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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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蓁在后院擦洗时,卫渊走到厨房,对着那锅黑乎乎的汤汁,脸色不大好看。

    那陷阱他费尽心思布置了好久,谁知转头就被人给毁了。自己白忙活一场不,还不得不将罪魁祸首捡回了家。

    罪魁祸首一来就将他的存粮吃了个精光,害他不得不饿着肚子;自己好心给她煮了一锅汤,她还嫌弃他亲手煮的汤不好喝,拿药汁与他做的汤对比!就连想让她洗个澡,都得再三劝,既要想办法给她找衣物,又要注意不能把话重了吓到她……

    女人果然很麻烦——卫渊最终这样总结——并且还不识好歹。

    若非因为她的脚腕是被自己的陷阱弄伤的,他定然是不会把这么个麻烦带回家的。

    卫渊默默看了一会,将锅中汤汁舀出来,端着这碗颜色古怪的汤拉开了门。

    他走了几步,在一条排水沟前停了下来,刚要倾倒,眼神倏地一冷,“谁?”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卫渊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上,“出来!”

    许是明白已被发现,枝条摆动一阵后,一道黑色的身影闪了出来。

    卫渊右手摸上腰间匕首,看向那道黑影,“你是何人?”

    黑影脚步顿了顿,有些迟疑道:“殿下?”

    卫渊脸色一冷,“阁下认错人了。鄙人姓卫,是这山间猎户。”

    “殿下!”黑影猛地往前一扑,跪在卫渊面前,一脸激动,“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卫渊侧了侧身,躲过黑衣人的行礼,端着碗往另一旁走去,“这里没有什么殿下,阁下还是请回吧。”

    那人急了,起身跟上卫渊,低头行礼,“属下绝不会认错殿下的!属下心里,从始至终只有殿下一个主子!”

    卫渊与他僵持不下,良久,他问道:“是吗?”

    黑衣人不明所以,卫渊淡淡道:“那你,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或者,”卫渊声线渐冷,“你是循了谁的命令,来寻我回去的?”

    “我……不是,属下……”黑衣人急着解释,“属下是自愿来的,虽是有王命在身,可属下也想找到殿下……属下绝不会将殿下的行踪透露出去!”

    卫渊只问:“除你以外,还有谁来找我?”

    “就属下所知,目前共有二十四人,八方各去三人。”

    “既然你能找到这里,估计过不了多久,其他人也会找过来。”卫渊冷静道。

    黑衣人连连摆手,“应该不会,毕竟这里属于阮国,他们轻易不会越过边界。属下遍寻殿下无果,便偷偷跑来碰碰运气。”

    正着,他看到了卫渊手中的碗,以及碗中那色泽诡异的汤汁,愣了一愣,“殿下这是……生病了?”

    卫渊脸色黑了下来。

    黑衣人一脸殷勤,想要接过卫渊手中的碗,“熬药倒药的事还是让属下来吧,殿下万金之躯,怎能做这种事……”

    卫渊后退两步,黑着脸道:“行了你走吧。我好得很,不必挂念。”

    “那怎么能行!”黑衣人急了,“这药看起来色泽诡异,也不知是哪个郎中开的,药性烈不烈,药材好不好……殿下生病,属下怎么能放心?求殿下别赶属下走!”

    卫渊越听脸越黑,忍了忍道:“我身体好得很。这是我给其他人熬的……东西。”

    黑衣人义正言辞,“那属下就更不能走了,万一与殿下同住之人图谋不轨,属下还能保护殿下。”

    “不会对我图谋不轨的,”卫渊咬着牙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对我做什么?”

    黑衣人懵了一瞬,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没事,万一殿下想对她图谋不轨,属下也可以帮您按住她。”

    卫渊最终忍无可忍,“滚!”

    耽误了半天,总算是把汤给倒了、碗给刷了。

    卫渊简单收拾好后,走到附近一间门前,敲开了邻居家的门。

    明来意后,卫渊接过邻居大娘递过来的衣物,道了声谢,再度回到院中。

    他将将靠近阮蓁所在那座棚,便被喝住了脚步:“谁?!”

    卫渊脚下顿了顿,“是我。”

    “你先别过来!”阮蓁急切道,立马起身拿起自己的脏衣服往身上套。

    卫渊道:“我给你拿了干净衣裳。”

    阮蓁慌忙套上外衫,这才道:“你挂在那儿吧,我自己会取。”

    脚步声渐渐靠近,不一会儿,一件长衫被掷挂在梁上。

    “这是邻居家女儿的衣衫,你先换上。”

    阮蓁一只手抓紧身上的衣服,一只手伸过去,迅速将那件衣服拽了下来。

    她拽的匆忙,没注意衣服被一根木刺挂住,顿时只听“刺啦”一声,衣服直接裂成两半。

    一半挂在墙上,对着阮蓁迎风招了招手,另一半飘飘荡荡,落在了卫渊脚下。

    阮蓁:……

    卫渊:……

    两人隔着一堵墙,齐齐沉默了。

    片刻后,阮蓁鼓起勇气,怯怯道:“那什么,要不我还是穿我自己的衣物吧?”

