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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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芙看向自己手中的芍药与绯桃,看其中一朵绯桃因她情急而被碰落了数片花瓣,她心疼着急又心翼翼地将它们带到窗边,同前几日在宝津楼附近时沈溯第一次送给她的那支绯桃插到同一只花瓶里。

    她这几日皆仔细着给花瓶里换水,初时那支绯桃丝毫不见败落的迹象,仍旧开得极好。

    她非从沈溯那儿要来的芙蓉花就摆在这只白玉花瓶旁,本是生机缺缺的它不知是否因着瓶中妍丽绯桃的映衬,这会儿倒是添了不少精神。

    一朵绯桃于白玉花瓶沿边上绽放,仿若在朝身旁的木芙蓉绽开笑靥,将妍艳与温柔都予以它。

    姜芙将芍药与绯桃插入花瓶后,目光落在一旁的木芙蓉上,泪水溢出眼眶,滴落在似朝瓶沿边上的绯桃伸出手来的芙蓉叶子上。

    于筱筱抬起手,拿着帕子轻轻抚上她眼角,心疼不已,“酥酥?”

    “阿嫂……”姜芙抬眼看她,泪水如珠,“我是不是害了阿溯?”

    “酥酥你确是鲁莽了。”姜芙这般情急又伤心的模样,于筱筱不忍心再责于她,只是轻叹一口气,温柔地替她擦去眼眶里的泪,“你任是胡编个甚么理由,也比方才同你阿兄道的那些个话要好。”

    于筱筱边话边仔细观察着姜芙的反应,只见她咬了咬下唇,面上难过伤心是真,可却不见丝毫悔色。

    于筱筱默了默,才又道:“酥酥便如此忍不住想让你阿兄识他?”

    姜芙仍不话,只是咬着下唇揪住了自己的裙带。

    显然,于筱筱猜对了。

    于筱筱压制住心中的震惊,缓上少顷,叹道:“酥酥可否告诉阿嫂,你所心仪的这位平阳侯府长公子究竟何许人也?”

    她缘何从未听过平阳侯府还有一位长公子?平阳侯府不就是一位公子而已?

    酥酥怕不是被人骗了?

    “他叫沈溯,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郎君!”一提到沈溯,姜芙便满目星光,恨不能让全天下人都晓得他的好。

    饶是从前对苏泽,于筱筱也不曾见过她如此模样。

    仿佛“沈溯”这个名字已经刻在了她心底,仅仅是提及,她眸子里都能映出他的模样来。

    就如同……她从前初识官人时那般的欢喜。

    不管酥酥究竟为何不再待见苏郎君,又为何突然对这位长公子情有独钟,于筱筱觉得,她都能理解酥酥。

    感情这种事情,本就是不准的,或许就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便遗了自己的心。

    当初她对官人,不就正是这般?

    不过,“无论酥酥你的这位沈郎君是何人,若他心中也有你,那你阿兄的火气,他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官人的脾性,无论酥酥心仪的是哪位郎君,他怕是都不会满意,也必会让对方吃上他一顿拳头不可,否则是难消他对对方的“夺妹之仇”。

    他之所以从未对苏郎君动过手,倒非苏郎君乃是他看着长大的郎君,不过是苏郎君乃读书之人,莫他一顿拳头,便是一记拳头,苏郎君也都受不住。

    他是从不与读书人动手罢了。

    如今这不明不白的长公子,官人如何怄得下这口气?

    “酥酥且先莫慌。”于筱筱也深知姜芙的脾性,来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只听她徐徐善诱般温柔又道,“有什么你只管同阿嫂,你阿兄那儿,我会好好劝他的。”

    “至于那位长公子,若是当真被你阿兄伤着了,你也莫要太担忧,改日我自会寻机会同他解释。”

    于筱筱话音才落,姜芙便扑进她怀里,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委委屈屈又可怜兮兮道:“那阿嫂你还得为阿溯请最好的大夫去给他好好治伤。”

    “阿溯他日子清贫,他若是被阿兄伤了,肯定不舍得去看大夫的!”

    “阿溯他独自一人生活在西城外郊的一处园圃里,寻日里靠养花卖花为生,平日里本就赚不了几个钱,他前日受的伤都未舍得去看大夫。”

    于筱筱:“……”

    她能否收回方才的话?

    她方才就应该同官人一道出去才是!

    *

    沈溯着姜芙留给他的油纸伞,回到他的清贫院时,夜幕已将天穹完全遮罩。

    豆子欢快地飞扑到他跟前,一如以往的每一日那般迎他回家。

    “我回来了。”沈溯蹲下身摸着黑揉揉它的脑袋,“家里一切可都安好?”

    “汪!”豆子应了一声,率先跑回了院子里。

    沈溯摸索着走进院,走到灶屋里,先将肩上的担子与马头花篮放下,这才将间放在灶台上的豆油灯摸来点上,尔后拿着灯,重新撑起油纸伞,往院后边的花田走去。

    豆子晃晃尾巴,跟在他身旁。

    沈溯径自来到栽种着姜芙那株瑞香的花田旁,蹲下身,他本想将豆油灯与油纸伞一并放在瑞香边上,可当他将将把油纸伞自自己头顶上拿开时不禁想到姜芙为他背上的伤焦急担忧的模样,便又将伞柄搁回自己肩上,把豆油灯重新拿回手上来。

