北城不远,不出一个时辰便走到了。

    在这之前萧临见了阿玉,依旧叮嘱他不要出门,离开三日,不知疫病蔓延到什么地步了,到底有没有止住。

    乌云笼罩的城一片死寂,风过街边冷啸不止,一股寒意直升背脊。一进城,萧临便觉气氛诡异,漫天扬飞的纸钱,灰尘迷雾的空气,门户禁闭的商铺,荒无人迹。

    萧临谨慎向前,一步一步走在心尖。

    倏然,四面躁动,卷起一阵灰尘,萧临以手做挡,嘈杂过后,萧临被围在人堆里。

    手里拿着各色“武器”——扫把、锄头、棍子、菜篮子……面露恨意,目次欲裂,恨不能将萧临撕碎。

    萧临冷眼瞧着,不自觉眉头紧蹙。

    “是你,都是你。”其中拿着锄头的壮汉声音颤抖着,眼中惧色难挡,又不敢上前一步。

    “什么?”萧临凝视着他道。

    那人吓得不敢话,抬起衣袖,颤抖着擦了擦额间冷汗。

    萧临深感不妙,决定先找到妙手回春药铺的医师问过再——清河人不在,城民又如此。

    萧临往前走一步,人群仓皇后退,见他停下很快又围上来。

    “清河的人来过没有?”萧临道。

    那男人又惶恐道:“什么……什么清河,你居然还有帮凶!”

    帮凶?

    这群人疯魔了不成?

    “什么意思?”萧临耐着性子,眼底闪过寒意,转瞬即逝。

    “你……是你带来的瘟疫。”

    剑拔弩张的人群中倏然有人开口,霎时炸开了锅,有人跳出来义正严词捉拿萧临,却瑟缩在原地不敢向前。

    敢情是有人散播消息,萧临并不意外,玉竹山一事未平,神医谷、江湖之人追查卷宗定会得知他的行踪。

    之前引起虚黎国干旱大疫的不知神鬼的修羽国师极有可能是此次疫病的挑起着,突然跑出来扰乱他的阴谋,被视为眼中钉的萧临自然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不管如何辞,清河药材粮食未到,不是那封信未寄出便是寄出去被人半路截下,到底如何,还要找到那位药铺掌柜再。

    众人见萧临要走,鼓起勇气一股脑扑上来,好在萧临身姿矫健灵活,混乱中在人缝中挤出,直奔妙手回春药铺,不料门店大关,空无一人。

    萧临顿觉兜头一盆凉水浇下,寒气从脚底直冲头皮,不等反应,城民便又冲过来,人数比之前更添一半。

    萧临心道此时不宜久留,穿过空旷寂寥青石巷,路过一家无主空店时,顺手拿了顶白帷帽,出了城门。

    妙手回春到底如何?空无一人实在可疑,清河此时又怎样?萧临走在林间,心中想了无数种可能,又一一推掉。

    心中倏然一动,觉得不太可能,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可一旦有了假设,便会忍不住向下推敲猜想。

    若是修羽国师赶在医师寄出信或就诊前之前将人掳走,或者杀了,也不无可能。

    眼下能去清河一问最佳,奈何萧临无法力也没传信的信鸽,只凭一双腿合适走到清河。

    萧临鬼使神差的走着,浑然不知不觉走入一个村子。

    半化未化的雪还未化成雪水,便又被冻成冰,每走一步,脚下不停滑。

    奇怪的是村子里一片空寂,倒没有染病过世的死者,也只是街道上没有,萧临没看见。只有几家袅袅炊烟昭示着村子并不是荒无人迹。

    萧临随意敲开一家正煮饭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七八岁的女孩,萧临借口赶路,女孩让开身子请他进去。

    屋子很萧条,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却扫的很干净。萧临环顾左右,发现只有女孩一人在家。仔细问过才知女孩的父母都得了疫病,已经过世火化了。

    “城里没有医师诊治吗?”萧临避重就轻的问着妙手回春的医师到底有没有把那套针法施行。

    女孩眼神空洞,回答很是缓慢,大致意思是起初几日是有的,医治过的患者大有好转,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反而越治越差,本来还能活六七日被治过后只能活四五日。

    萧临背脊一僵,怎么会这样?他给的方子决对不会有问题!

    至于清河药材粮食,甚至是无人见过。

    萧临不自觉攥了攥袖子下的手,太多问题要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喉咙滚了滚,沉声道:“那给针灸的人是谁?”

    女孩想了想,闷声道:“好像是一个很年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