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还她旧恩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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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婵再回到永新巷的那间院子里时,结界也正好应声碎裂,于是那柄衔霜凝雪的长剑便在顷刻间回到她的手里。

    众人以袖遮面,抵御住那裹挟着霜雪的寒风,方才抬首,便见辛婵已立在房檐之上。

    “辛姑娘竟还敢回来?”葛秋嵩一见她,先是一怔,随即便冷哼一声,好似嘲讽。

    她的衣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间所系飘带也随风不断摇晃,浅发时而贴着她的脸颊,一张面容明净秀致,那双眼眸仍然清澈坦荡。

    “我为什么不敢?”

    她身形看着仍旧单薄,却秀骨纤直,此刻面对底下那一众人时,也未曾露出半分怯懦之色。

    “辛姑娘,你身为试炼魁首,却私放了那与妖魔有勾结之嫌的谢灵殊……你你,该当何罪?”叶司苍将他那长刀扛在肩上,仰头看着檐上的少女。

    “那我大可以卸下这魁首之名,”

    辛婵却答得没有丝毫犹豫,“想必诸位也都很清楚,我辛婵当初不过是这烈云城的奴,如果没有谢灵殊救我,如果不是娑罗星选择了我,我也许早就死了。”

    “我做不得那忘恩负义之辈,所以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各位就这么轻易将他定罪。”

    话至此处,辛婵垂眼看向那位一直立在人群中,却几乎未曾开口言语过的正清掌门程砚亭,她略微停顿片刻,便收剑拱手,“程掌门,在正清山的日子,还要多谢您,多谢封师兄和非蕴的照拂,日后辛婵必会回报。”

    程砚亭还未开口,程非蕴却先按捺不住,“辛婵!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

    她话还没完,便被程砚亭叫住,“非蕴。”

    程非蕴只能将满腔的心绪压下,只是看着檐上的少女,不再话。

    也是此时,程砚亭方才往前走了几步,他抬首看向辛婵时,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辛姑娘是娑罗星主,我早过,你究竟是来是去,都由你自己了算。”

    但末了,他却又添上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只是辛姑娘日后若是想起了今日的抉择,会不会有悔?”

    “以后的事,我不知道。”

    辛婵在面对程砚亭这位生得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正清掌门时,一向是愿意实话实,“至少我现在不会。”

    “辛婵,你要不再考虑……”任君尧还想些什么,却有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渐渐近了。

    “少君!”来人正是业灵宗的弟子,他穿过人群来到那一直坐在轮椅上,静默屋檐的业灵宗少君赵景颜的身前来,急忙禀告,“予姐她出事了!”

    赵景颜那张温润面庞骤然阴沉了些,他握紧了轮椅扶手,“你什么?”

    予明娇被鱼妖掳走的消息一出,这院子里的人便都鱼贯而出,唯有那丹砂观的观主善微和她的大弟子瑞玉留在后头。

    见辛婵飞身下来,善微便对她轻轻颔首,“辛姑娘。”

    随后她似若无意般轻瞥一眼那被术法封住的房门,又道,“辛姑娘,青遥如今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我盼她能过上平凡人家的生活,有些事,还望辛姑娘多劝劝她,不要让她再纠缠到这些事情里来。”

    她应当是发现了聂青遥就在那扇门后,却也到底只同辛婵了这样一番话,随后便转身,由瑞玉扶着离开了。

    聂青遥常她的师父待她不够亲厚,可此刻辛婵却不知为何,竟察觉到了这位善微观主待聂青遥的些许不同。

    辛婵转身走上阶梯,撤下了术法推开门时,便见聂青遥仍在昏睡,而林丰却直愣愣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林丰,带上青遥,我们离开这儿。”辛婵开口道。

    林丰听清她的声音,才像是回过神一般,抬眼看向辛婵,声似喃喃,“辛姐姐……”

    他又倏忽垂下眼,就那么盯着自己的衣角,“我,”

    “我好像看到莲若了。”

    辛婵乍一听“莲若”这两个字,原本还在看聂青遥的她猛地望向他,“什么?”