    只见他用颈窝夹着伞柄,一手拿着豆油灯一手轻轻碰上花田里的瑞香,检查它今日的情况。

    确认它并未被这整日的春雨给淋伤,反是比早间似还稍稍精神了些,沈溯这才放下心来。

    豆子蹲在他身旁,嘴里发出哼哼呜呜的声音,好像在念叨沈溯回来都不和它玩儿反是先来查看这株瑞香似的。

    只听沈溯自言自语道:“这是酥酥珍视的瑞香,我需将它照看好才是。”

    豆子这会儿非但嘴里没了声音,便是连尾巴都忘了摇晃,就这般竖着。

    仿佛它听懂了沈溯的自言自语。

    “好了,回前边去吧。”沈溯又再看了会儿那株瑞香,这才撑着伞站起身来。

    正当此时,豆子耳朵猛地一动,如箭矢般朝前院方向窜了出去。

    紧着,沈溯听到它陡然而起的狂吠声。

    他微微一怔,双脚迈开大步,疾疾往前边去。

    他听到了急骤的马蹄声。

    他循声望去,抓着伞柄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一束火光随着急骤的马蹄声倏然就近到了院花墙外。

    一名骑着膘健烈马的锦衣男子豁然之间便来到了他面前。

    手中一支几被雨水浇灭了的火把。

    火把光已微弱,沈溯手中豆油灯光亦是微弱得细,仅够他们隐约瞧见对方的容貌而已。

    伟岸粗犷,气势逼人,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当有的模样。

    没见过,不认识。

    这是沈溯于姜蒲身上看到的。

    普通,瘦弱,寒酸,这他娘的哪能是个男人!

    这瘦猴一样的子就是胆敢勾引酥酥的那个混账!?

    这是沈溯于姜蒲眼中的模样。

    他看着陌生的姜蒲,姜蒲死死盯着他。

    本是狂吠不止的豆子这会儿却是一声都不叫唤了,只仰着脑袋用那仅有的一只眼滴溜溜似的看着姜蒲。

    沈溯诧异且不解,不知这夜里突来的究竟何人,又是为了何事而来,正要询问,却听姜蒲先沉声道:“沈溯?”

    沈溯惊,却是颔首,“是我。”

    只见姜蒲本就阴沉的面上陡然变得怒目圆睁,那死死瞪着沈溯的模样仿佛同他有何深仇大恨似的,令沈溯震惊不已。

    然而他根本没有再询问的机会,便是连思忖的机会都没有,他话音将将落,姜蒲一记捏得死死的拳头便朝他胸膛猛击而来!

    沈溯避之不及,被姜蒲这一记拳头狠狠砸到胸膛,得他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震了出来,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脚。

    他亦觉自己嘴里满是腥甜味,他抬手擦上嘴角,沾了满手背的血。

    姜蒲此时扔了手上已被雨水完全浇灭的火把,仿佛胸中积满了怒气似的,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抬脚继续朝沈溯走来。

    沈溯蹙眉,正要将手中的油纸伞放下时,姜蒲紧握的拳头又朝他揍了过来!

    这一回,他不再只是方才的一记拳头,而是双拳一并用上了,满腔怒火的他此刻是将沈溯当成了他寻日里练习所用的木桩,非要将他折了才能消他心头怒火。

    他的酥酥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够靠近的!

    然而,他以为他不过三两拳就能将对方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无用混账非但一再避开了他的拳头,甚至——还接住了他的拳头!

    姜蒲怒意更盛,连番出拳,全然不给沈溯喘息的机会。

    这是他这二十余年的日常训练中自创的一套身法,若是能用上刀枪,可谓威力巨大气势如虹,任何对手若是遇上,都毫无抗衡之力,眼下他虽无刀枪在手,对付这些个京中郎君,他赤手空拳也已足够。

    放眼整个京城,莫能够接得住他刀枪的,便是能够接得住他赤手空拳的人都无人。

    更何况他此刻正怒不可遏,拳头自比寻日里要快上许多更有力许多,可谓之迅猛,饶是从前在边疆军中,也无人能够接得住。

    不想此时,沈溯不仅接住了他的拳掌,甚至还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单手接住的!

    虽然他并非每一拳每一掌都能接住或是避开,但这已足够令姜蒲震惊。

    沈溯另一只手上始终拿着姜芙给他的油纸伞。

    姜蒲的每一拳都太过迅疾猛烈,他根本寻不着机会将油纸伞放下,唯能扔了手中的豆油灯而已。

    仅有一只手能够活动的他仅能勉强接住姜蒲连贯迅猛的拳头而已,避不开,也还不了手。

    他背上才由姜芙换药且包扎好的伤口又尽数崩开,然而他始终不舍得将手中的油纸伞扔开。

    他不能弄坏酥酥留给他的油纸伞。

    本是一心只想将沈溯往死里的姜蒲这会儿除了仍旧满肚子的火气,在沈溯连连接下他的拳头时他心中竟隐隐生出了一股子兴奋般的感觉来。

    这卖花郎,是个好苗子!

    不过,“你让我酥酥受了委屈竟还敢还手!”

    这是两码子事!

    在毫无光亮的夜色里单手接下姜蒲的拳头于沈溯而言已足够吃力,忽听得一直猛攻拳掌的姜蒲这一声怒喝,他瞬间分神。

    姜蒲狠厉的一拳直击中他脸颊。

    直直将他得跌到地上!

    作者有话:

    非常抱歉!今天更新晚了!实在是又忙又难产,所以就到这时候了。

    明天我努力多更点嗷!只要仙女们的留言不是格式化的“撒花”,都能给我点码字的动力的,只是扑街狗唯一的动力了嘤嘤嘤。

    豆子:阿溯,这是你大舅子!你机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