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见他
篆儿今回未能陪在姜芙身旁随她入宫去,是以极为好奇皇后娘娘同她们姑嫂了些什么特别的话,甚至还好奇皇后娘娘宫里是何模样,姜芙回到软玉轩后,她一边帮着姜芙摘珠花换衣裳边禁不住好奇地问了又问。
“你既然对宫里这般感兴致,回头我让我阿兄同姚內使通个气,让他将你调进宫里去做活?”姜芙从铜镜里看着一脸好奇的篆儿,一边摘下耳上的红珊瑚耳坠子来换上寻常的珍珠耳珰一边道。
“哎呀娘子,我就是好奇地随口问问而已嘛!”篆儿一点儿不担心,反是笑了,“我晓得娘子只是拿我玩笑的,娘子才不舍得把我送进宫里呢,是不是呀娘子?”
“是呀。”姜芙也笑了,顺着她的话往下接,“你和姜顺这般情投意合,我当然不舍得把你送进宫里将你们分开。”
“哎呀娘子!”篆儿霎时羞红了脸,却是笑得更甜,且再没了别的话。
姜芙看她眉眼间俱是娇羞的模样,情不自禁又想到从前她毅然决然随姜顺而去的决绝模样,不禁又悲从中来,眸中渐渐失了笑意。
篆儿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连忙收拾好自己女儿家的思绪,关切地询问她道:“娘子你怎么了?可是我方才的让娘子不高兴了?我、我以后不就是了。”
篆儿话音才落,姜芙便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微微挑眉笑道:“傻丫头,胡思乱想些甚么?你家娘子是这般娇柔不得的人呢?”
观姜芙无事,篆儿这才放下心来,重新笑了起来,“娘子是这世上最最好的娘子了,比其他府上那些娇滴滴的娘子最是不一样的!”
“这嘴像抹了蜜似的。”姜芙笑着抬手点点篆儿的嘴角,“我们篆儿这么讨喜的娘子,我可还真舍不得把你嫁给姜顺那个憨子。”
篆儿怔了怔,正要接话,姜芙却未给她张嘴的机会,而是继续道:“篆儿,这两日我便去同我阿嫂,将你与姜顺的婚事提上日程了,你觉得如何?”
谁知她非但未见篆儿欢喜,反见篆儿着急地直摇头,“娘子,我不嫁!我要一辈子跟在娘子身旁伺候娘子!”
“傻篆儿。”姜芙失笑,“我怎么可能让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不嫁人?那我这不是害了你吗?姜顺的为人你我都清楚,将你交给他,我与阿嫂都是再放心不过的。”
“你不想嫁,难道是……心中另有所属了?”姜芙故意道。
“当然不是!”篆儿愈发情急地摇头,“娘子都还没有嫁人呢,哪里有丫鬟先嫁人的道理。”
“姜顺很好,只是、只是我……”篆儿着,忽地便微红了眼圈,双手也不禁然抓上自己的衣角,“我就一直跟在娘子身边,娘子于我而言,就是亲人一样,我不想从娘子身旁离开,我舍不得娘子……”
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篆儿的忠诚都令姜芙动容,她拉过篆儿的手,扬唇笑得温柔,“可我也是要嫁人的,你总不能一直跟着我不是?你若一直跟着我不愿意嫁人,姜顺又该怎么办?”
“你看,照阿溯如今的情况,一年半载里边我阿兄是绝不会将我许给他的,我还是会在我们府上,你要是这时日里先嫁给了姜顺,也还能在我身旁的。”
“待我嫁人那时候,你与姜顺有自己的家也有好一段时日了,届时你也不会像现下这般舍不得我了,这不是挺好的嗯?”
“娘子……”篆儿愈听姜芙为自己考虑的算,眼圈愈红,撇着嘴儿,感动得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好啦,可不许哭,哭了我也不会哄你,让姜顺来哄你。”见篆儿显然已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姜芙拍了拍她的手背后这才松开她的手,重新面向着铜镜,为前世惨死的他们而难过的心这也才好受了些。
这是她欠他们的。
篆儿继续为姜芙解开发髻,抿着嘴笑了笑后嫌弃地嘟囔道:“姜顺就是个大笨瓜,一点儿都不会哄人。”
“就算他是个大笨瓜,你也再喜欢他不过了。”姜芙取笑着篆儿,心中不禁想到了在这男女情意之事上并不比姜顺好上多少的沈溯。
篆儿赧着脸正要再什么,姜芙忽觉她松开了自己的头发并恭敬道了一声:“大郎君。”
姜芙当即转头一望,只见姜蒲就站在敞开的屋门边,正朝她这儿望来,不知他何时来的,又是来了多久。
“阿兄?”姜芙很是诧异,站起身即走到他面前来,“阿兄今日下值这般早?来找酥酥可是有事呀?”
“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又偷偷溜去找那个姓沈的臭子?”姜蒲仍是一如既往地,但凡提到沈溯,就没个好气。
“阿兄你可冤枉我。”姜芙将嫣唇一噘,也同他一般哼了哼声,“我这两日可都一直待在府里哪儿都没去,阿嫂可以给我作证呢!”