    “是莲若……”

    记忆实在有些模糊,但他好似是在半睡半醒间,恍惚见到了曾经于稻田之间将他唤醒的那名红衣少女。

    “敢吸食他的精魂,你是想死吗?”少女的声音仍如记忆里那般空灵动听,却无端浸润着几分阴测测的意味。

    她将一支木簪扎在了那鱼妖的手臂,明明动作轻缓,可簪子扔下来,那鱼妖手臂中间便已经有了个模糊的血洞。

    “莲若大人,我不敢了,不敢了……”那鱼妖声音浑浊,听着便是粗犷的,那语气里更是藏着深深的恐惧。

    “不准动他,也不准伤到我姐姐。”

    后来,林丰耳畔只余下这么一抹模糊的声音,他沉沉睡去,再醒来时,便望见了辛婵和谢灵殊。

    因着那段画面实在模糊,他一时也分不太清到底是真是假,于是踌躇了这么久,他才慢吞吞地给了辛婵听。

    辛婵听罢,沉默片刻,便做了决定,“林丰,你先带青遥走。”

    “辛姐姐,你不和我们一起吗?”林丰忙问。

    “如果莲若真在这里,依照她的修为,我怕非蕴他们应付不过来。”

    如今程砚亭和其他几宗的宗主因为夜以继日修补长生渊封印而消耗了太多灵气,而莲若的修为深不可测,当初她早已领教过。

    除却莲若,还有鱼妖,也许这烈云城中还藏着不少旁的妖魔,她怕他们一时应付不暇。

    辛婵匆匆嘱咐了林丰几句,便提剑转身出了门。

    当她走出院门时,便见任君尧、姜宜春甚至是晏重阳都等在门外。

    “辛婵……”任君尧原本还懒懒地靠在墙上,一见她走出来,便开了口。

    辛婵看了他们三人一眼,“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予明娇有什么重要,本少宫主才懒得去管她,还是你这儿的热闹好看。”姜宜春笑吟吟地看她。

    “辛婵,我也不相信谢公子会勾结妖魔,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要不你就留下罢?留下来,这事儿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任君尧是想劝辛婵不要走。

    辛婵却平静道,“他的清白,我会替他证明。”

    就好像他当初当着众人的面,凭一己之力帮她洗脱偷盗,杀人的罪名一般。

    晏重阳虽等在这里,但他此刻却也只是静静地看着辛婵,并未多一句,还是任君尧急了,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声道,“晏重阳,我方才教你怎么的,你两句啊!”

    晏重阳身姿笔挺,却也只是低声道,“她的事,她自己决定。”

    “……”任君尧简直同他无话可。

    “封师兄他们呢?”辛婵问。

    任君尧蔫蔫地答,“他们去追那只鱼妖了,他把予明娇掳走了。”

    “走罢。”辛婵颔首,率先飞身而起。

    “……她这是走哪儿去?”任君尧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却也没等到个人回答他,原来晏重阳和姜宜春竟也都相继施术离开。

    任君尧手忙脚乱地施展术法,飞身前去,“等等我!”

    幸而业灵宗少君赵景颜送给予明娇的同心玉有感知行踪之效,辛婵等人赶到烈云城外的冰谷时,便见那鱼妖的身躯已如鲲鹏般巨大,好似能遮天蔽日一般,周身散发着缕缕的黑气,银鳞更是寸寸灼眼。

    赵锦毓被落在雪地里时忍不住吐了血,驯龙剑嵌在雪地里震颤不断,当他被封月臣扶起,他才喘息着道,“不对劲,他……”

    话还没罢,他便咳嗽不止。

    “月臣,这鱼妖像是服食了什么能在短时间内增强修为的东西。”程砚亭远远地瞧着,便传音至封月臣耳畔。

    “短时间内增强修为的东西?”站在程砚亭身旁的少陵垂眸沉思片刻,又皱起眉,“难道是烈云城的娑罗丹?”