    卫渊呼出一口气,“你若穿着那身脏衣,就不要进门了。”

    阮蓁作势掩面而泣,“天这么黑,还这么冷,我会很害怕的。”

    卫渊冷冷道:“你这么脏,又这么臭,我屋里那床干净被褥也会害怕的。”

    阮蓁顿时语塞。但她很快又找到新的切入点,“可是现在没有干净衣服了。”

    卫渊沉吟片刻,黑着脸道:“等着。”

    脚步声渐渐远去,片刻后,卫渊再次回来。

    “接着。”

    话音落下,一团衣服被直接扔了进来,将阮蓁完全罩住。

    “最后一件。再扯坏就真没了。”

    阮蓁闻言,动作越发心,慢慢将那件衣服整理好,比划了一下大,有些迟疑道:“这件衣服是?”

    “我的。”卫渊言简意赅。

    阮蓁顿时觉得有些烫手。

    这股烫意很快蔓延到脸上,阮蓁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羞恼,“我、我怎能穿你的衣物?”

    折腾这么久,卫渊耐心早已告罄,便直截了当道:“你自己穿,还是我进去帮你穿,选一个。”

    阮蓁顿时不敢回嘴了。

    她满脸通红站立片刻,又气又羞将身上脏衣服脱下,换上了卫渊的长衫。

    方才扯破的只有一件上衣,卫渊从邻居家找来的那条裩裤尚且完好,阮蓁因顾及伤脚,磨蹭了好一会才穿好。

    临出门前,她看着自己身上所着,不由有些脸红。

    卫渊体型匀称,肩膀比之她宽了不少,他的衣衫穿在阮蓁身上,衣下看起来空荡荡的,领口更是松垮得厉害,尽管阮蓁已尽力束紧,可若不留神,难保不会敞开。

    “好了没?”

    “好了。”阮蓁匆忙应道,拽紧了领口就要向外走。

    哪知门被突然开,卫渊直接走了进来。

    阮蓁手下拽得更紧,紧张开口道:“你……”

    话没完,卫渊便将她直接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饶是有了先前的经验,阮蓁此时还是忍不住脸上发烫。她默默拽着手中的衣襟,头也不敢抬。

    卫渊将她放在床上就又出去了,似乎根本没有与她待在一起的想法。

    阮蓁心翼翼挪到最里面去,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开始有点发愁了。

    此处既然连个的凳子都没有,就更不用客房了。

    也就是,这屋子里,应当只有自己身下这一张床的。

    一张床,两个人,怎么睡?

    让她与男子单独同处一室已是极限,她是绝不可能与他睡在一张床上的。

    可若他执意要睡在床上呢?

    难道要她去像那些下人们一样,躺在脏兮兮的地上睡?

    阮蓁看了看暗沉的地面,一想到这上面可能会有什么虫子爬过,她怎么也服不了自己躺上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宁愿自己在方才那木桩坐一晚上。

    阮蓁思来想去半天,越想越觉得那木桩适合自己。

    只是她的脚不方便挪动,等下还是得央求卫渊扶自己一把。

    定主意后,阮蓁放松了不少。

    连日的疲乏铺天盖地而来,阮蓁了个哈欠,头往枕头间缩了缩,慢慢起了盹。

    枕间有淡香,屋内有月光。

    院中水声哗啦,脚步声近了又远,慢慢向前院去了。周围只剩偶尔的虫鸣,以及轻微的水声。一片静谧中,月色渐渐明朗起来。

    等到卫渊沐浴完,圆月已爬上树梢。

    他披了件内衫,踏着满园月光,向屋内走去。

    床上凸起的一片让他皱了皱眉。

    卫渊走近床榻,垂眸看着酣睡的少女,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叫醒她。

    他捏了捏眉心,木着一张脸弯下腰,手臂心地越过阮蓁,托住床里侧的一床被子。

    就在此时,阮蓁翻了个身,一张脸彻底转了过来。

    卫渊蓦地停下,不敢再向前。

    两人的鼻尖不过毫厘之差,稍有动作便会碰在一起,卫渊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对方清浅的呼吸蹭过自己侧脸。

    第一眼见到阮蓁时,卫渊便知她生的极美。

    此刻这张脸放大在自己眼前,饶是一向面无波澜的卫渊,心跳也不由得一顿。

    他闭了闭眼,将内侧的被子抱了出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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