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昌远九年冬。
十一月二十四,宜嫁娶。
村中各户人家早已挂上了大红灯笼,就连门口的树也都了红结。红艳艳的喜布举目皆是,映得往来的人面上都多了几分喜气。
傍晚时分,一阵喧闹的鞭炮声后,迎亲队伍开始敲锣鼓在前开路,而一身红衣的卫渊就端坐马上,眼望前方,等着迎娶他的新娘。
两家离得并不远,不过须臾功夫便至。
门口处,云兰头上别着一只流苏簪,手捧着一只木制托盘,正笑盈盈地看向卫渊,显然已等候良久。
卫渊下马上前,却被云兰拦在了门口。
云兰抬了抬手中托盘,笑嘻嘻道:“想娶走阿蓁,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卫渊沉吟片刻,伸手拽过一旁的江堰,“个商量,你将阿蓁送出来,我把江堰送给你。”
江堰手足无措,嘴里直道:“啊,这……不妥吧?”
可他脸上分明却写着“还有这等好事”几个大字。
云兰脸一红,但还是坚定拒绝,“不了,我觉得卫渊哥你不开口,江堰也愿意主动送上门,这买卖,不划算。”
卫渊有些意外,江堰这子,动作比他想象中快得多啊。
江堰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倒也……不是不行。”
卫渊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真没用。”
云兰不乐意了,“卫渊哥真坏!我本来还想给你提个醒,现在看来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卫渊:……
旁边江堰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哪里还能指望得上。卫渊叹了口气,望着托盘上面摆着的四枝花,“那么,谜题是什么?”
云兰狡黠一笑,“没有什么谜题,只需要卫渊哥找出阿蓁亲手折下的那枝花。卫渊哥这么喜欢阿蓁,肯定能猜出来的,对不对?”
卫渊假装没听出她话里的挑衅,低头细细观察着托盘上的几枝花。
这些花娇艳欲滴,煞是好看,卫渊曾在村中见过,但却叫不上具体名字。
这样一来,就难办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还在出馊主意。
“要选肯定选那支红色的,成亲嘛,自然是得喜气点。”
“难道不应该选那支最好看的吗?新娘子今天肯定是最美的。”
“郎君可别听她们瞎,听婶子的,你就选那支最粗壮的,洞房花烛的时候才能体现郎君的威武嘛!”
……
江堰在旁边快笑疯了,被卫渊不轻不淡地瞥了一眼后,顿时止了声,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卫渊立于一片善意调笑中,丝毫未受影响。安静垂眸半晌后,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好像知道是哪一枝了。”
周遭停止了调笑,相互挤眉弄眼,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似乎一早就知道了答案。
云兰一脸促狭,“来,看。”
卫渊抬手,“没猜错的话,应该是……”
云兰见到他伸向托盘的手,暗暗笑了一下。
可谁知,卫渊的手突然中途拐了个弯,手指捏住云兰头上那支流苏簪,迅速拔了下来。
云兰顿时笑不出来了。
“槐花做簪,倒挺别致。”卫渊把玩着那支状若流苏的槐花,笑了笑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云兰不甘心,“可是你怎么知道是槐花?”
卫渊眼中笑意愈深,“秘密。”
“好吧。”云兰丧气片刻,又很快振作起来,“还有四个祝福,有人要我代为传达。”
卫渊颔首,“你。”
“托我带话的人,正是折下这四枝花之人。”云兰收起脸上的嬉笑,逐渐变得郑重起来,“华溪村以花建村,对我们而言,花不仅仅只是一种交易品、一种观赏物,每一种花,都有它自己的情绪和语言、性格和喜好。”
卫渊道:“此事我有所耳闻。”
云兰示意他看向托盘上的花,“这些花从左至右,依次为丹合花、君绒草、云川蓟与雪杉冷菊。”
这般拗口的名称,卫渊以往倒还真不曾耳闻。
云兰拿起最左侧那支杏红色的花,“这枝丹合花,是萱姑娘折下的。此花意为‘同心’。”
卫渊接过来,“多谢。”
云兰拿起旁边那支雪色花朵,“这枝君绒草,是我娘折下的,意为‘偕老’。”
“替我谢谢云婶。”
云兰又拿起另一支玉色的花,“云川蓟,意为‘不渝’。”她顿了一下,眨了眨眼,“这支是我折下的。”
卫渊郑重道了谢,又正色道:“你放心,我此生定不负阿蓁。”
“嗯。”云兰慢慢笑道,“你若敢欺负阿蓁,我跟江堰都不会放过你的。”
江堰头皮发麻,“那个……你们聊归聊,要不就别带上我了吧……”
云兰瞪了他一眼,拿起最后那枝雪青色的花,“这花名为雪杉冷菊,非常不好养活,就是在华溪村也不多见,这一枝是金婶废了好大功夫才养出来的。此花意为‘共苦’。”
卫渊点头,“婶子的一片苦心,我记下了。”
云兰功成身退,让开了位置。
卫渊稳了稳心绪,上前推开那扇门。
门内,一身嫁衣的阮蓁正立在一片花海中,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她周身都在熠熠生辉。
似是听到了开门声,阮蓁向前伸出手,轻柔的嗓音越过一树树梅花,飘落在卫渊耳边,“卫郎,你来接我啦?”
※
此时正是一天中阳光最热烈的时刻。
这样灿烂的冬阳可不多见,街边商铺有不少人都坐在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唠嗑,惬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样安逸的环境中,一家紧闭房门的当铺显得格格不入。
此时此刻,当铺老板许多金正被人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我确实没有别的意思。”阮朝将手中的玉簪在他眼前晃了晃,“只要你出当这玉簪的人是谁,我立马放了你。”
许多金哆哆嗦嗦,“这位大人,行有行规,我们不能泄露客人的身份。”
“这样吧,你就将你的账本给我,”阮朝坐回椅子内,“我自己找到的,就不算你泄露了。”
“那我在这一行还怎么混啊,”许多金一咬牙,“您这样,还不如直接把我抹脖子算了!”
“看来只能如此了。”阮朝叹了口气,示意旁边的侍卫上前,“如他所愿罢。”
侍卫唰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许多钱哐地一下跪在了地上,“别!我!”
半柱香后,阮朝带人走出了当铺。
一行人上了马,往许多钱所指的车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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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
不得不婶子们还真是敢虎狼之词……