    “娑罗丹都在姐的身上,他……莫非他已经将姐吃了?”那侍女惊春闻言便惊叫一声,双眸中有泪花乍涌。

    赵景颜的脸色愈发苍白,手指紧握着轮椅的扶手,“这鱼妖,也是为娑罗丹而来?”

    “程掌门。”彼时,那叶司苍唤了程砚亭一声。

    程砚亭当即领会,于是便飞身跃上悬崖之巅,同诸位宗主一齐施术。

    幻蟾宫的宫主姜允瞥了那胖护法沉戟一眼,那沉戟便当即领会,搬了把太师椅来放在悬崖边儿上,于是姜允这才理了理衣袍,往上头一坐,就那么坐着施法。

    “……你跟你爹还真像。”任君尧来时,便正好瞧见这一幕,于是他便回身对姜宜春道。

    姜宜春双手抱臂,横他一眼,并不愿同他讲话。

    几位宗主合力施法,再加上封月臣等人一直在底下同那鱼妖周旋,而那鱼妖不过百年修为,即便它服食了娑罗丹,众人合力也应该能将其制服。

    但辛婵仰头时,便亲眼瞧见一缕又一缕的生魂被强大的力量吸引着一点又一点地浸入了那鱼妖的身体。

    “他在吞噬烈云城里所有凡人鬼魂和妖魔的精魄!”任君尧脸色骤变。

    这样的吞天之力,绝非这化形百年的妖物可以做到,这该是来自魔域的力量。

    也是这一刹,

    程砚亭眉峰一蹙,心头一凛,下一刻便见那鱼妖摇晃尾巴,强大的气流铺散开来,那一霎便有不知名的诡秘力量裹挟而来,震得他胸口发疼,双手脱力的瞬间,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再看叶司苍和葛秋嵩他们,几乎都吐了血。

    “这哪里是妖物,方才那分明是魔气!”幻蟾宫主姜允的太师椅都被震碎,他所坐在一堆木屑里,忍不住剧烈地咳嗽。

    姜宜春早已上前去扶他,“爹,你没事罢?”

    “这魔气……实在令人生惧。”丹砂观主善微被瑞玉扶着时,仍在望向底下那一尾飘忽在半空之中的鱼妖,声似喃喃。

    少陵敛眉,“这魔气不该是这妖物能有的。”

    程砚亭这位时常笑容温和的老者此刻神情却是越发肃冷复杂。

    这魔气之强,莫妖物,便是一般的魔修也不可能有此能力。

    “辛姑娘。”

    赵景颜已再坐不住,可他到底却也只能在那轮椅上端端地坐着,于是他便看向辛婵,“还望你能救明娇一命。”

    辛婵站在崖上,她也的确能在那鱼妖周身笼罩的黑气里,看清予明娇的身形,但此刻她按着剑柄,却并未有所动作。

    “辛姑娘,也许在你看来,明娇骄横跋扈,一无是处……可在这世上,也唯有她从未将我当做是一个废人来看,她真心待我,我亦如是,我不能看着她……死在我面前。”赵景颜仰着一张苍白隽秀的面容,望着辛婵,“辛姑娘若能救她,来日你要我业灵宗做什么,我赵景颜绝不推诿。”

    也许喜欢,便是这世上最没道理的事。

    纵然世间之人看她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也总有人愿意将一颗真心都捧给她。

    也许是久久等不到辛婵的回应,赵景颜终究还是再等不得,他这般残损的身子,这些年也只能在阵法上头下足了功夫。

    但他仍旧一掌拍在轮椅扶手上,腾空而起,挑起千根金线来回相缠,将那鱼妖牵连其中。

    “赵景颜!你做什么?”赵锦毓回身望向崖上那好似立在半空一般的身影,怒道,“你如今的灵力哪里支撑得起这样的阵法?!”

