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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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临怔愣在座位上,周身血管爬上一层冰冷,心下一沉,女孩接下里的话更让他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女孩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从里面拿出一根羽毛,纯白柔软,手掌般大。

    “那个医师跟你一样帷帽遮面,这个是我捡的。”女孩怕萧临误会,忙补充道:“是他挂在身上的,不心掉的。”

    萧临接过白羽,指尖轻轻摩挲,触感与寻常羽毛无异,却又处处显出不是寻常走禽该有的——萧临饱读医书,却从未见过这等绝色的羽毛又觉得有些眼熟。

    萧临抬手把羽毛放在桌上,拐着弯问:“后来怎么不用了?”

    萧临当然知道是针灸的法子于事无补,但他的目的是抛砖引玉,以此为切口套出更多东西。

    女孩低头看着萧临坐着的矮凳角,面上没什么表情,喃喃道:“后来有个道士,那个针法会加重病情,还那个针灸的医师带来的瘟疫。”

    帷帽下萧临眉头紧蹙,心头拢上层层疑云,既然是那人,又如何引到了他的头上?莫非……

    萧临心中直鼓,揣揣道:“那个人叫什么?”

    女孩抬头看他,目光警惕,大概知道也做不了什么,眼神又黯淡下去:“我也不记得,好像姓萧。”

    萧临呼吸一滞,缓缓呼出一口气,努力寻回声线,却还有些颤抖:“是他自己的吗?”

    女孩麻木的点点头,不再多言,头几乎要垂到地上。

    萧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强作镇定,柔声道:“你家……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了?”

    女孩倏然红了眼眶,头也不抬的又点点头。

    萧临心生怜悯,走时把随身带的唯一值钱的东西留下——被贬时初识的衡阳元君扶苏塞给他的钱袋。

    他知道这些钱没什么用,可他眼下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这些。

    针法药方被偷去的可能性虽然有,却不大,针法极为繁琐除非手把手教。

    萧临疲倦的搓了搓脸,想要思路更清晰些,被人掳走威胁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那封要寄往清河的信大概也没有了下落。

    此人对他了如指掌,他却对敌人一无所知,一明一暗,找出对方谈何容易。

    对方目的明确,要他身败名裂甚至要他这条命。他向来行医救人,红尘事插手甚少,自从上次义诊虚黎国开始就状况百出,异变层出不穷,一个尚未解决便劈头盖脸倒给他一堆,压的他身心乏累,喘不上气。

    萧临深深叹了口气,拖着疲惫身子往之前的林间木屋走,至少现在可以确认这次置他于死地的是恐怕与之前是同一拨人,也松了口气——不是新仇家,少了东躲西藏。

    对方心狠手辣,不用亲自出手,借着疫病之事挑拨民众,把矛头齐齐指向萧临,偏偏萧临百口莫辩——针法是他教的,方子是他写的。即便是救人的良方,出来也不会再有人信。

    谁叫他只教了一位医师呢,它已骑虎难下,再无选择,一自此撒手不管,任凭对方为祸人间。二继续辗转周折,期间困难重重,诸事难料。

    萧临背靠柏树,不堪重负地滑下来,坐在树下。如实,他动摇了。可天道又言这是他的命数,改不了。

    萧临靠树思虑良久,最后摇摇头,把放弃的念头甩出脑海——天道,改不了。

    做都做了,哪能半途而废。

    阿玉守在门边时不时抬头眺望,山林中出现想见人的身影时,水平无光的眼底终于有了波动。

    直到把人迎进屋,阿玉把热水递到萧临手边,萧临也未发一言。

    良久。

    萧临叹息道:“阿玉。”

    阿玉正了正身子,坐的笔直。

    “我离开这些日,有人来找过你吗?”萧临道。

    阿玉茫然摇头,萧临放下心。

    看来城民还不知道他在此处落脚,暂时还是个安全之地,可是方才的村子离这如此之近,大概也躲不了几日。

    还是得找个地方藏身才是。

    可他又不方便出面,又如何是好?

    萧临心情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更好的解决之法,若他法力尚存,也不会落得进退两难,无能为力之地。

    “阿玉,提前收拾收拾东西,这几日我们可能要离开。”萧临沉声道。

    阿玉不解眨眨眼,表示询问。

    萧临耐心道:“外面起了瘟疫,我又要出去一趟,可能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咱们早早离开这,省了许多烦心。”

    阿玉木讷点头,虽然不懂,但照做总会没错。

    萧临余光见一边桌上的碗,想起已经许久没有买粮了,便道:“粮食还有多少?”

    阿玉又点点头,还有。

    “有就好。”萧临把一块玉佩塞到阿玉手里——是他在天庭时一位神官送他的贺礼,本想找机会回礼,眼下怕是不能了。

    “你拿着,去城里换些菜和粮食。”萧临揉揉阿玉头道。

    他若走了,阿玉一个孩子又逢乱世该如何活下去?这块玉,能换多少是多少吧,总比没有要好。

    阿玉拿着玉怔在原地,溜圆眼睛瞪着萧临,似在询问。

    萧临又了许多这玉不重要的话,阿玉才放心拿着玉出门,出门前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萧临挥挥手,目送阿玉离开。

    疲惫躺在床上,出神看高处的黄木屋顶,不安地翻了个身,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紧紧攥着手里玉张皇四望的阿玉企图在鳞次栉比的门户中找到一家富庶的好换取粮食。

    四周满是成群结队过的人群,彼此交谈着什么,每隔几米就有或三个一队或五个一组提着浆糊往墙上贴着什么。

    鼓足勇气抬手去敲犹豫良久要不要进的门,余光瞥见墙边的新黏的通告,手却凝在空中迟迟落不下,似有千斤重,敲不开那一扇门。

    跑到跟前瞧仔细,屏息凝神逐字逐句看完,每字每句都敲在阿玉心尖,看到最后竟有些发抖。

    纸是很劣质的纸,劣质到在原处只能看清一团浓墨。

    “重金悬赏,告之必有重谢。”简单十个字阿玉却嗅到了危险的气味,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直觉——敏感税利,有些东西他不上来,却能感觉得到,这些感觉往往还是对的。

    十个字上面绘的是一男子面容,线条硬朗,眉清目秀,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得一张脸——是萧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