她倒是想溜去见一见阿溯呢,奈何都没寻着机会。
“想他了?”姜蒲挑着眉,忽然问道。
姜芙一愣,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姜蒲这突然一问,毕竟他从未问过且绝不会这般来问她关于沈溯的问题,只听姜蒲再一次问道:“想见他了?”
他再次道出这个问题时,神色忽地变得冷静且平静,态度与寻日里他提及沈溯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姜芙怔愣更甚。
“去见他吧。”姜蒲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抚了抚,向来冷硬的脸上是难得的温和,“让姜顺送你去,早些回来便是。”
姜芙难以置信地看着姜蒲,良久都没有反应,但见姜蒲又恢复了寻日里的神色,没好气地反问:“不去?”
“当然去了!”生怕他反悔,姜芙当即勾住他的胳膊,眼眸莹亮,笑得欢喜,“呐,阿兄自己许我去找阿溯的,待我回来的时候可不许凶我。”
罢,她根本等不及姜蒲回答,便松开了他胳膊,转身即又坐回铜镜前,迫不及待地催篆儿道:“篆儿,重新替我将头发梳好。”
篆儿见得她欢喜,霎时也笑得高兴,“嗯!我这就为娘子重新梳头!”
姜蒲站在门边再看了她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姜芙自敞开的窗户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敛了眸中的笑意。
阿兄不会无缘无故主动让她去见阿溯,可是生了甚么事?
姜芙心中有些惴惴,愈发想要快些见着沈溯。
*
姜芙来到沈溯的院时,入目即是楼明澈翘着腿不修边幅地躺在屋前瓜棚下的一把交椅里,一边嗑着瓜子,习惯且自在得好似就在自己家里一般。
见着姜芙,他并不觉诧异,反是挑眉笑道:“哟,来了?”
“听阿珩楼先生喜好甜食,我给楼先生带了府上庖厨蒸的芙蓉糕与桃酥。”姜芙笑着罢,走在她身后的篆儿当即将捧在手里的两层食盒端至楼明澈跟前。
“娘子不错,懂事得很。”楼明澈非但毫不客气地接过食盒,甚至当着姜芙的面便将食盒开,用手拈了一块桃酥便放进嘴里,一边嚼着嘴一边竖起大拇指朝后边园圃方向指了指,“人在后边呢,方才回来就一直搁后边待着。”
“谢谢楼先生。”姜芙笑应,抬脚便往后院园圃走去。
当她走过楼明澈身后时,他忽然唤住她:“哎。”
姜芙停住脚转过身来,只见楼明澈抬手指指自己的心口,“那子这儿啊,揣着事。”
姜芙微微一怔,尔后点点头,“嗯。”
她转回身去时稍稍抿了抿唇,才朝园圃方向重新迈开脚。
而今时节,昼渐长夜渐短,即便时辰已至日暮,天光仍旧大亮,渐往远山落下的西阳斜照,红霞镀在远山头,晖光洒在梁河两岸,没了白日里的炽热,在自河面上拂开的徐徐凉风中只余明亮。
沈溯蹲在园圃里,豆子就蹲在他身旁,一人一狗,安安静静的,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背对着竹屋方向蹲着,正慢慢走近的姜芙看不见他的脸,只从他的背影看得出他正在往一只花盆里盛泥。
他很是专注,以致于豆子听得动静已扭过身来他都未有发现。
只见姜芙竖起食指轻压于自己唇上,朝豆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摇摇头,豆子竟能看明白她的意思,继续安安静静地一声不发。
姜芙悄悄走至沈溯身后,笑着伸出手朝聪明的豆子脑袋上用力揉了揉。
离得近了,她也才瞧见沈溯专心致志正做着的事。
他正心地将栽种在园圃里的一株绿植移植到花盆里。
姜芙发现,这株绿植她再熟悉不过。
正是当初她托沈溯帮她医治的那株瑞香。
只是她将这株瑞香带来时它的叶子不仅全都变得枯黄,还掉落了大半,只余寥寥还挂在花枝上,俨然生病了的模样。
而眼下经沈溯照料过的它,不仅重新长出绿叶恢复了生机,细看之下还能瞧见它甚至结出了细细的白色花蕾。
姜芙静静地看他将这株瑞香自地上移至花盆里,直至他将它在盆中栽好,她都未有出声扰他。
阿兄心中有事,并未对她明言。
楼先生亦阿溯心中有事。
阿溯此时将瑞香移植入花盆中,想必是要将它交还给她了。
他,他与阿兄,他们有事瞒着她。
姜芙心中的惴惴更重。
沈溯将瑞香在花盆中栽植好后,就着衣袖轻轻擦去沾在花叶与花盆上的泥,有如对待心爱之人一般,动作温柔又心。
“阿溯将它医治好了。”姜芙抿抿唇,轻轻出声,“是要还给我了,对么?”
沈溯抱着花盆的手蓦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