    赵景颜却满心满眼皆是那团黑气中的身影,他就好像是根本听不到赵锦毓的声音般,自顾自地施展阵法。

    封月臣见此,便也只得强令众人,“不得分神!”

    金线灼伤了那鱼妖的麟甲,引得那鱼妖晃动鱼鳍,发出刺耳的叫声,但赵景颜此刻却已经口吐鲜血,他强撑着悬在半空,指尖动作仍未停歇。

    封月臣抓住机会,提着化雨剑飞身往上跃入黑气中时,化雨剑便在刹那化为如簇的雨滴般刺在了鱼妖的身上。

    程非蕴便立即施术,用指腹轻触剑刃,再将长剑挥出,却始终未能破除那鱼妖的术法。

    眼见着程非蕴要被鱼妖身上的黑气包裹,辛婵便直接施术,冰蓝的光芒自她指尖流窜而出,瞬间破除了鱼妖的术法。

    于是予明娇便在刹那间从鱼妖背上滚落下来。

    赵景颜见此,便立即飞身跃下冰谷。

    鱼妖吸食了足够多的精魂,此刻也已经被众人彻底激怒,他周身黑气涌动着犹如团团火焰一般,鳞片如刀一般从他身上剥脱下来,如雨洒落。

    程非蕴被鱼尾扫下,辛婵便当即飞身下去,再召出千叠雪抬手一挡,便有冰蓝的气流形成隔膜一般,阻挡了那些鳞片的坠落。

    而彼时清醒过来的予明娇正见鳞片袭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便翻身将赵景颜按在了雪地里,她却生生受了几道鳞片刺入血肉的痛。

    “明娇!”赵景颜那双向来温柔平静的眸子里终于添了些许慌乱。

    辛婵回身看了予明娇一眼,便将手中的千叠雪抛入半空,于是冰蓝的光芒便将他们二人也收拢其间,再设了结界包裹住他们,挡住了那鱼妖的阵阵攻击。

    鳞片再度回到鱼妖身上,辛婵将程非蕴扶到一旁。

    “辛婵,你……”程非蕴动了动嘴唇,却一时不知道该些什么才好。

    辛婵却也没多些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而后便腾空而起,升入半空再将千叠雪握进手里。

    她看着那丑陋鱼妖,而那鱼妖那双幽绿的眼也在看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他们分明察觉到那鱼妖在面对辛婵时,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便是你用我沅霜姑姑的生魂祭了幻阵?”辛婵悬在半空,开口问他。

    鱼妖张张嘴,尖利的牙齿露出来,他也许是想些什么的,却又转而闭紧了嘴巴。

    辛婵也懒得再等他的回答,剑锋直指鱼妖而去。

    无论是封月臣,亦或是赵锦毓都看得很清楚,那鱼妖在面对辛婵的每一招每一式时,都在刻意地躲避。

    “这……”葛秋嵩也露出怪异的神情。

    晏重阳自始至终都沉默地看着半空中的辛婵与鱼妖,他那张冷漠的面容下,几乎看不清任何情绪。

    “辛姑娘,我不想与你为敌,我不能杀你……”那鱼妖浑厚的声音避开了其他所有人的耳目,清晰地传至辛婵的耳畔。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

    辛婵却径自道,“你杀不杀我,是你的事,反正我不会放过你。”

    面对辛婵凌厉的招式,鱼妖无法,只能仓皇应对。

    但见她丝毫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而他也渐渐地再有些招架不住,他便破罐子破摔,也对辛婵动了杀心。

    此间一战,便是震颤山河的动乱。

    冰谷里不断有乱石冰块滚下,地面颤动不止,因为辛婵设下的结界,无论是赵景颜和予明娇,还是其他人都免于被砸中的风险。

    只是仿佛方才那引得几宗宗主灵力受损的魔气便如昙花一现般,众人也再未见过那鱼妖身上再有什么魔气涌现。

    辛婵是娑罗星的主人,如今更是修为非凡,而鱼妖到底也不过只是靠着娑罗丹才有了能力吸食烈云城中所有凡人鬼魂,甚至是妖怪精魄。

    但这些能量,也都已经被她消耗得差不多。

    “大人,大人帮帮我,大人……”鱼妖张开嘴,近乎狰狞在呼唤着一人,渴望再度得到此人的帮助。

    却是此刻,

    他听到一抹女声在耳畔轻轻地笑,“我过了,你不能动她。”

    鱼妖一壁仓惶应对辛婵,一壁道,“可是大人,这辛姑娘要杀我啊!我不想死!我都是按您的做,从未违背,我此般忠心,难道大人你还看不到吗?”

    “可你不该对她动杀心。”

    女声却轻轻地叹息,如此轻缓的语调,却是拢着刺骨的寒凉,“既然她想要你死,那你就去死罢……”

    这话音放落,鱼妖便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无法动弹,他已然不能自己操控。

    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辛婵的剑锋袭来,深深地刺进他的身体里,再将他额心的神识都挑破。

    灰飞烟灭,不留余地。

    缕缕的黑气散尽只在一瞬,郁郁沉沉的天色里都再找不见丝毫的痕迹。

    雪地仍是白茫茫的一片晶莹颜色,那些被辛婵护在结界里的人也都还好好地活着。

    辛婵落在地上,剑锋还在滴血。

    彼时,被赵景颜抱在怀里的予明娇正在看她。

    而辛婵偏头,对上她的目光。

    “你不要以为我会感激你。”予明娇盯着她,徐徐出这样一句话,那张苍白狼狈的面容上还沾着些许血迹。

    “明娇……”赵景颜无奈地叹了一声。

    予明娇却仍固执地在看辛婵,“不论外头的人怎么看你,在我予明娇这里,你辛婵曾经是我烈云城的贱奴,你就永远都是。”

    “予明娇!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姜宜春简直听不下去。

    程非蕴扶着自己受伤的肩膀,也蹙起了柳眉,“予姐,你这是的什么话?辛婵她救了你!”

    辛婵却显得十分平静,她似乎并没有因为予明娇所的话而有半分气恼,她只是立在那儿看着她,道,“我没有要你感激我。”

    她走到予明娇的身前,也许是这一生第一次向这位自己曾经服侍过的姐袒露心声,也许这也就是最后一次,“姐,不论当初你救我时,究竟是将我当做了什么,但有个人曾告诉过我,你救我是不争的事实,我永远无法回避这件事,也不该回避。”

    “我这辈子唯一想做好的事,就是活着,所以当初姐你要我替你去死,以此为报,我……没有答应。”

    “也许在你看来,我跳湖自杀不过是一种可笑的挣扎,但是姐,那时的我活着不能自己做主,所以我的死,我想自己了算。”

    不为任何人牺牲,只为自己。

    “今日我救你,也权当是还了你当初救我的那份恩情,”

    辛婵低首,“但我不会忘记沅霜姑姑的死,你也不该忘了她,她在城主府的那些年,待你是真心的。”

    “可你在乎过吗?在你心里,她只是个死了也无关紧要的奴隶。”

    “今日我还你旧恩,往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辛婵看着予明娇时,一双眼眸清亮冷静,仿佛她在此刻对予明娇完这些话,清算完这些旧账以后,她在这座烈云城里,就真的不再剩下些什么了。

    予明娇生生受了那鱼妖的鱼鳞割骨,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内丹碎裂,从此与修炼便无缘了。

    可此刻站在她眼前的辛婵,却从曾经那个不起眼又寡言木讷的奴婢,成了今日这样好似高不可攀的冰霜傲雪般。

    她们两人之间,

    仿佛一朝一夕,辛婵飘渺如云,而她已委身如泥。

    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